紅粉妝顏
一、黑紅的案板上,酣睡著雪白的面團(tuán)。另一端,黃褐的瓷盆里,貓腰伏著半盆蓄勢待發(fā)的酵面。光潔的竹質(zhì)菜板上,堆著一顆圓頭憨腦的西紅柿,和半截桔黃色的胡蘿卜。兩個扭著腰身的尖嘴辣椒,攛掇著半塊刻薄的洋蔥,平白勾出兩行熱撲撲的淚。驚的一對未加提防的青皮雞蛋,咕嚕嚕滾到一邊。
一把腰腿細(xì)長的小菠菜,甩著綠茵茵兒地羅袖。在一束火苗的吹捧下,暈暈地、斜斜倚在一口淺鍋里,閃悠悠打著轉(zhuǎn)轉(zhuǎn)。墻角,一把白褲綠衫的水蔥,還在不合時宜地瘋抽著淡黃的蔥芯。一個綠甘蘭,幾條嫩黃瓜,三根紫茄子,窩在一只半舊不新、春柳枝兒編的籃子里你推我搡、竊竊私語:你上!你上!你營養(yǎng)豐富、口感上乘,下一盤菜上你!
二、生著青白暗紅兩張臉的冰箱,帶著電警守定門口。大紅的吊柜、淺碧的板臺一律事不關(guān)已,冷眼旁觀。唯有泛著白光的餐桌,折射一束貪婪的眼神。依次排開的凳子,虛位以待。
三、昨夜里轟隆的雷聲,已經(jīng)隱退。暴風(fēng)雨后的天空,溫暖靜謐。戴著花鏡的母親,坐在樓上過道臨窗的矮凳上,用閃亮的五色絲線,繡著五月韻腳不齊的花朵。一樓的大廳,兩個沒長性的孩子:一個大的,半張著鳥翅膀樣的雙臂,踩著滑板忽左忽右、呼呼生風(fēng)。另一個小的,開著扭扭車,全力以赴,圍追堵截。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兩個,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冤家對頭樣、不休吵鬧。
四、一段沒有信使的時光,將她拋進(jìn)一輪慌亂失措的時空。世界變得如此安靜、單一,而又夾雜著幾許惆悵不安。似乎,雷聲隱隱、正從心底出發(fā)。
五、半開的窗戶,伸進(jìn)一只時光的手。無聲滑過女人略帶憂郁的面龐。女人抬起頭,透過眼前重疊擁擠的墻,望向前方:油菜枝枝兒,像個盤著長發(fā)的美麗新娘,舞動黃色的錦緞,一路遠(yuǎn)嫁飽滿的六月。麥苗兒青蔥齊整的腿腳,又打上一個遠(yuǎn)行的結(jié)疤。
六、世界是一個圓。我們在倒敘的時光里不斷重逢,又在延伸的路上,再次啟程。你在你的旅途,收獲金色的果實(shí),我在我的內(nèi)心,采擷無限的遐思。
七、陽光依舊懶懶照著。幾只快嘴麻雀,打檐下低低掠過。女人不時放下手中的活計(jì),彎腰親吻一下最小孩子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