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纖夫當(dāng)中或許會出現(xiàn)另一位比爾·蓋茨,另一位巴菲特,只因為他們出生在這里,所以他們注定要牽船過一輩子。
——巴菲特
風(fēng)起了,我又想起那日的海邊,七尺寬的小船。眼中倒映的澄澈似天的海和明凈如海的天,被記憶暈染上一層沉悶的靛藍(lán)。
海中影影綽綽的是糾纏在一起的漁網(wǎng),漁夫伸出枯枝般的手一放一收;青黑的魚透著血色的腮一張一合,裹于層層漁網(wǎng)深處,一如那張皺紋縱橫的臉,和他們被層層束縛的人生。
我百無聊賴地站在船邊,毫無專業(yè)性可言地胡亂擺動釣竿,聽父親和他的老同學(xué)聊得正歡。
每一個角度的海面,都被我用相機反反復(fù)復(fù)拍了又刪。相片裹挾著溫柔的海天一色,海風(fēng)在發(fā)間肆意穿梭,空氣中的咸腥訴說著海的故事;漁夫們沉默著撒出漁網(wǎng),將海水?dāng)嚻鹨粓F(tuán)白沫。
一切都充滿詩情畫意,卻獨缺一份好心情。比起這種家長的社交活動,我還是更喜歡獨自宅在家里。
魚竿忽地一動,我百無聊賴的心也一動——還真有愿者上鉤的儍魚?可是為什么拉不動……難道是鯊魚?
看著被掛在漁網(wǎng)上的釣鉤,我默默收起“奇思妙想”,開始求助。一位叔叔幫忙解了好久,最終搖搖頭:纏得太緊,實在沒辦法。
我又折騰了半天,還是敗下陣來,無奈地瞅著搖曳的水面發(fā)呆。
海浪忽然大了起來,古舊的小舟開始劇烈地晃動。
一個模糊不清的人影靠了過來——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五官已無法組成生動的表情,短粗的手指卻靈活地翻動著,一會兒手握著魚線末端遞過來,卻在我伸手要接時避開去。
“魚線別割了手?!眴〉穆曇?。我這才注意到,頭巾下竟是位年過半百的婦女,似乎之前就在不遠(yuǎn)處下蟹籠。
說完謝謝,我思忖著應(yīng)該說些什么。我實在不善言談,很顯然她也是。“嗯……大娘,您這么大年紀(jì)還在打魚?”
“要養(yǎng)家啊。”她一邊說,手也不停。
于是不再說話。支起釣竿,托腮看她忙活,竟也忘了原先的無聊。就那樣出神地望著,直至太陽暈染了海面。
整片海忽然活起來。一條更小的船靜靜地駛來,??吭谒拇浴W呦乱晃荒贻p的男子,皮膚黝黑;海風(fēng)吹起的衣服后面探出一個小小腦袋,明亮的目光灑向她,柔和了她的神情。
男子用麻繩把兩只船拴在一起。她則沖那個孩子輕輕地?fù)]揮手,那個孩子的笑容就盛開在夕陽里……
夕陽中,小小的孩子麻利地拾掇著漁具,珍愛地收好,仿佛同齡孩子對待心愛的玩具。
那是他的生活。他過去的,現(xiàn)在的,未來的生活。
漫天的漁網(wǎng)撒開,攏住遠(yuǎn)行的身影。
貧瘠的村子,貧瘠的生活。這是命運嗎?可這命運的巨網(wǎng),該如何幫他們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