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穎敏
摘 要 魯迅在《過客》中塑造了孑然一身,“狀況困頓倔強”,卻依舊不舍晝夜前行的“過客”形象,而這種所謂的“過客”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其實是魯迅作為負戟獨戰(zhàn),上下求索的戰(zhàn)士的化身,是魯迅人格在作品中的具體體現(xiàn)。
關鍵詞 野草 過客 形象評析 戰(zhàn)斗精神
中圖分類號:I313.06;I210 文獻標識碼:A
1詩劇散文簡介
詩劇《過客》收錄于魯迅散文集《野草》中,既有戲劇要素又處處嶄露散文詩風格,構思和表達形式上具有獨特性。但是不能否認的是,該詩劇內(nèi)賦了對于“求索與彷徨”的深刻思想,展露魯迅精神人格。某一天黃昏,某一處荒野,某一處孤屋,知曉的過去與未知的遠方,詩劇把筆墨聚焦在過客、老翁與女童關于前行的對話,以過客向前方闖去為落幕,塑造出一個孑然一身,“狀況困頓倔強”,卻依舊不舍晝夜前行的“過客”形象。
2時代背景
該作品成型于一九二五年三月,適逢孫中山逝世,資產(chǎn)階級革命者處于激情逝去,彷徨,觀望階段,民主革命對社會進步的推動作用消失殆盡,社會混亂無序,民不聊生;同時,封建殘余階級勢力抬頭,政治、文化各個領域出現(xiàn)了“復古”逆流。
3憤然前行孑然一身的前行者
在作品的一開頭,作者就通過寥寥數(shù)筆勾勒出“過客”作為執(zhí)著的苦行者、求索者的落魄:“眼光陰沉,黑須,亂發(fā),黑色短長褲皆破碎,赤足著破鞋,脅下掛一個口袋,支著等身的竹杖?!蓖饷驳穆淦怯∫r著靈魂的孤獨——在跌撞中走來的“過客”內(nèi)心亦是孤寂冷峻的——“從我還能記得起,我就只一個人,我不知道我本來叫什么。”名字是個體用于在普羅大眾中辯定自己存在的一種工具,而這種恒古的孤獨卻已經(jīng)使得“過客”不需要用個性的區(qū)別來確定自己的存在。而所謂孑然一身,“過客”不僅僅拋棄了外化的物質(zhì),更是決斷地摒棄了精神負擔——謝絕女童為自己裹傷的好意,“這太多的好意,我沒法感激?!鼻靶新飞贤庠诘娘L霜雨雪、饑寒交迫都是可以憑借意志頑強的克服,而內(nèi)心的那一抹柔軟與牽掛卻是不由自主地牽動著心神。為了避免跌進這種“身不由自”對愛的感激,“過客”只能選擇謝絕好意與期望。
“我只得走,回到那里去(殘酷的社會),就沒一處沒有名目,沒一處沒有地主,沒一處沒有驅(qū)逐和牢籠,沒一處沒有皮面的笑容,沒一處沒有框外的眼淚。我憎惡他們,我不回轉(zhuǎn)去?!薄鎸K淡人生的抉擇,“過客”懷著對“舊”的憤慨,毅然選擇向前行走。為了突出“過客”孕育在懷的“憤怒抗爭”,魯迅塑造了一位曾聽過前方呼喚的而如今放棄前行的“老者”形象。后者停止了前進的腳步,因為“前去也料不定可能走完”;同時,他亦悲觀的承認了走過來的地方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最好的地方”,奢望著在那里仍會遇到“心底的眼淚,為你的悲哀?!?/p>
“過客”卻不一樣,他穿越了現(xiàn)實和虛無,把自己不滿于現(xiàn)狀的心里厭惡化作實際的行動。雖然睡夢中的人是最幸福的,然而夢醒時分,醒來的人卻只能掙扎而痛苦地面對這虛無的幸福——他們渴望現(xiàn)實的幸福。“過客”亦是如此的可悲,對現(xiàn)狀的懷疑與覺醒使得他猛然發(fā)現(xiàn)無路可走,除了奔赴前方,開出一條路來以外,便別無他法。前行成為了他的武器,是他不委身于黑暗社會,與其做出一番斗爭的方式。正如戰(zhàn)士不能放下武器,斗爭是一種尊嚴,縱然在奔赴前方的路途中已經(jīng)遍體鱗傷,“過客”亦不能不前行——前行已經(jīng)成為了他的一種生存方式,也是他不委身于黑暗的尊嚴。
王瑤先生(1984)如是評價“過客”:“過客始終是一個不斷探索前行的追求者,不論在任何情況下,他都不會停下前行的步子,同時他有甘愿獨自承擔一切沉重,黑暗與苦難?!边@便是“過客”,不愿意喝任何人的血,在苦楚中為了前方的呼喚而奔波的前行者。
4彷徨而絕望的悲劇者
“你可知道前面是怎么一個所在么?”
對于前行的人,對于目的地的希冀是他們奔走的動力。而老翁卻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過客”的憧憬——“前面?前面,是墳。”在那一瞬間,“過客”的念想即刻分奔離析,對于理想尋尋覓覓不可得的絕望??墒桥s認為前方“有許多許多野百合、野薔薇?!薄胺绞腔ǖ耐鯂@無疑是“過客”一直幻想的。此時的“過客”陷入了理想與現(xiàn)實的彷徨,理想是花樣的勝地,而眼前卻恰如老翁所說的那樣,只是死亡的絕境——墳。頭一次,他對自己的執(zhí)著產(chǎn)生了懷疑和動搖,是否前去即便可能無法走完?是否需要駐足休息?是否要理會前方的呼喚?是否要聽從老翁的勸阻接受女孩的布施?四次沉思與驚起才再一次踟躕獨行,而且了然光明前途的渺?!?/p>
那是什么識得他驚起,再一次邁步前行。是什么,使得“過客”獨自負傷,執(zhí)拗地踉蹌著闖進“漆黑的夜色”?是絕望,對黑暗社會的人與事的絕望,對黑暗社會中生存渺茫的絕望。如魯迅所言:“雖然明知前路是墳而偏要走,就是反抗絕望,因為我以為絕望而反抗者難,比因希望而斗爭更勇猛更悲壯?!痹凇盎▏迸c“墳場”的矛盾中,“過客”從為了希望而斗爭,衍變到了因絕望而斗爭。這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悲劇,不為希望而生,只愿走向黑暗,走向虛妄——將“墳”的盡頭看作是新的目標而繼續(xù)赴前永不停息!
5結語
林賢治(2011)是這樣評價“過客”:“這種從無愛的人間走過來的人,一個向墳的過客,一個背負了巨大的虛妄,卻執(zhí)著地挑戰(zhàn)死亡的人?!痹诠P者看來,“過客”是在抗爭中前行,只走生命的路而不糾結于終點如何。這種悲憤的生命狀態(tài)與魯迅先生的現(xiàn)實生活是相類似的:在黑暗社會中時時“碰壁”,無路可走,只能孤軍奮戰(zhàn),勉力前進。
參考文獻
[1] 王瑤.魯迅作品論集[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08).
[2] 魯迅.致趙其文的信[J].魯迅研究資料,1982(9).
[3] 林賢治.一個人的愛與死[M].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