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莫言作為新時期鄉(xiāng)土文學的代表,其作品的鄉(xiāng)土味道卻不同于以往鄉(xiāng)土文學的兩種傳統:魯迅開創(chuàng)的啟蒙批判傳統和以廢名、沈從文為代表的文化懷鄉(xiāng)傳統,他的作品帶有一種主體性、獨創(chuàng)性、民間性和叛逆性并且蘊含著一種獨特的農村經驗和中國心情,我以《白狗秋千架》為例,聯系莫言的其他鄉(xiāng)土作品,從對鄉(xiāng)村苦難生活、風景特色以及作品的語言色彩談一下莫言作品對鄉(xiāng)土小說的繼承與突破。
關鍵字:莫言;鄉(xiāng)土小說;《白狗秋千架》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2-0021-01
一、對鄉(xiāng)村苦難的展示
莫言的作品中始終保持著對苦難的正視,這和魯迅所開創(chuàng)的寫實主義的鄉(xiāng)土小說是一脈相承的。在莫言的筆下,鄉(xiāng)村的苦難一如既往。十年前,如花兒般芬芳的“暖”在秋千架事故后人生改變,十年的滄海桑田,把一個“婷婷如一只花,雙目皎皎如星”的少女變成一個殘疾無知粗魯的婦女,暖不再年輕、不再美麗,殘暴而粗魯的聾啞丈夫,三個聾啞孩子,“暖”的生活陷入絕望的境地,鮮活的生命逐漸凋零枯萎,成為了時間的犧牲品。同時在村莊中還有一種封建枷鎖在束縛著人的思想:八叔用鄉(xiāng)村世俗的等級觀念來阻止“我”探望“暖”,這也是莫言筆下的鄉(xiāng)村,封建觀念在醞釀著苦難的繼續(xù),這也是一直以來的現實主義的鄉(xiāng)土文學中存在的。
但是另一方面,莫言的作品卻又突破了鄉(xiāng)土小說對鄉(xiāng)村愚昧衰敗一味展現,也表現了一種狂野的旺盛的敢于反抗的生命力和精神世界。在作品中暖對“我”冷語相對,而“我”作為一名知識分子,懷著愧疚懺悔的心情接受暖的嘲諷,能夠感受到“我”在暖面前是弱勢的一方,在最后暖要求“我”給他一個健康的孩子,哪怕是通過違反社會倫理的“通奸”來達到。這一情節(jié)將處于絕境中的暖一下子拔出生活的泥淖,打破了個體生命力無力擺脫命運和對苦難逆來順受的現狀,賦予了農村生命一種沖破愚昧枷鎖,爭取自由的生命意識。
《透明的紅蘿卜》中小黑孩生活的現實是“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于是他在幻想中尋求慰藉。黑孩雖然只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但從他身上可以看出中國農民那種在任何嚴酷條件下都能生存和發(fā)展的頑強生命力,那種沉默不語然而心理活動十分復雜的農民特性,對待生命、生活的潑辣態(tài)度。在莫言的另一代表作《紅高粱家族》中,“我奶奶”、“我爺爺”的形象展示的則是成人面對苦難所迸發(fā)的頑強和抗爭?!拔夷棠獭贝鼬P蓮具有不甘屈辱的敢作敢為的潑辣性格,她的頭腦中并沒有多少“三綱五?!钡姆饨ㄓ喽荆鎸ΜF實施加給她的屈辱性壓力,她的表現可謂果斷大膽:拜縣官為干爹,重振酒坊,再嫁余占鰲……生活在社會底,她沒有被社會壓擠成柔弱無骨的封建社會的女奴,反而利用自己精明的頭腦翻身成為高粱酒作坊的女老板,她不僅在現實秩序中取得了較高的地位,而且獲得了人性的舒展和釋放,保留了自我本色,這是女性面對苦難獲得的一次反叛的勝利。
二、對鄉(xiāng)村風景的展示
莫言在《白狗秋千架》中勾勒出了一個凋敝貧苦的鄉(xiāng)村,高密東北鄉(xiāng)那“頹敗的石橋”,老狗“垂頭喪氣”眼睛渾濁,神色遙遠荒涼。但是莫言的鄉(xiāng)村也不乏優(yōu)美的景色,“土路兩邊是大片的穗子灰綠的高粱。飄著純白云朵的小小藍天,罩著板塊相連的原野?!边@也是莫言對鄉(xiāng)村最真實的感受。另一方面,莫言對鄉(xiāng)村勞作場景細致入微的描寫也是他的獨特之處,是他早年在農村摸爬滾打而產生的獨有的鄉(xiāng)村經驗。他在文中細致的描寫了“暖”的勞動步驟,這是一個親身體驗過勞動,投入其中感受過勞動的人才能寫出來的,這便賦予了莫言鄉(xiāng)土小說更真實的品格
無論是對鄉(xiāng)村苦難還是風景的展示,都是莫言心中對鄉(xiāng)村的心靈的回歸 。莫言說過“那時候,我隱隱約約感到故鄉(xiāng)對于一個人的制約,對于生你養(yǎng)你埋葬你祖先靈骨的土地,你可以愛他,可以恨他,但你無法擺脫他?!薄栋坠非锴Ъ堋分械墓枢l(xiāng)便是莫言生命中精神回歸的地方?!拔以谵r村滾了近二十年,自然曉得這高粱葉子是牛馬的上等飼料,也知道褪掉曬米時高粱的老葉子,不大影響高粱的產量”但是從村里人對“我”牛仔褲的“鄙夷”,八叔對我去探望暖的阻止等等,都看出作為知識分子的我已經與故鄉(xiāng)存在著隔閡。所以在《白狗秋千架》中我們沒有發(fā)現魯迅等人寫鄉(xiāng)村時那種啟蒙和審視的眼光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態(tài)度,而是一種平等的姿態(tài),甚至在其中可以看出城市文明在面對農村文明的一種手足無措。如“狗眼看人”,“我”成為充滿懺悔的知識分子,并沒有在鄉(xiāng)村受到尊敬,與“暖”相遇時,“暖”對“我”的冷語嘲諷,在這部小說里,我始終是一個擺脫不了故土制約的人,也不會跳出農民圈子,以高姿態(tài)來審視他們的人。因此,在這一方面,與鄉(xiāng)土文學中那種一直以來審視的眼光不同,他是以一個平等的姿態(tài)來與農村交流的作品,這才是真正意義上扎根鄉(xiāng)土的作品。
三、鄉(xiāng)土化語言與其冷靜色彩
在莫言作品中除了一種魔幻色彩,我想談一下莫言作品中語言中的鄉(xiāng)土味。莫言在他的鄉(xiāng)土作品中的語言很多采用的是地道的方言俚語,處處閃爍著中國農民式的直率、狡黠、幽默和深刻。在這片文章中關于我和暖的幾處對話“幾個孩子了!”……“一胎生了三個,吐嚕吐嚕,像下狗一樣?!本瓦@樣,在敘述與對話的“土”與“洋”,“雅”與“俗”,輕松與厚重的兩種調式的跳蕩變換中,我們似乎聽到了一種奇妙的“和弦”。另外,我對莫言中作品中語言所透出一種冷靜淡定深有感觸?!栋坠非锴Ъ堋酚靡环N十分平淡的調子來敘述“我”這次返鄉(xiāng)的見聞和往事的追憶。語氣平淡得近乎冷漠,感情節(jié)制得有點吝嗇,在兩個最痛心處也壓低嗓門。十幾年前那個晚上:“繩子斷了……一根槐針扎進了你的右眼。”十幾年后這個下午:白狗將“我”領進高粱地里,“暖”提出了惟一的要求,希望“我”能幫她生個“響巴”,說:“……你答應了就是救了我了,你不答應就是害死我了。有一千條理由,有一萬個借口,你都不要對我說?!薄≌f戛然而止?!拔摇睅缀踹B臉上的肌肉都沒動一下就結束了敘述。然而就在這平淡后面深藏著撕心裂肺的哀痛和對“暖”拳拳的憐愛之情。惟其如此,更使人靈魂震動,欲哭無淚。
總而言之,莫言的小說代表一種全新而又獨特的鄉(xiāng)土小說,他與鄉(xiāng)土總是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是他精神回歸的依賴的地方,他的小說源自鄉(xiāng)土,卻又能夠超越鄉(xiāng)土。所以,莫言的小說中深深的鄉(xiāng)土烙印是永遠無法抹去的。
參考文獻:
[1]費孝通,《鄉(xiāng)土中國》,北京出版社,2005年
[2]莫言,《白狗秋千架》,作家出版社,2012年
作者簡介:田雪,中國海洋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2013級漢語言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