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文 王守家
從1976年10月中央工作組進入上海起,在發(fā)動群眾深入揭發(fā)和批判“四人幫”及其余黨的運動中,獲得大量他們的罪證。在上海市委建議下,黨中央批準把參與組織武裝叛亂、罪惡深重、民憤極大的人進行隔離審查,10月25日到1977年3月12日,有人陸續(xù)被隔離審查。市革委會常委、市委列席常委、市總工會常委、工交組負責人、全國四屆人大常委陳阿大,則由警備區(qū)監(jiān)護居住,進行專案審查。
1977年2月15日,黨中央批準隔離審查徐景賢、王秀珍,8月15日隔離審查馬天水。
同時,不斷充實上海市委領導班子,1月11日中共中央批準林乎加、嚴佑民、王一平為上海市委書記。這些組織措施,有力推動了揭批查運動的深入發(fā)展。
隨著揭批的深入,問題越來越清楚,對于那些牽連較大、陷得較深的人,經(jīng)公司以上黨委審查批準列為清查對象的有5417人,包括處理和懲辦打砸搶分子458人。其中采取拘捕、隔離、停職、離職、不參加領導等組織審查措施的有1683人。
同時,開展“三大講”、“講清楚”等活動,聯(lián)系實際,由事及人,對“四人幫”篡黨奪權陰謀活動有牽連的人和事進行清查。“講清楚”的人員全市有1萬余人。由“講清楚”而后予以解脫3734人。到1978年絕大部分人的問題已經(jīng)基本查清。
嚴佑民要求各部委辦、區(qū)縣局排出應清查的事,共有三百多件。面對浩如煙海的材料,從何處著手呢?抓住主要矛盾。他從中排出全市性同“四人幫”纂黨奪權陰謀活動等十二個方面的重大事件,比如:關于武裝叛亂和吹反革命黑風;關于批林批孔、批鄧中另搞一套;關于向“四人幫”寫黑信的問題;關于插手外省、軍隊、中央各部的問題;關于殘酷迫害革命干部和群眾的問題;關于幫派體系的問題等。他研究這些事件的來龍去脈和主要情節(jié),以事找人,找到策劃者、指揮者和主要骨干,經(jīng)過專門機關的調查核證,基本查清這些為首人員的現(xiàn)狀,將每件事的過程、現(xiàn)狀和處理情況,寫得清清楚楚存檔。
清查的另一個重點,要摧毀“四人幫”在上海的幫派體系:以馬天水、黃濤為首的賣身投靠的某些老干部;以徐景賢、朱永嘉之類為首的一伙文人、刀筆吏;以王秀珍、陳阿大為首的壞人、打砸搶者;這三股勢力共同結成了“四人幫”在上海的反革命幫派勢力。但在清查中要有政策界限,什么是王洪文的小兄弟?什么是“工總司”的成員呢?經(jīng)過研究,王洪文的小兄弟只有一二十人,但是形成王洪文的“工總司”的有八種成員,如:工總司籌備委員,“工總司”委員,市總工會第五屆常委,“工總司”派往各單位任區(qū)、縣、局常委的負責人,所屬區(qū)、縣、局聯(lián)絡站負責人,128名進駐上層機關的工人代表,181個造反派頭頭,市總工會機關的幫派分子。再加上“四人幫”先后選拔的,一共713人。這是“四人幫”及其余黨的主要依靠力量之一。
嚴佑民認為這713人并不都是幫派分子,其中有個別勞動模范,是“四人幫”為了欺騙群眾,裝潢門面而安置的。本著“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走一個壞人”的原則,經(jīng)過清查,采取各種形式只審查了四百人左右,其中逮捕、判刑90名,定嚴重政治錯誤的25名,定政治錯誤的39名,其余大多在審查后回原廠勞動?;旧洗輾Я恕八娜藥汀痹谏虾5膸团审w系,特別是王洪文的小兄弟。
市委原寫作班子,本部45人,非本部人員二百四十余人。參與“四人幫”篡黨奪權的有51人,其中定敵我矛盾的6人,嚴重政治錯誤的1人,屬于說錯話做錯事的38人。其余都回原單位或另行分配到基層工作。
清查的同時,處理和懲辦了一批打砸搶分子。根據(jù)一些單位的情況調查,參與刑訊逼供和打人的,大致有3種情況:一為仇恨共產(chǎn)黨,仇恨新中國,實行階級報復的,要徹底查清,分別情況依法懲處。二為泄私憤、報私仇或懷有政治野心和其他個人目的的人,迫害干部群眾致死或致殘廢,民憤很大的主要打手及其幕后策劃者和指揮者,要追究刑事責任;打人后果不很嚴重,民憤不很大的人,要檢查認錯,接受批判教育,但要把他們從各級領導班子中清除出去。三為受反動思想影響,違反政策,執(zhí)行錯誤路線的人,有過一般打人行為的人,不列為清查對象。但要對他們進行教育,分清是非,接受教訓。
1978年4月16日,嚴佑民在區(qū)縣局干部會議上講話,他特別指出:“這里講的三種人,不是三種罪行都具備的一種人。現(xiàn)在,有的群眾很不滿意的是,有的單位個別搞打砸搶的人至今仍在領導崗位上,而有些領導同志對于這個問題還認識不足?!娜藥蜋M行時,上海被打死、迫害致死的共產(chǎn)黨員、革命干部和群眾近萬人,情況十分嚴重。殺人犯是應當受到懲辦的,只是由于‘四人幫的支持、包庇、縱容,才逍遙法外?!娜藥捅环鬯楹螅覀儜斦J真地抓住這個問題,對罪行嚴重,證據(jù)確鑿,民憤極大的,經(jīng)過調查核實,由公安機關拘捕歸案,依法懲處?!?/p>
根據(jù)以上政策,共逮捕和拘留了打砸搶分子458人,其中擔任黨政工團各級領導125名,當過所謂“造反隊司令”、“隊長”、“頭頭”的78名,充當專案組、工宣隊骨干等犯有打砸搶罪行的分子226名。這458人中已判刑的有238名。在已拘捕的打砸搶分子中有:一、直接打死人的兇手57名,逼死人的首犯52名。二、為首或參與策劃、指揮全市聞名的“康平路事件”,“昆山事件”,上柴、青浦、一〇一廠以及鐵路南站等武斗事件中的打砸搶分子和首犯。三、非法組織“治安組”大搞打砸搶的為首分子。四、殘酷毒打迫害領導干部、著名教授、演員和文藝、科技、醫(yī)務人員的主謀者、策劃者。五、制造冤假錯案、殘酷迫害大批干部、群眾的主謀者、策劃者,如制造江南造船廠地下黨大冤案的江南廠工宣團政委黃星和制造楊浦區(qū)紡織系統(tǒng)地下黨大冤案的國棉十二廠造反派頭頭、廠革委會副主任王新林等人。
在清查工作中,堅持重證據(jù),重調查研究,嚴禁逼供信。要求專案材料工作要經(jīng)得起歷史的檢驗。
“四人幫”在上海經(jīng)營十年,“四人幫”重用的人不可能都受到懲罰,只能對那些罪大惡極的少數(shù)分子判刑。他們重用的人中,亦不乏才干之人,后來這些人因沒有做結論,裝檔案而得到重用、提升。1984—1986年整黨,有些人到了北京,向中央領導人反映,你看某某人,他是“三種人”,造反起家,坐直升機上去現(xiàn)在做了高級干部。有人認為王少庸“免予起訴,開除黨籍”處理輕了。王少庸是個老干部,上海市委書記。上海群眾對他意見很大,上海所有老同志抓起來都是他批的。這算不算證據(jù)?這不能算罪的證據(jù),因為,那是“四人幫”控制下的市委討論通過的,他敢不批嗎?嚴佑民到中紀委匯報工作,中央管清查的干部問明情況以后,對有意見的人表示:那你說怎么處理這些人,把他開除中國國籍?把他關起來?不能這樣做。
這樣的回答是因為黨中央的政策是一貫的。華國鋒當時明確提出:“我們不會采取‘四人幫的辦法,亂戴帽子,亂整人?!币辉購娬{黨的政策是“縮小打擊面,擴大教育面”,“縮小打擊面到‘四人幫及其一小撮不肯改悔的死黨身上”。上海市委堅決貫徹中國共產(chǎn)黨一貫的方針政策。1980年彭真主持審判“四人幫”的工作,仍然堅持這個正確的政策。堅持劃清罪與非罪的界限。彭真說:這些材料好多都是路線問題,我們今天審判路線嗎?不是。我們審判是審判罪。
從1976年10月下旬到1979年年底,上海不僅基本查清了“四人幫”篡黨奪權陰謀活動的重大事件,摧毀了“四人幫”在上海的幫派體系,而且上海在清查工作中獲得的“四人幫”罪證有98件被選入中央印發(fā)的“四人幫”罪證材料之中。在審判“四人幫”時,上海向法庭提供的證據(jù)達174件。主持審判“四人幫”的彭真曾當面表揚嚴佑民,說:上海對“四人幫”的揭、批、查斗爭是徹底的,審判“四人幫”時,上海提供的罪證材料占1/3。沒有上海的材料,審判“四人幫”就無法進行。曾任上海市副書記、副市長的陳錦華在2005年回顧這段經(jīng)歷時,意味深長地指出:“中國革命和建設的歷史證明,一個好的政策,而且執(zhí)行得好,一定會爭取人心,凝聚力量,把事情辦好。相反地,一個錯誤的政策,或是好的政策執(zhí)行得不好,發(fā)生偏差,往往也失去人心,得不到支持,工作也做不好,走向失敗?!?/p>
(選自《“四人幫”上海余黨覆滅記》/李海文 王守家/中國青年出版社/ 2015年7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