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耳

2016年1月的一天，巫山縣竹賢鄉(xiāng)。

清晨的陽光，溫柔地灑向?qū)庫o的下莊村。

村委會主任毛相林特意換了身干凈衣裳，提著一籃黃橙橙的柑橘，出門了。

這天，毛相林要到重慶主城區(qū)領(lǐng)獎。

行至山坡上時，毛相林又忍不住俯看腳下的村莊。

毛相林習(xí)慣了站在山坡上思考，心頭思緒又開始蔓延——

以前，村民們住的都是破舊的土坯房，經(jīng)不住風(fēng)雨?，F(xiàn)在，鋼筋水泥結(jié)構(gòu)的小樓房已取而代之。

以前，村里人很少出山，連汽車都不知為何物?，F(xiàn)在，不少村民都買了摩托車、小汽車。

這一切改變，還得從十幾年前說起。

貧困

1997年夏天，下莊村。

毛相林坐在海拔1300米的山坡上，思緒不斷。

涼風(fēng)吹來，毛相林的耳邊也好似吹來了村里流傳已久的熟悉歌謠：“下莊像口井，井有萬丈深，只要爬一趟，眼花頭也昏?！?/p>

這就是下莊村的真實寫照——四周是落差上千米的高山，下莊村便坐落于“天坑”里。

村里人想要出去，唯有徒步翻越高山，穿過懸崖上總共有108道彎的羊腸小道。

因為路不通，村里的農(nóng)產(chǎn)品運不出去，村外的農(nóng)資運不進來。

世世代代生活在“天坑”里的下莊人，人均年收入不足500元。

而不久前，毛相林剛接任了下莊村村主任一職。

毛相林知道，下莊村的村干部不好當(dāng)——從1989年開始，下莊村已經(jīng)換了四位村支書了。

“他們都為村里的出路愁白了頭發(fā)，苦得很?！泵嗔终f。

上任下莊村主任后，毛相林參加了縣委組織的村干部學(xué)習(xí)會——參觀七星村。

這次學(xué)習(xí)會，讓毛相林百感交集。

“以前，七星村哪里有我們下莊村好！”毛相林不服氣。

多年以前，毛相林和村民一起到縣城背肥料，夜宿在七星村一農(nóng)戶家里。

那時的七星村，土地一面坡，莊稼長得稀疏，房子爛朽朽，生活也很差。

當(dāng)時的下莊，由于氣候特殊，400多畝良田能生產(chǎn)兩季水稻和玉米，一年到頭不缺糧少肉，小日子過得有板有眼。

而現(xiàn)在，七星村不僅水泥路通了，一幢幢洋樓也“站”起來了，家家戶戶都有了電視機。

彼時，下莊村不少村民連電視是啥都還不知道……

看著腳下的下莊村，毛相林心中很不是滋味。

“一定要帶領(lǐng)村民脫貧！”毛相林暗下決心。

決定

“怎么可能，村里本來就窮，哪里來錢？”

“祖祖輩輩都不敢去做，我們還是算了吧！”

“毛相林，你是不是瘋了！”

…………

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毛相林最終下定決心，帶領(lǐng)下莊村村民修公路。

可是毛相林的計劃剛一提出，就遭到了村民的強烈反對。

“簡直就是吹牛皮！”村民沈發(fā)白的話很直白。

雖然村民們都盼著村里能通路，但是在他們看來：大山里鑿路，根本不可能！

一時間，懷疑、擔(dān)心、嘲笑的目光都紛紛投向了毛相林。

毛相林并不氣餒，他給村民們算了筆賬：我們每家多喂頭豬，按現(xiàn)在的價格，每頭豬100多公斤，賣400元，全村一年就可以籌集修路資金近4萬元，10年就有40萬元。40萬元能買多少“三材”（炸藥、雷管、導(dǎo)火線）物資？我們每年只要有3噸“三材”物資，就可以修兩個月的路。

“只要每年不閑著，鑿一尺是一尺，修一丈是一丈，全村人不等不靠，苦干10年，總可以修通這條路！”毛相林?jǐn)蒯斀罔F地說。

沈發(fā)白一聽，服了，立即舉手贊成。

看到毛相林的決心，村民們都開始紛紛附和。

下莊村要修路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在外打工的下莊人耳里。

看到父母的來信，兩年沒回家的張澤山二話沒說，當(dāng)即決定回家。

“100多封信就有100多條好漢！”張澤山說。

短短一個月，“張澤山們”全部回村了，大家一起動手修路。

于是，在毛相林的帶領(lǐng)下，下莊人向大山、向貧窮發(fā)起了挑戰(zhàn)。

修路

打通下莊村公路，必須翻越險峻的重山，與外面的公路接頭。

毛相林沒想到，路還沒開始修，測路的鄧師傅就打起退堂鼓。

“這路怎么測？怎么修？”看著眼前的懸崖峭壁，鄧師傅皺眉。

毛相林怎肯輕言放棄？

苦口婆心勸說一番后，鄧師傅硬著頭皮上了。

一個多月后，一條穿山越谷，逢崖鑿道的路線圖呈現(xiàn)在毛相林面前。

1997年冬天的一天，寒風(fēng)呼嘯。

毛相林一聲吆喝，下莊人炸響了第一眼開山炮。

從此，毛相林開始了沒日沒夜吃住在工地的“野人”生活。

因為工地沿線少有人家，大家每天都只得以洞穴、巖壁作為安身落腳之處。

冬天的高山上天寒地凍，峽谷里時常刮起寒冷的風(fēng)，晚上根本無法入睡。

“大家擠在一起取暖！”毛相林讓大家聚攏起來，湊起一個“大鋪”，大家相互以體溫取暖，熬過一個個漫漫長夜。

村里沒有機械設(shè)備，80多個勞動力扛著鋼釬、鋤頭，一寸一寸向前掘進，開山鑿壁。

物資沒有了，毛相林又以個人的名義貸款一萬多元。

…………

在毛相林帶領(lǐng)下，村民們干勁十足。

經(jīng)過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努力，2004年，村民們硬是鑿?fù)颂炜?，修出了一條“天路”。

從此，村里到場鎮(zhèn)的路程，從5小時縮短到20分鐘。

“生豬宰殺后，開著三輪車就能運往場鎮(zhèn)?！泵嗔指吲d地說。

通路那天，村民們個個喜笑顏開。

產(chǎn)業(yè)

路修通了，毛相林又馬不停蹄地忙碌起來。

毛相林知道，這條8公里長的公路拉近了下莊村與外界的距離，但仍然無法承載讓下莊村富裕起來的重任。

下莊人的生活一年到頭沒啥起色，但隔壁的阮村日子卻越來越紅火了。

“以前，阮村可是被我們下莊村甩在后頭！”毛相林又開始不服輸了。

于是，毛相林琢磨起下莊村的產(chǎn)業(yè)發(fā)展。

2013年的一天，毛相林聽說縣里要發(fā)展柑橘產(chǎn)業(yè)。

毛相林主動積極爭取，下莊村成了試點村之一。

當(dāng)年，下莊村的500畝柑橘園便基本成型了。兩年后，部分柑橘樹開始掛果。

同時，下莊村鞏固300畝烤煙基地。

…………

與此同時，下莊公路也開始翻修，路面由原來的2.5米拓寬到3米。

村里的水、電、路、衛(wèi)生等基礎(chǔ)設(shè)施開始逐步改善。

在毛相林的帶領(lǐng)下，2015年，下莊村脫貧了。

“摘帽了！”毛相林開心地大笑。

但是，下莊村發(fā)展的腳步還不能停。

毛相林又計劃著帶領(lǐng)村民搞養(yǎng)殖，發(fā)展生態(tài)鄉(xiāng)村旅游產(chǎn)業(yè)。

這一次，毛相林讓下莊人看到了致富的希望！

為此，毛相林被評為2015年感動重慶十大人物。

頒獎詞這樣寫道：山梁上的陽光，照亮脫貧的夢想。18年奮斗，你率領(lǐng)鄉(xiāng)親們在絕壁上開掘希望；6000天辛勞，在貧瘠的高山上種下致富的新芽。寧肯苦干，絕不苦熬！扶貧攻堅，立志改變命運；共同富裕，繪就小康圖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