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呀

一、最初的時光最溫柔

要不要和P在一起，我考慮了一下，只用了七天就決定了。請不要驚訝，當你喜歡一個人從藍色的秋天到灰色的冬天，從綠色的春天到紅色的夏天，整整喜歡了一個四季，那當你知道他的四季和你一樣藏著同樣的心思，考慮七天不算長也不算短吧？

初二的國慶節(jié)，下午大家急匆匆地回家。法定假日搭個車一定能把你擠成沙丁魚，罐裝的那種。于是班主任來的時候班里的人走了大半，他手上的“國慶愛國征文比賽”還有國慶之后社會實踐等等諸項事宜通知就交給我，讓我一一通知。擔著這個重擔，一回家我就各種群通知，班級三個群都被我攻擊了一遍，擔心有人屏蔽群消息，又準備給每個人發(fā)一遍。打開組名為空的分組，只有一個人，我想先發(fā)給他好了。等全部通知完，第一個的大海（P的外號）仍沒有響動，我再一看頭像已經(jīng)灰了。那時候也是小說看多了，據(jù)我長久的觀察他頭像一般是亮著的好比長明燈，現(xiàn)在這情況我立馬腦補各種事故，錢包被偷回不了家？他也沒有手機于是露宿街頭？被人販子打暈帶走？難道是車禍？

我很正經(jīng)地問了大海宿舍的哥們王府井（我可真不知道這外號怎么起的），“我給全班發(fā)通知怎么就他沒回?。吭趺椿厥?？”這一問，我和王府井談到凌晨一點多，還有大海的其他舍友們花了一晚上爆料，表示希望把那片海全給我承包了。

先是王府井告訴我大海要做手術，立馬嚇得我掉了一地智商，各種詢問，是什么手術？為什么要做手術？什么時候??？危險嗎？怎么沒聽說呢？現(xiàn)在在醫(yī)院嗎？接著得到“預知詳情，請先坦白”。開了個討論群，大海的哥們兒紛紛例舉我的種種行徑：早讀課我這個語文科代表總是關注大海周圍的同學；打掃衛(wèi)生的時候給大海紙巾擦臉上的粉筆灰；大海作業(yè)沒收齊的時候我勒令他和我留下來催作業(yè)；拿上四五個同學的水瓶到樓下盛開水一定有大海的……這么關心人家，是不是喜歡上了？是不是？是不是？雖然平時跟他們關系不錯，但這么逼問我還是翻臉了，不解釋不回答準備閃人，這時候王府井說，“其實大海那大傻缺也喜歡你啊？有什么不能說的？大家今晚就全抖了吧。”

大海容易臉紅。我拿書不輕不重地拍他的頭，他會臉紅；我把黑板擦遞給他碰到了手指尖，他會臉紅；我把他交過來的作業(yè)檢查一遍把低級的計算錯誤偷偷改了被他的同桌發(fā)現(xiàn)，他會臉紅。大海常常皺眉，偷偷地把原由只告訴他的哥們兒。我和張同學一組朗誦《再別康橋》，謝幕后相視一笑，他會皺眉頭；我和許同學一起去倒垃圾，說說笑笑一路，他會皺眉頭；我?guī)蜕〉睦钔瑢W盛水，順便拿上包里的整腸丸遞過去，他仍皺了眉頭。

我很少直視他的眼睛，只是學會假公濟私以及不看他的時候表情能自然，該笑的笑。那時候才知道他的臉紅不是因為天熱，他的皺眉是因為我。

他的好哥們兒非常自然地給我們拉起了紅線。他的手術是真的，他說手術還沒完的時候麻藥就退了太疼了?！跋矚g一個人的時候，他說他還沒吃飯，你就覺得餓了?！边@句話我發(fā)現(xiàn)是真的。然后他又說“哎呀其實也不是很疼”。之后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畢竟還有好多其他的話要說。國慶七天假，幾百頁聊天記錄，比之前一年的加起來都要多。

然后，就在一起了呀。

二、想站在他旁邊

那時候有手機的學生黨還不多，學校明令禁止帶手機。我是班長，卻是女生中第一個如此膽大妄為的。初一剛開學不久就帶了，也很單純地只是打電話，直到初二沒有一次被抓到。大海沒有手機，上學的時候我給他發(fā)QQ信息說著每天開心或難過的事，他回家后看到了說我傻。他是個中等生，除了數(shù)學極好其他都拿不出手，我說聰明的人付出一些努力會有很意想不到的收獲，后來他挺進班級前十，最好的時候是班級第三。全班男生36人，女生13人。他是男生第一。

他的爺爺精神矍鑠，大白胡子顯出幾分慈祥，每周來回花半小時騎摩托車接他回家，我見過幾次。我在后面慢慢走，他們的摩托車呼嘯而過，大?？偸腔仡^看看我。平時他不怎么笑，顯得沉默而內(nèi)向。我的朋友說他不是冰山就是面癱，我知道他只是不隨便笑。畢竟他的回眸一笑可是百媚生，不對，是光芒萬丈。他回家的第一件事是給我發(fā)QQ消息說他到家了，如果我沒有及時回復他我的坐標，事后他會告訴我他腦補了什么，“你家可是那么遠的，偏遠的地方不是壞人多嗎？”“你家才偏遠呢，壞人我是沒見過，你這樣的我也頭回見。”

他常常留在教室里等我寫作業(yè)，中午11點半下課，我12點才去吃飯，他的哥們兒有時會陪他等（其實是看上和我一起寫作業(yè)的姐們兒），然后一伙人浩浩蕩蕩去食堂吃“殘羹冷飯”。晚上9點多下課，我寫作業(yè)收作業(yè)10點多才回去，他也留在教室里，但很少寫作業(yè)，我的《意林》和小博他倒是看了很多。他的哥們兒被老師抓到禁品手機，和同學抱怨時說漏嘴，又不知怎么傳到老師耳朵里，我平生第一回因為手機被請辦公室。他代人道歉，十分懊惱，急得眉頭又皺了，我說老師自然“相信我”。其實老師說他查宿舍沒有發(fā)現(xiàn)然后“相信我”。他才松了口氣，讓我看他手心出的汗。

很簡單啊。沒有牽手沒有擁抱，沒有約會沒有玫瑰，只有很多很多的陪伴，和很多很多的關心。他也慢慢變得更好。其實很多時候想靠著他休息一下，可是不行，那時候往往很膽小。站在他旁邊，他和我并肩，心里已經(jīng)有發(fā)甜的味道了。

三、我的驕傲不再燃燒

和大海在一起的時候，吵架很少，我常常單方面冷戰(zhàn)，他又遲鈍，等我主動和好他還不知道我什么時候生氣了又為什么生氣。

一次我和鄰桌的男生成為互幫對象，老師布置的任務是每天幫那個張同學訂正作業(yè)。張同學喊師傅喊得順了，還端茶倒水的。我和大海在一起只是彼此的朋友們知道。于是調(diào)侃的人多了，大海的哥們兒偷偷跑來告訴我大海吃醋了。作為一個普通的女生我偷偷高興了。后來又是他的哥們兒說“大海讓你收斂點啦別過分了?！蔽矣行┗鹆?，不去跟那個同學說卻給我警告？還是通過朋友傳話？

一整天我沒瞧他一眼。然而他并無“異狀”。三天單方面冷戰(zhàn)后，他還是像沒事人一樣，“我回家了?！薄澳闵宪嚵藳]？我看人很多啊？”“在學校你好像很忙，幾天沒說話了?！苯K于提了吧！我打了一大段文字問他為什么要讓朋友傳話為什么那樣說難道是我的錯等等，還沒發(fā)出去，他說：“王府井是不是跟你說什么我的壞話了，看他那天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不知道跟你說什么。”“對了，我回家發(fā)現(xiàn)有一家店賣曲奇餅，去學校的時候我給你帶?！蓖蝗凰械穆裨苟疾灰娏恕！拔蚁胍逃臀兜摹！?/p>

一次是和他約好去操場北邊，那里有一大叢佛肚竹和一個納涼的亭子。我等了好一會兒，王府井過來說，大海來不了了，已經(jīng)回家了。后來王府井說他那時候被我瞥的那一眼他至今印象深刻，所謂眼刀也就是那樣了吧?；丶液蟀l(fā)現(xiàn)他除了一般的報告和問候，沒有解釋！預感會有一場冷空氣控制我的情緒好幾天，自然沒有理他。晚飯后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發(fā)動很久以前的腦補技能以為我還沒回家。瞬間笑了，慢騰騰地如此這般解釋，才等到他如此那般的解釋，原來是他爺爺忘了他說過會晚回仍然早早等在學校門口，夏天的四點多還是很熱的啊。

一次是他把我送的生日禮物擺在椅子上，被別人撞到，陶瓷品摔壞了。

后來要分開了，“你道歉我就原諒你。”我的心理活動他一向難以捉摸得到，所以還是分開了。

大海真的是很笨的人。我們在一起的事情突然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怕我生氣所以更氣了要逼問出是誰說出去的。那時候早戀簡直是天大的事情，學校對此明察暗訪，無所不用其極。其實我并沒有關系的，久而久之自然大家就知道了。不過他氣急敗壞的樣子讓我有些不高興，“怕我生氣什么呢？還是他不想公開？”他自然不知道我的想法，朋友說我心里想很多說出來的只有一兩句，別人猜不到了我也絕口不提了。后來跑操、交作業(yè)、做值日，甚至路上遇到他都躲開我。而同學們其實口風緊得很，在老師面前半點痕跡都沒露。

最先生氣的卻是我的閨蜜們，“他什么意思啊他？本來就配不上你，現(xiàn)在怎么？迫于壓力所以變?yōu)觚斄?？還是只知道縮頭的那種。”類似的話還有很多，閨蜜的心情我懂。

我不是個很乖的女生，甚至有那個年紀的所有毛病。囂張、好勝、愛面子、沖動。而另一方面，我也可以禮貌、矜持、從容、裝出文靜的樣子。我可以明目張膽地在體育課上說“大海我跟你們一組啊”；我可以在老師公布數(shù)學競賽中獲獎的同學時帶頭為他鼓掌；我可以和舍友玩大冒險時爽快地去拍他肩膀和他對視30秒；我可以在朋友們面前說“我家的大海”；同時，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上他的步伐跑了操場三圈，跑完放松的時候給他看我笑得張揚的臉；我裝作安靜的樣子聽別人夸他；我裝作瀟灑自然地和他聊天說天氣好熱啊；我裝作運籌帷幄，面對朋友的關心表示我們現(xiàn)在很好。

我們的話越來越少，他花在游戲上的時間越來越多。我絞盡腦汁、搜腸刮肚想和他說的話題，他盡力不使他的回答無趣使我無法接下去。最后的那段時間，我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簡直是太糟糕了，我不敢說我不高興我不愿意我不想這樣下去。連“你到底怎么了”都不敢問。終于，我不再驕傲。

四、還是要分開

我給大海發(fā)了封郵件。我的字不算好看，并沒有想手寫信。我說“希望你很久很久很久以后再發(fā)現(xiàn)這封郵件”。因為我那時并不想和他分開。我說“我知道故事高潮之后就是結(jié)束”。可是我們不是才到“發(fā)展”嗎？我說“我其實很自私，你看錯人了，我寧愿傷別人也不會讓自己難受”。當時我是在撒謊，那個“別人”不包括你。我還說“我可以不在乎的，誰怎么對我我怎么對他，我知冷知熱，我也報以冷熱”。意思是我要冷戰(zhàn)了不要總是我主動。最后我說“順其自然，才不累”。還有“感謝，青春的記憶有絢麗晦暗的一頁”。我一氣呵成，并不覺得有多矯情，檢查了一下沒有錯別字，也不管是不是詞不達意就準備發(fā)送了，不過我停下來了，郵件可以定時發(fā)送，我定了一個星期以后。如果一星期后情況沒有改變，我就連問候和寒暄都不給他，讓郵件告訴他，“嗨！冷戰(zhàn)吧！互相傷害吧！”

然而，網(wǎng)絡不順暢，我連點了好多下發(fā)送。結(jié)果，看到“發(fā)送成功”的字眼，我傻眼了。我現(xiàn)在還記得那個時間點，2013年5月31號，晚上21：49。我想，不過是將冷戰(zhàn)提前了，怎么會那么難過。

我也不全然清楚記得他跟我說了什么，印象中只有那兩句“我知道了”“再見”。

他知道什么啊他知道！見鬼的他知道！我給他解釋了郵件的意義，并沒有包括分手這層意思。我以為他懂！以前我說的話，再難懂他也有耐心猜。有一回我發(fā)微博說：“我們都是小怪獸，有一天會被正義的奧特曼殺死?！彼f：“奧特曼在日本，而我們不去日本?！边@樣的矯情對話我們有很多，當時只覺得好像喝一大口蜂蜜水，然后心里都滿得溢出來了。不管我說什么，他的評論永遠契合我所想的，怎么能那么合拍！

我這樣一對比，心里有無數(shù)委屈，為什么？到底是為什么？他變了？我變了？這一頁再也翻不過去了。他不說我不說，感情就這樣千瘡百孔。

我的心里住進一個歇斯底里的怨婦，而我越發(fā)沉默。他說“我不懂”。我說“我也是”。

最后，就這樣散了。我的最后一句話是，“就這樣吧?！?/p>

五、隨著時光推移全部都拋棄

那時候我喜歡許嵩，為他寫的最后一篇空間日記是許嵩的一首歌。

“明知道不能這樣下去

卻還一直停在原地

想起那一段的回憶

至少我還能擁有回憶

如果扼守回憶是生命的意義

你是一種悲劇

后知后覺的悲劇

還不知道不能這樣下去

所以還是深深入戲

我想你絕不會回憶

關于我的所有話題

隨著時光推移全部都拋棄”

我一直停在原地，不?；貞洠能洺梢黄訚?，難受又無能為力。特別是想到他每次微垂眸，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樣子時。我聽到有關他的很多消息，他和我考入同一所高中，他微博關注的人只有我，他刪了我的空間留言，他約了那個約我出去的男生，他知道了同學幫我辦生日，他加了我的發(fā)小為QQ好友，他和我的朋友保持聯(lián)系……最后，他有了女朋友。

所有人都說，之前互相喜歡還要分手，分手之后還互相喜歡。這下來不及了吧！他深深入戲，我看不懂他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是來不及了，他也是。

寫這篇文，一開始就是為了結(jié)束。理清我們的故事，發(fā)現(xiàn)最后我沒有和你說過再見。那么，“不再見了，P同學。”

我就不要再想起你。

編輯/王語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