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的人們似乎都練就了一個固定動作：對著手機做個怪臉，然后把拍好的照片滿世界地發(fā)送。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貌似天仙，于是寧可捧著自己那張經(jīng)過效果處理的“二維臉”看個不停，也不愿多瞄一眼其他更漂亮的東西，這是多么可笑的虛榮心！

還有，人們不管是和偶像見面，還是游歷世界名勝，總是轉過身去，背向他們，透過一個小小的屏幕觀看自己。智能手機能拍照，說起來也是一個現(xiàn)代奇跡，它的出現(xiàn)主要是滿足人們這種一次性的虛榮心，對此我感到很悲哀。費爾南多·佩索阿（Fernando Pessoa）說過：“鏡子的發(fā)明者把人心都毒害了”，我要說的是，由攝影而帶來的自拍，不過是這種毒藥的一個最新的化身罷了。以至于人們對自己的評價和好惡，都靠臉蛋和屁股的形狀，而不是靠其他什么東西。

目前正在泰特現(xiàn)代美術館（Tare ModernArt Gallery）舉辦的展覽——《相機前的表演》（Performing for the Camera），通過五位不同風格的攝影師的作品，向觀眾介紹各種各樣的自拍。因此，似乎可以說，這是解開我心中有關自拍以及如何運用自拍這些疑團的一個好機會。就在本文寫作的前一天，能支撐一臺筆記本電腦的新型自拍桿出現(xiàn)在社交網(wǎng)絡的信息流廣告上。我就納悶，為什么要把這些奇葩的發(fā)明提供給市場呢？

在思考本專欄的時候，我問了一些朋友他們有什么看法。一位說，“別太貶低我們‘互聯(lián)網(wǎng)一代，”另一位則問我是不是打算看一看金·卡戴珊（Kim Kardashian）的寫真集《自私》（Selfish），但我覺得這本書太惡心了，令人倒胃口。其他朋友，一些青少年的家長，他們改變了我的一些看法，說自拍可以使青少年對自己的形象進行一種新的理解：“自拍的時候，他們可以裝扮成明星或大人；也可能他們只是想引起別人的關注，或者希望和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以及在人生的重要時刻拍下自己。我就見過有的孩子通過“漂亮”的自拍獲得了自信?！蔽页姓J這種說法，但就女性自拍而言，拍攝時撅著嘴、露著事業(yè)線、翹著臀部的少女，一般都是一些想要看起來更美的女孩們。

“自拍照”是自己拍的肖像照嗎？我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有“問題”的問題。我覺得自拍的問題在于它有可能失去真實，或者說，自拍是經(jīng)過精心編輯的。在我看來，自拍照體現(xiàn)的應該是符合“真實生活”這個抽象標準的個體影像，而不是刻意去表現(xiàn)什么東西。

幾個月前，我被模特伊森娜·奧尼爾（Essena O'Nell）“退出”網(wǎng)絡社交界的消息吸引住了。她現(xiàn)在，或者說曾經(jīng)，是一名年輕的澳大利亞“自拍”模特，她覺得真正的職業(yè)模特所要求付出的努力和消耗的時間已不再“有益自身”，于是她用“自拍”把自己虛幻的生活細節(jié)全都抖落出來。她花了幾年時間，通過向Instagram發(fā)送自拍照片，不停地刷著網(wǎng)絡存在感，值得慶幸的是，她也因而得到了回報，得到了想要的生活。但是，她所做的這一切都有賴于精心編造的虛構故事，也可以說是一種創(chuàng)意——美好生活中的每天早晨，她剛好醒來，然后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把那一切“美好的”生活狀態(tài)不露痕跡地展現(xiàn)出來：撅撅嘴，背身向著光線，然后裝出一副“我正好要穿這套比基尼”的樣子，順手來個自拍。而觀眾們也認可這種行為，都渴望變成她，于是就紛紛去夠買了這款比基尼，或許也拍下同樣的自拍照。

她的照片是自拍的嗎？還是說，這些照片其實就是被一些精明的推銷商加以利用的創(chuàng)意廣告？不久之后，社交媒體的營銷手段有可能會成為一種廣告模式，因為觀眾相信自拍反映了真實的生活。因此，他們渴望過一種不可能實現(xiàn)的虛構生活，但是，這注定會讓他們感到失望。假如你連這種嘲諷都能原諒，那么我們真的有必要好好審視一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