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晗

摘要：在海子詩歌中除了能讀出其清澈明朗干凈溫暖的詩風外，還可以強烈地感受到詩人王者般的風范，即建立詩歌王國，成為自己的詩王。那種霸道豪邁野心勃勃的沖動與激情彰顯了他對詩之境界的無限攀登和追求，直至極致。這種青春理想和精神渴望，使海子單薄的身體中蘊藏著驚人的力量和信念，他擁有著別人無法比擬的精神家園。王冠作為一種象征，一種形而上的存在，它熠熠生輝在詩人純凈的土地上，像太陽一樣給予希望、溫暖、關愛。王位精神給予他創(chuàng)作靈韻，在詩歌中追尋希望、光明和理想。

關鍵詞：王位精神；太陽意象；皇冠意象

中圖分類號：I226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17836（2016）06010503

引言

筆者個人看來品讀海子詩歌，最令人敬佩和嘆為觀止的莫過于其極具天賦般詩性和獨到近乎傳奇般的精神意境，這也是海子詩歌能勝過其他詩人成為不朽的主要原因之一，其在精神方面給予人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海子力圖建立詩歌帝國正需要這樣偉大精神的支撐。他的詩歌純粹自然，在他的精神宮殿里總能看到金燦燦的光芒，太陽、麥穗、秋天、愛情、皇冠，還有他一心向往的王位寶座。

一、詩歌的守護者：“王位”精神形成的原因

1王冠的追尋：時代的裂變與詩意的堅守

20世紀80年代整個中國由于政治上的波動導致混亂局面，處于一個社會轉型期，傳統(tǒng)的理念受到嚴重的批判和沖擊，時代裂變使人們的精神價值開始改變，整個詩壇也受到強烈的影響。海子就出現(xiàn)在這樣的時代，雖然中國文化精神四分五裂，人文精神面臨著瓦解的危險，但是他始終堅守著屬于他的詩意精神，他不沉溺于“修辭練習”的現(xiàn)代詩壇，詩人將詩歌融入到生命里，真誠熱烈地表達內(nèi)心深處的痛苦與追求，對詩歌投入敬畏和忘我的精神。對太陽的向往，一直是詩人精神意志的動力之一，由此又逐漸在內(nèi)心深處萌生了建立詩歌王國的野心，并向這一理想邁開腳步，“王位”精神也成為了他拯救文化的精英意識和頑強意志，是他獨特的思想精神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

2麥子的孤獨：海子的性格內(nèi)質(zhì)

海子可以說是天生的憂郁王子，不愿與人交往，內(nèi)向孤僻，不和同村的孩子一起玩，不和同學一起上下學，不和同事一起交流溝通。也許他天生就具有敏感而脆弱的神經(jīng)，他能感受和體會到常人觸摸不到的細膩，也能發(fā)現(xiàn)和表達常人忽視的事物聯(lián)系。總之，孤僻關上了他一道門的同時，多愁善感的內(nèi)心又為他打開了一扇窗。一個只愿意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詩人，他渴望著、熱愛著純凈自然的風土人情，于是他開始在寂寞中探索著能夠溝通自然靈魂的詩歌通道，構造著具有原始浪漫的人類家園，創(chuàng)立唯我獨尊的詩歌帝國，麥穗、大地就是他的宮殿；山巒、河流就是他的臣民；太陽、星辰就是他的皇冠。

3愛情的發(fā)酵

愛情是海子的受難。一方面愛情火花讓詩人得到重生一般的幸福，迸發(fā)出強烈的創(chuàng)作激情。另一方面他過于詩意的理想生活和過于窘迫的現(xiàn)實生活又使得他深愛的女友們一個個離他而去。然而，他依賴著情人們，卻又在精神上主宰著她們?！耙盎?，太陽明亮的女兒。”他在詩中常以“太陽”自喻，把戀人比作“野花”，野花生于太陽的照耀，太陽在萬物之上?？梢姡娙嗽趷矍榈陌l(fā)酵中，孕育著“太陽”一般光輝的精神所向。但愛情的煎熬最終讓詩人只能依靠詩歌來宣泄，因此詩人的精神世界在情感的刺激下變得更加豐滿而深刻。

二、“詩性的王子”：“王位”精神的意象表現(xiàn)

1燃燒的激情：太陽的意象

在海子的所有詩歌當中“太陽”意象占據(jù)了極為重要的地位?！白鲆粋€太陽，一個血腥反抗的太陽，一個輝煌跳躍的太陽……做一個太陽，我們不屈的太陽?！焙Ｗ有闹械奶枱崃?、奔騰、炙熱，是能量的載體，像一團燃燒的“活火”。海子認為太陽就是生命力，是自然之主，象征著“火”“光明”“力量”。海子曾經(jīng)這樣說過：“但丁、莎士比亞、歌德……他們是幸運的。我敬佩他們。他們是偉大的峰頂，是我們這些詩歌王子角逐的王座”?？梢姾Ｗ右呀?jīng)產(chǎn)生了博大高遠的追求——試圖建立一個“詩的天國”并在其中稱“王”。因此，海子擇定“太陽”和“太陽王”這一意象體現(xiàn)其藝術個性和人生理想、創(chuàng)作活力、瘋狂氣質(zhì)。

2遠方的“桂冠”：王冠意象

“我來到玫瑰花園，脫下詩歌的王冠。”詩人有意識地將王冠與詩歌相伴，詩歌是生命，王冠是靈魂。王冠，王的象征，在詩人的筆下，它來自遠方，“遠方的風比遠方更遠，我的琴聲嗚咽淚水全無，遠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焙Ｗ右竭^“眾神”的尸體，朝那歷史上眾多的天才詩人們無法企及的“遠方”獨自前行；“我從大海來到落日中央，飛遍了天空找不到一塊落腳之地?！薄巴酢笔撬闹幸粋€高懸于宇宙之中洞開的門，海子不顧一切地向這座門捅進，去摘取“王”的桂冠[2]?！巴豕凇边@一意象作為一種形而上的物質(zhì)存在，它代表著詩人的追求與勝利的象征。

3“顫栗的龍椅”：王位意象

海子幾經(jīng)尋覓，終于由“麥子”少年，到“遠方”詩人，一躍到“太陽之子”為王為父，“王”作為一種精神不容任何冒犯地堅持生命本在的完整天性，詩人一心守護的也正是生命精神中自然原始的野生性?！巴酢敝窬褪撬麧撘庾R中始終持守的信念。海子生命的致高點在于通過對“王”“太陽”這種中心王位的追求來達到擺脫現(xiàn)實苦難的最高“幸?！蹦康摹Ｔ谠姷氖澜缰兴峭?，無論是在《七百年前》一詩中他“打馬進城”，還是在《綠松石》中“你是年老的國地上，以為年輕的國王”，抑或是《秋》中“秋天深了，王在寫詩”，在他的詩中無時無刻不透視出“王”的意象，甚至拿“一只火紅的老虎”來比喻自己。詩人獨舉火把“沒有任何淚水使我變成花朵，沒有任何國王使我變成王座”；詩人跋涉在太陽的路上“走遍印度和西藏，從那兒我長途跋涉，走遍印度和西藏，在雪山、亂石和獅子之間尋找，天空的女兒和詩，波斯高原也是我流放前故鄉(xiāng)的山巔”。

三、神圣與憂郁：詩歌中的“王位”精神

1祖國，或以夢為馬

我要做遠方的忠誠的兒子

和物質(zhì)的短暫情人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

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

此火為大，開花落英于神圣的祖國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我藉此火得度一生的茫茫黑夜

……

我的事業(yè)，就是要成為太陽的一生

他從古至今——“日”——他無比輝煌無比光明

和所有以夢為馬的詩人一樣

最后我被黃昏的眾神抬入不朽的太陽

太陽是我的名字

太陽是我的一生

太陽的山頂埋葬，詩歌的尸體——千年王國和我

騎著五千年鳳凰和名字叫“馬”的龍——我必將失敗

但詩歌本身以太陽必將勝利

這是一首比較能凸顯詩人內(nèi)心所向的詩歌，詩人就像一位茫茫黑夜中獨舉光明的神，他引領者，探索著，王者一般獨行于荒漠之中，“以夢為馬”，高昂地駕踏在“無比輝煌無比光明”的太陽上，“千年王國和我”“我”就是“王國里的王”，只有“王”才可以奴駕“鳳凰”和“龍”這樣的神獸，化身為“太陽”的詩人必將取得最終的“勝利”?！巴跷弧本袂逦梢姡娙说男坌?，詩人的壯志，為此一詩足矣[3]。

2夜歌

天梯上的夜歌

天堂上的夜歌

夜歌歌唱了我

弓箭放下

我畫出了山坡

太陽放下弓箭

夜晚畫出山坡

……

坐在天堂

坐在天梯上

看著這一片草原

屬于哪一個國王

“我”是“太陽”也是“夜歌”，“太陽”與“夜歌”一明一暗，一個是詩人的理想，一個是詩人的心聲，詩人向理想中的國王踏歌挺進?！疤焯谩薄疤焯荨倍际巧袷ザy以企及的領域，“草原”又是觸手可及的大地產(chǎn)物。一個指天，一個指地，那么天地之聯(lián)結又“屬于哪一個國王”呢？詩人腳踏大地，手托太陽，成為天地之間獨立精神世界的“國王”?！岸固炜摘q如優(yōu)美凜冽而無上的皇冠一頂，照亮了我們黑暗渾濁的血液”，其實詩人是要乘著天梯撲向太陽，完成在“天堂”指引眾人的事業(yè)，實現(xiàn)獻身于“偉大的詩歌”的理想！

四、“遙遠的高遠之王”：“王位”精神對海子創(chuàng)作的影響1詩歌的藝術特色

意象，絕對是海子詩歌之所以脫穎而出、別具一格，成為永恒不朽的最主要因素之一，各種意象不僅獨特、貼切、夢幻、靈動，更是具有內(nèi)涵豐富給人以聯(lián)想空間的特點?！吧酱ā薄昂恿鳌薄胞湹亍薄澳嗤痢薄坝晁钡茸匀灰庀筇N含著能夠凈化人們心靈的力量，色彩明麗而清澈，形象單純而高度慨括；后來出現(xiàn)的“火”“太陽”“王冠”“王”“天堂”等意象在海子詩歌創(chuàng)作發(fā)展中奠定了輝煌燦爛、宏大雄渾的基調(diào)，可謂在海子詩歌中增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這種突破式、超傳統(tǒng)的藝術意象無疑是海子創(chuàng)作道路上璀璨的里程碑[4]。

海子詩歌中豐富的精神世界是其詩歌的魂，致力于整個人類文化的透視，這些從詩歌中傳達出來的精神使其詩篇中的意象很容易擺脫生活中一般形象的束縛，走向純粹的詩歌藝術。詩人內(nèi)心所向的“王位”精神更是給予海子無窮無盡的創(chuàng)作力量和理想高度，海子在有了這種“王位”覺悟之后，他的詩歌便像熊熊燃燒的烈火、像蜿蜒無盡的尼羅河、像遼闊無邊的蒙古高原……撐起一片自己歸屬的詩歌殿堂。

2“王位”精神：詩人回歸的精神家園

海子詩歌的原點是生命元素，直指人本主義文化，海子用詩與現(xiàn)實存在相呼應，在詩人生命的體驗中，尋找生命的真實性存在和生存的本質(zhì)與意義，詮釋著人類存在的價值與理想[5]。由于時代的大變遷，物欲化的現(xiàn)實世界史人類的主題精神逐漸喪失，思想精神家園也變得糜爛不堪。海子代表著太陽命運，回歸人類的原始力量，拯救著詩歌精神失落的生存狀態(tài)，其詩歌的表達就是本身作為主體的行動，使大地上死去的萬物復活。主體意識與詩歌精神相融合，用原始生命與現(xiàn)實世界相抗衡，這是一種精神家園的回歸，是一種孤獨而悲壯的英雄主義，更是一種“王位”精神的終極巔峰。

結束語

海子曾說過：“我，一個十五歲就考上北大的天才詩人就是構筑金字塔和運載太陽的人，我就是王！是詩歌王！是太陽城里的王！我要踏歌登上王位！”這是詩人的理想，是詩人的內(nèi)心的呼喊。海子，一個致力于營造精神家園，回歸純凈土地的詩人，他的靈魂就像“太陽”一樣溫暖而充滿希望，“王位”精神是詩人永遠偉大而崇高的生命追求和人生信仰。此文是對于海子“王位”精神的初探，由于筆者學識有限，探討得還不夠深刻，有待進一步完善。

參考文獻：

[1]燎原.海子評傳[M].北京：時代文藝出版社，2006：54.

[2]悠哉.海子詩歌研究[M].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9：69.

[3]高波.解讀海子[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3：98.

[4]周冰玉.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海子的詩性人生[M].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2005：180.

[5]胡書慶.大地情懷與形上訴求——對海子《太陽》七部書的闡釋[M].鄭州：河南人民出版社，2007：68.

Abstract：In Haizis poems， apart from the clear， bright， pure and warm poetic style， we can also feel the intense kinglike style of the poet， namely， establishing poetic kingdom to become his own emperor of poetry. His ambitious impulse and passion demonstrates his indefinite pursuit of poetry to its extreme. The youthful idea and spiritual desire inject unbelievable power and belief into his thin body， enabling him to possess incomparable spiritual homeland. As a symbol， the throne is a metaphysical existence， shining through his pure land and spreading hope， warmth and care like a sun. The throne spirit gives him creation inspiration to pursue hope， bright and ideal.

Key words：throne spirit； sun image； crown image

（責任編輯：劉東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