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石
“能否引導宗教在理性溫和中發(fā)展,不偏離人本、關愛的本源,不陷入激進主義的漩渦,這也依舊是不少國家所需直面的事情?!?/p>
閑暇,翻閱了TED系列之《我父親是恐怖分子》,該書由扎克·易卜拉欣,杰夫·蓋爾斯所著,書中并沒有太多的理論式的剖析與說教,更多地是扎克將自己的成長故事娓娓道來,簡單的故事背后卻側(cè)面展示了其父塞伊德·諾塞爾成為恐怖分子的歷程,以及扎克與恐怖主義思想決裂的堅定抉擇。
人類最古老的三個學科,神學、醫(yī)學和法學,基本起點都源自于人本。神學讓人心靈得到凈化,精神得以皈依;醫(yī)學為人治療疾病痛苦,維護人的身體健康;法學則維護人類公平正義,讓社會有序發(fā)展。但當三者走向極端,卻又每每成為阻礙文明發(fā)展的絆腳石,生化武器令人色變,恐怖主義至今如幽靈般困擾我們,而惡法依舊在一些地區(qū)為殘暴代言。
巴黎恐怖襲擊的槍聲尚未遠去,IS依舊還在殘暴肆虐,倘若以為這與我們遙不可及,那想必已然遺忘了昆明火車站發(fā)生過的事件。換而言之,恐怖主義的陰影不但并未遠去,相反呈全球蔓延之勢,由此從親歷者的角度去看待極端化過程具有特別的解讀意義。畢竟,當我們視恐怖分子為異類的同時,他們亦將我們視為可悲的異教徒,彼此陷入妖魔化視角的背后,扎克事實上成為客觀了解與銜接的中立第三人。
原本風趣、慈愛而溫暖的一名父親,由于工作的遭遇而日益自閉,轉(zhuǎn)而尋求精神上的解脫,但不幸的是,阿富汗戰(zhàn)爭逃離出來的圣戰(zhàn)煽動者成為了他極端化的導師。他開始日益沉浸在極端化的思想中而無法自拔,敵對、仇視已經(jīng)成為其人生的主題詞。在極端思想之下,他將自己催眠幻想成安拉的泄憤工具,并且將之付諸實施——先是刺殺了猶太捍衛(wèi)聯(lián)盟的創(chuàng)辦者梅厄·卡赫納,爾后在監(jiān)獄中策劃了震驚世界的世貿(mào)中心爆炸案。
“仇恨并非人與生俱來的本能,而是一場精心編制的謊言。我的父親正是這一謊言的忠實信徒,而他曾一度想讓我也陷入這一謊言中?!痹说脑捰美碚摻庾x就是“文化暴力”,即選擇性放大并有目的性地詮釋文化中的某一方面,并用之為直接性或結構性的暴力進行辯護。
原教旨主義者以傳教的名義,刻意歪曲解讀經(jīng)書中的部分內(nèi)容,極度丑化異教徒的形象、夸大異教危害,渲染排斥、報復、消滅異教的宗教義務,同時通過虛構殉道者愿景的許諾,美化暴力并為之尋找宗教角度的合法化、正當化理由,進而鼓吹直接性暴力或結構性暴力。毫無疑問,這已然背離了神學的本意,即已泯滅了人性,忽略了人本,不僅無法讓人得到心靈的寧靜,反而讓人充滿著執(zhí)念、怨念和癡念,魔念驅(qū)動之下的行徑已不足以用離經(jīng)叛道來形容。
但站在封建時代的角度,為獲得更多的信眾,宗教經(jīng)書文本中難免出現(xiàn)彼此排斥的情況,對信仰與否的區(qū)別對待,如來世的許諾也好、地獄的詛咒也罷,更多是傳教者的一種宣傳方式,這些宣傳方式也漸漸隨著宗教改革、人類文明的進步,尤其是自然科學的進步和人格神的否定而得以揚棄。
但我們依舊無法跳躍傳道者這一鏈條,即便在以寬容、忍讓著稱的中國人面前,也難免出現(xiàn)宗教間互撕名牌的局面。猶記得兩個大媽爭吵,一者指責對方所信的佛教只會要求捐贈、購買放生,而她所信的基督教則分文不取;另一者則指責對方所信的基督教并非本土,而且只會詛咒不信者下地獄,絲毫沒有寬容之心……
這雖然只是一個宗教沖突的縮影,然而這種口仗卻是個極好的辦法。一則,沖突歸根還停留在宗教探討的階段,也只是對各自傳道方式方法的爭論,本身也有利于反思;二則正如德沃金所著的《沒有上帝的宗教》所言,“宗教戰(zhàn)爭如同癌癥一樣,是對人類的詛咒,在世界各地,人們互相殘殺,因為他們憎恨對方的神”,由此這種大媽式的口角探討,實則要比原教旨主義者的彼此搏殺反而顯得理性得多。
然而,我們不得不直視的是,在不少國家,狂熱的信徒擁有著強大的政治勢力,即使在美國,也沒有一個自稱無神論者能夠在美國當選重要職位。能否引導宗教在理性溫和中發(fā)展,不偏離人本、關愛的本源,不陷入激進主義的漩渦,這也依舊是不少國家所需直面的事情。而這,我們顯然也不能忽略前車之鑒,不僅如扎克所說,是個人關于選擇的故事,也應該是一類關于寬容與沖突處理的社會文化。
欄目主持人:成韻 chengyunpip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