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兵韓信

萬壽場楊掌柜，五十歲得一子，怕不好帶，取名丑。

丑從小，大病沒有，小病不斷，人長得不壯實。

也許應(yīng)了名丑之故，楊丑既矮又丑，十二歲了還不如十歲的大狗。一顆大腦袋不說，額左右還長了杏仁大的包，像叮叮貓的眼睛。小伙伴們打架，不打鼻子不打臉，專打他額上的“兩個眼”。于是，那兩個“杏仁”經(jīng)常變成半個“紫核桃”。

楊掌柜老兩口都六十多歲的人了，眼看沒多少光陰了，很擔心百年后寶貝兒子仍會被人欺負。反復合計，決定把丑送到五十里外的白羊觀，讓他學一身好武藝，自己保護自己。

于是，楊掌柜備了九馬車大米一馬車布匹，鞭炮從場東一直響到場西，來了個高調(diào)送子習武。

楊掌柜的車隊到達白羊觀已是落日時分。只見白羊觀的不少青衣男女正在打拳練劍。那功夫真是了得：人影一會兒上樹一會兒下房，拳擊聲劍擊聲隨人影飄來飄去，令人眼花繚亂。

楊掌柜把車隊一字排在道觀大壩中央，上前向執(zhí)事道人說明來意，希望悟虛道長收子為徒。

執(zhí)事道人掃一眼楊丑，飛起一腳朝楊丑頭上踢將過去，那腳尖卻在楊丑腮邊止住了。

道人說道：此子個子矮小，呆頭呆腦，不屬練武之人，道長不會收他為徒的。先生請回吧。

不管楊掌柜好說歹說，道人就是不讓他見道長。

楊掌柜聲淚俱下，叫伙計們齊刷刷跪在地上不肯離開。

這時，道觀中央三丈高的獨足練功臺上輕輕飄下一個老道，鶴發(fā)紅顏，微微突出的雙眼炯炯有神，輕聲發(fā)問：

“先生果真希望愛子在道觀學一身安身立命的本領(lǐng)？”

老于世故的楊掌柜一見來人仙風道骨，估計是管事的來了。于是，將老來得子，犬子忠厚，受人欺負，特備大米九車布匹一車，意為全心全意拜師學藝之類的話又重復了一遍。言罷已是老淚縱橫。

老道兩手扶起楊掌柜，意味深長地說道：三年后我把一個能安身立命的孩子交還給你。

楊掌柜千恩萬謝。

轉(zhuǎn)眼間三年過去了。

這天，萬壽場的兩個娃兒頭大狗和黑二正與眾伙伴在場西口玩耍，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從遠處走來。

“那不是楊丑嗎？”

“長高了點！”

“肩寬了些！”

“腰桿好粗喲！”

“頭上的包不見了嘿！”

小伙伴們七嘴八舌，一窩蜂圍上去，非要楊丑告訴他們，這幾年學了哪些武功。

楊丑木訥地回答，沒學啥子武功。

經(jīng)過幾個輪回的盤問，大狗見楊丑仍不愿透露一二，怒從心起，一把將楊丑扛在肩上的包裹扯過來扔在地上。

楊丑沒注意隨包裹一個趔趄撲通倒在了地上。

“打他！”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這群無所事事的頑童，將無聊和空虛發(fā)泄在倒地的楊丑身上。

看到一拐一拐滿臉紅腫的兒子走到面前，楊掌柜差點沒認出來。一問，才知又被大狗他們打了。

“為啥不還手？”

“打不過他們。”

“你學的武功哩？”

“沒學?！?/p>

“這幾年干了些啥？”

“喂豬，放豬?！?/p>

原來，悟虛道長叫人買了一只小豬，交給楊丑喂。豬舍在二樓。道長讓楊丑每天將豬從樓上抱到樓下大小便。這只豬一喂就是三年。

楊掌柜聽了一聲怒吼：昧良心的狗道長，騙了俺九車的米一車的布……言未畢，竟氣得癱坐在大堂上。

第二天，大狗跟黑二在街對面相互搭著對方的肩膀，臉上寫滿了得意。再見楊丑更讓他們高傲得搖頭晃腦，以為是來求饒。

見楊丑不理他倆，大狗黑二便打楊丑，楊丑一急，像抱豬娃一樣先把大狗抱住，向上一提，懸空原地迅速轉(zhuǎn)了三圈，又穩(wěn)穩(wěn)放在地上，用左手拍拍他的屁股：豬豬尿尿了；旋即又抓住黑二的后背衣領(lǐng)甩上頭頂順勢轉(zhuǎn)了兩圈，左腳向前邁出一步，左手接住黑二的一條腿，將他輕輕放在地上，拍拍屁股說：豬豬屙便便了。

還別說，這倆小子還真“聽話”，大狗尿尿了，黑二大便了，惹得圍著看熱鬧的人笑得前仰后合，連夸楊丑力大如牛，小小年紀武藝超群。

“哈……哈……道長高人矣！”人群中，看得目瞪口呆的楊掌柜更是興奮不已。他拍拍驚魂未定的大狗和黑二，一把拉過楊丑的手說：明天咱白羊觀還愿去！

選自《百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