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妮
該怎樣描述香港才更貼切?
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看過一些回憶錄,去過歷史博物館,問過一些有經(jīng)歷的人。
有個有趣的角度,從香港人口變遷的數(shù)據(jù)來看:
1841年,估計全港有7000人。
1845年,有了最早的人口統(tǒng)計,香港人口23817人。
1861年有119321人。
這一段時間的人口劇增,和太平天國起義、內地戰(zhàn)亂、難民擁入有關。
1900年義和團運動,隨后軍閥內戰(zhàn),香港人口增加到20萬。
抗戰(zhàn)開始,1938年日軍占領了廣州,大量逃難者擁入香港,人口激增到160萬。
而1941年香港也淪陷,港人又逃向內地,二戰(zhàn)結束的1945年,香港的人口只有60萬。
隨后不到5年,到1950年,香港人口達到了236萬,幾乎激增3倍。
在內地饑荒四起的1960年,香港人口有301萬。
過了不到20年,1979年,香港人口達到500萬,其中39%是20歲以下的青年人。
這些陡增陡減的數(shù)字,背后是一個個人的肉身在流動,幾乎都伴隨著饑餓、奔跑、恐懼、困苦、匱乏,一個人有一個故事,一萬個人就可能講出一萬個故事。
我想,香港對內地而言,像個荷包,有時候它鼓起來,有時候癟下去:內地遇到災難困苦,它會鼓起來,用它狹促的陸地和海域,去容納那些需要庇護的人;而另一些時候,人們轉而去內地或海外討生活,把它空空癟癟地留在海邊。對流民,它是一塊穩(wěn)定的福地,鼓鼓癟癟、能伸能縮,才是香港島久遠而富有張力的特別功能。
100多年的時間里,讓數(shù)以百萬計的流民落腳生根,先給他們衣食、淡水和謀生機會,再讓他們和他們的后輩能夠進學堂讀書,成為這片土地的主人,把它擦亮,變成真正的東方明珠。是不是可以說,有了大學的香港似乎不只是荷包,還可以是故鄉(xiāng),是香袋,是錦囊? (潘光賢摘自《作家》2016年第1期,王 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