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 易
論黃渤的明星氣質(zhì)及其表演風格
姚 易
2006年,黃渤憑借《瘋狂的石頭》一舉成名,進入觀眾的視線。十年間,根據(jù)藝恩最新的演員票房號召力統(tǒng)計數(shù)據(jù),黃渤的觀眾接受度在華語明星中排名第一位。2015年,黃渤憑借其真人秀首秀《極限挑戰(zhàn)》再次成為觀眾關注的焦點。黃渤的成功成為華語電影明星群體中極具特色的明星現(xiàn)象。
明星形象 草根氣質(zhì) 平民化 喜劇風格
20世紀70年代出生的黃渤成長在知識分子家庭中,在成為演員之前,做過歌手,擔任過舞蹈教練,跑過龍?zhí)?,當過工廠老板。最后因為出演管虎的電影《上車,走吧》,而對表演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并由此走上了電影之路。之后憑借在2006年《瘋狂的石頭》里的笨賊“黑皮”一角而一炮而紅。短短幾年后,黃渤憑借《人再囧途之泰囧》《心花路放》《親愛的》《痞子英雄之黎明升起》以及《尋龍訣》等票房過億的影片,累計為中國電影票房貢獻了60億,一躍成為中國累計票房最高的演員,至今無人超越。黃渤這位其貌不揚的小人物,成為內(nèi)地走紅速度最快的明星,并成為票房號召力排名第一的華語男明星。黃渤的草根逆襲之路與其塑造的小人物形象形成了極大的關聯(lián),形成“明星形象照進現(xiàn)實”的奇特景觀。
上世紀70年代,著名電影理論家理查德?戴爾曾提出這樣一個觀點,“觀影大眾對電影的接受,很大一部分取決于他們對明星的接受”。①在電影產(chǎn)業(yè)化語境下,明星作為電影生產(chǎn)力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在電影工業(yè)中的地位與市場潛值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電影業(yè)界一直把持著這個觀點,即“明星是可供盈利的商品”。明星現(xiàn)象又不應簡單地被視為一種產(chǎn)業(yè)現(xiàn)象,“他們?nèi)绾蝹鬟_一定的社會和文化價值,如何與觀眾的觀看心理產(chǎn)生互動,是決定明星經(jīng)濟價值和產(chǎn)業(yè)價值的基礎”。②近年來,學術界也越來越多地將研究視野擴展到明星研究上來。然而,國內(nèi)對華語電影男明星的研究更多地集中在對李小龍、成龍、張國榮、周潤發(fā)等跨地性明星的研究。電影生產(chǎn)力的發(fā)展與社會文化語境的轉(zhuǎn)變孕育與建構了一批新的男性明星。他們作為被觀看的對象,顛覆了性別政治,并構建出不同的銀幕形象與男性氣質(zhì)。黃渤作為當下最具票房號召力的華語喜劇男明星,他的成功背后不僅僅是簡單的經(jīng)濟與產(chǎn)業(yè)現(xiàn)象。因此,本文一方面運用傳統(tǒng)明星研究的方法,將黃渤個案放置在當下中國內(nèi)地社會文化語境中考察黃渤男性氣質(zhì)的形構軌跡,以及其與觀眾接受之間的復雜關系;另一方面,從表演技巧與表演論述角度切入,分析黃渤獨具的表演風格。
圖1.《親愛的》
理查德?戴爾認為,“明星因為其外表的出眾,被認為是世上最了不起的,所以他們成為最高等的人,由此他們看上去是屬于人類存在的不同種類,屬于不同的本體范疇。他們的形象逐漸共同化,結果他們從最漂亮的尤物變成了‘最偉大的人物’。③”明星自誕生之日起,就以最接近人類理想的完美形象出現(xiàn),他們高人一等,并以美麗的外表與神秘的美麗,成為大眾的偶像。著名影星瓦倫蒂洛在上世紀初是好萊塢炙手可熱的偶像,讓他俘獲大批粉絲,不僅是由于他出眾的演技,更是他性感且富有異國情調(diào)的外形以及身上獨有繁榮氣質(zhì)。粉絲將他親切地稱為那喀索斯在凡塵的化身。與瓦倫蒂洛相比,黃渤身高不高,外形邋遢,長相甚至有點丑,離我們所崇拜的耀眼的偶像相去甚遠,黃渤的長相遠不能稱作是美麗的那喀索斯,他的身體尤其是面部身體呈現(xiàn)出去偶像化的特征。黃渤在《瘋狂的石頭》中所塑造的黑皮角色也以反偶像化的形象呈現(xiàn),寧浩在影片中運用了大量的面部特寫鏡頭,黑皮留著一頭斑雜的卷毛,粗糙帶著肥皂沫的臉,叼著面包的嘴。這個帶有痞氣,邋遢的小人物形象進入大眾視野。而黑皮的扮演者黃渤以小丑式的去偶像化的身體出現(xiàn)在銀幕上,帶給觀眾獨特、快樂的觀影感受。觀眾對于眼前這個去偶像化的明星特質(zhì)即大跌眼鏡,又眼前一亮。沒有偶像的氣質(zhì),觀眾將更多的注意力放置在黃渤塑造的人物角色上,黃渤也正是因為其獨特而去神化的身體特征而成為區(qū)別于共通化的具有神性光環(huán)的明星形象。
男性明星在媒介文本中不斷地重構與形塑個人的男性氣質(zhì)。好萊塢電影中的男性明星如施瓦辛格、史泰龍等,大多是充滿健碩肌肉的力量型男性英雄。他們好斗、暴力,流淌著自由的血液。明星黃渤的去偶像化的身體特征也讓他身上呈現(xiàn)其特有的草根氣質(zhì)。杰瑞米?G?巴特勒在《明星制度與好萊塢》中指出,“銀幕上演員的身體點燃了看電影人的欲望。④”男性的身體成為觀眾消費的欲望對象。好萊塢電影中的男明星大多是充滿健碩肌肉、力量型的英雄男性氣質(zhì),他們好斗、暴力,充滿冒險精神。雷金慶指出了長期存在的兩種華人男性氣質(zhì)分為“文”和“武“兩類,“文”或優(yōu)雅的男性氣質(zhì)強調(diào)男性所具有的文化氣質(zhì),而非身體能力,這是以孔子和文人作為象征,文人氣質(zhì)對于女性具有一定的誘惑力。另一類氣質(zhì)則是“武”或者尚武的男性氣質(zhì),代表者如李小龍、成龍、李連杰這樣的男性明星,他們強調(diào)的是身體的力量與技術。而黃渤的男性氣質(zhì)既不屬于儒雅型的男性氣質(zhì),也不屬于尚武的男性氣質(zhì)。黃渤的男性氣質(zhì)是在草根娛樂精神與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下后現(xiàn)代文化合力的結果。
從2006年在電影《瘋狂的石頭》里飾演痞子黑皮開始,10年來,黃渤出演了20多部電影作品,塑造了多個經(jīng)典的人物形象?!抖放!分胸毟F膽小的村民,《痞子英雄》系列中的“黑社會上班族”徐達夫、《101次求婚》中從事裝修的“草根男”,《廚子?戲子?痞子》里的“痞子”、《親愛的》中尋找兒子的父親等等,黃渤在電影所扮演的所有角色中,具有共同文化表征的草根氣質(zhì)。這些人物都是出身平凡,處于社會邊緣位置的底層人物,他們或是民工又或是混混,是村民又或是獸醫(yī)。他們或許膽小勢利、愚昧狡黠,但內(nèi)心卻又淳樸、善良、耿直,都面臨著現(xiàn)代社會發(fā)展的尷尬處境,處在男性權力話語的邊緣位置。正如《痞子英雄之全面開戰(zhàn)》中黃渤扮演的人物徐達夫的自我介紹中調(diào)侃自己,“我只是一個黑社會的上班族”。黃渤把一個小人物的生存窘境演繹得淋漓盡致,無論滑稽、搞笑、黑色,還是苦難,他總能使其發(fā)揮笑中帶酸的喜劇氣味。
“草根”一詞產(chǎn)生于19世紀美國尋金流行期間,在20世紀80年代傳入中國,“草根”以此指涉這樣一類群體,“他們大多出身貧寒,收入不高,氣質(zhì)上害羞又自作多情,自卑又自以為是,虛榮又故作清高,渴望成功又缺乏行動力,懦弱而又善良?!笨傮w來說,這類群體的氣質(zhì)上充滿了矛盾。龐大的草根族群是當下時代的癥候之一,80年代改革開放初期,我國經(jīng)濟結構發(fā)生巨大的變化,這個時期內(nèi)社會階層逐漸固化,社會貧富之間的差距拉大,底層的社會民眾要想獲得成功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與艱辛,于是他們加入了一場話語的狂歡,融入想象的草根共同體之間。盡管他們職位與身份不同,但是當形成一個整體之后,他們便用自嘲式的方式去宣泄社會帶來的壓力,變相地對抗著社會的不公。黃渤塑造的“牛二”與“牛結實”是“草根不死,氣質(zhì)不滅”的典型寫照,他們身上散發(fā)著后現(xiàn)代意味與批判精神。牛二有著中國農(nóng)民典型的悖反氣質(zhì):一方面他們膽小示弱卻又有擔當,另一方面看似無知卻又內(nèi)心精明狡詐。這樣的人物性格實際上是一個具有喜劇色彩的人物,但是從歷史發(fā)展的角度來看,這類人物又充滿了悲劇色彩。牛結實則更具隱喻色彩,他象征了我們民族中一貫具有的某種特立獨行、自由不羈的氣質(zhì)。
在新的階段,“草根”有了新的含義,并被更具隱喻性的網(wǎng)絡詞匯“屌絲”所取代。“屌絲”這個詞源來自百度貼吧中的“李毅吧”,具有“矮窮挫”的男性特質(zhì)?!白鳛榻?jīng)濟與情感的雙重失敗者,“屌絲”以自我輕賤和主動認輸?shù)脑捳Z姿態(tài),表達著網(wǎng)絡場域中對主流意識形態(tài)和宏大敘事的自嘲式抵抗。”⑤影片《101次求婚》講述了黃渤扮演的裝修工黃達勇敢追求音樂家的愛情故事,黃達這個人物延續(xù)了黃渤塑造的類型化人物,一個其貌不揚的包工頭,勤勞勇敢、為人老實,有過99次失敗的相親經(jīng)歷,具有典型的當下“屌絲”的氣質(zhì)。影片最終還是落入俗套的愛情故事,最后黃達逆襲成功,抱得美人歸,讓觀眾產(chǎn)生心理上的認同。
黃渤塑造的系列人物形象,從本質(zhì)上是對主流電影中高大全的英雄人物形象的解構。高度集中的政治環(huán)境與那個時代已離我們遠去,人們掌握了相對自由的話語權,因此在這種形式下,過去銀幕上高大全的人物形象在人們眼中已經(jīng)褪去光環(huán),他們需要與這個時代相呼應的新鮮的人物角色,因此,面對高大全的人物形象,黃渤扮演的底層人物形象迎合了觀眾的期待視野。
圖2.《尋龍訣》
明星形象具有雙重性,這種雙重性又由銀幕上的表演和銀幕外的存在組成。兩種建構明星形象的產(chǎn)業(yè)策略已被確認——一種強調(diào)在迷人的銀幕存在與影星的私人生活之間的矛盾性,另一種則突出二者之間的一致性。理查德?戴爾認為“明星和角色的差異,會因為演員和個人之見的相似性而消除”⑥。明星黃渤體現(xiàn)了銀幕內(nèi)外形象的一致性、整體性和和諧性。銀幕上的黃渤扮演著草根身上的世態(tài)炎涼,銀幕外的黃渤將草根氣質(zhì)延續(xù)到他的真實生活中,與電影角色形象互為文本,演繹著“草根逆襲”的世俗神話。在網(wǎng)絡語境中,黃渤的成功可謂是“草根逆襲”神話的世俗演繹。
大眾媒體對黃渤私人生活的報道,彰顯了“草根逆襲”的神話。從傳統(tǒng)的媒介雜志、電視、廣告到新興媒介互聯(lián)網(wǎng),黃渤都延續(xù)著一貫的“草根”形象。傳統(tǒng)媒體對黃渤的報道都離不開其塑造的小人物形象,從很多媒體報道的題目窺探而來,如“《黃渤故事:小人物的電影江湖》《金馬影帝黃渤的軟堅持》《黃渤:中國草根人物代言人》?!雹摺稌r尚先生》有一期采用了黃渤的封面,黃渤留著發(fā)色各異的頭發(fā),穿著隨意,領帶隨便一搭,同時表情搞怪,脖子故意歪在一邊,對著鏡頭擠眉弄眼,封面上呈現(xiàn)出的形象十分契合他在電影中塑造的痞子形象。商業(yè)廣告代言作為明星電影事業(yè)的延伸,其影響力也不可小覷。黃渤代言的廣告也與草根一族聯(lián)系密切,比如黃渤選擇了草根群體熱衷的網(wǎng)絡游戲《伏魔者》。對于“草根宅男”來說,網(wǎng)游是他們首選的娛樂與生活方式,而對于廣告商而言,也正是因為黃渤的氣質(zhì)與后現(xiàn)代族群的關聯(lián)性而選擇了他。對很多電影明星來說,登上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不亞于在電影節(jié)上斬獲大大小小獎項。2014年黃渤登上我國最大文藝舞臺——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在熒屏中的他穿著一身工裝,演繹一首膾炙人口的歌曲《我的要求不算高》,歌詞中充滿了小人物的酸楚與樂觀精神,黃渤的這段熒屏表演,在一方面與春晚這個屬于百姓的媒介舞臺不謀而合,另一方面也形塑著黃渤在多重媒介中建構起來的草根氣質(zhì)。
簡而言之,一方面,黃渤本身具備草根的氣質(zhì),從駐場歌手到明星,黃渤經(jīng)歷了小人物的碰碰撞撞,最終迅速走紅,締造了“草根逆襲”的神話,本色出演的演技也讓他的明星形象更加親和;另一方面,電視、雜志、宣傳等媒體文本對他世俗成功的神話的報道,彰顯了黃渤明星身份的不平凡。
近幾年來,隨著《奔跑吧兄弟》《爸爸去哪兒》等節(jié)目的熱播,我國內(nèi)地真人秀電視節(jié)目打破了沉寂數(shù)年的格局,迎來了發(fā)展的黃金時期。這一階段的真人秀節(jié)目最大的變化在于熒屏的表演者由上一階段的草根群體轉(zhuǎn)向了明星團隊。明星作為“媒體文化偶像式符碼和日常生活的眾神”⑧開始走下“神壇”,集體無意識地參與到真人秀節(jié)目中,以日?;?、游戲化的表演代替電影中的銀幕表演,展現(xiàn)出作為普通人的生活化的形象。
2015年,黃渤為了靠近真實的生活,選擇“休息”,從電影工作中抽離出來。然而他選擇了另外一種方式貼近生活,與孫紅雷、黃磊、羅志祥等六位明星組成“極限男人幫”,共同參加東方衛(wèi)視一檔真人秀《極限挑戰(zhàn)》,節(jié)目一經(jīng)播出,引起了強烈反響,收視率不斷創(chuàng)新高?!稑O限挑戰(zhàn)》最大的特色在于其“劇情式綜藝”理念,節(jié)目每期都會為表演者設定一個獨立的故事背景,為參演者設置了特定的表演框架,并通過明星的日?;谋硌?,以及不同的游戲內(nèi)容與競技形式圍繞這個故事主題展開。黃渤以及其他五名明星會依據(jù)故事情節(jié)的不同而被賦予鮮明的虛擬身份以及豐富的“劇本角色”,比如有一期節(jié)目將六位參演者設定為普通的百姓,去體驗平凡普通的職業(yè)。黃渤在里面被設定成一位快遞小哥,真實地在攝像機面前騎著摩托車挨家挨戶送快遞。然而黃渤又不僅僅是被賦予了“劇本角色”,如果說明星的“劇本角色”是出自編劇之手,同時黃渤本人則不可避免地將會以往在影視劇中塑造的銀幕形象以附著信息帶入真人秀的表演中。節(jié)目中黃渤在路邊賣燒烤,地鐵站賣盒飯、大樓里送快遞,這些場景與銀幕中的小人物形象形成了互文關系。黃渤在游戲環(huán)節(jié)憑借其機智勇敢,同時又幽默狡黠的性格贏得了“國民壞叔叔”的親切稱號,這與他在銀幕上塑造的痞子形象遙相呼應。黃渤在給節(jié)目增添了喜劇性效果的同時,真人秀的媒介形態(tài)也為觀眾傳遞著黃渤“‘真實性’的刻板印象”⑨,延續(xù)并放大了黃渤影響廣泛的銀幕形象。因此,當黃渤以“常規(guī)角色”出現(xiàn)在電視屏幕上時,觀眾不需對其另外陌生的形象重新進行想象性的建構,只需通過其以往經(jīng)驗即可辨認出黃渤身上的性格特征。黃渤正是憑借其穩(wěn)定的銀幕形象“本色出演”真人秀為之設定的“常規(guī)角色”,從而縮短了明星與觀眾的認知距離,并進一步強化了草根與痞子專業(yè)戶的形象。
電影角色為明星提供了被關注與議論的場域,同時角色形象又通過一種認同性關系嫁接到演員身上。電影形象的塑造又離不開演員的演技與其表演風格的呈現(xiàn)。電影明星如何賦予電影角色豐滿的人物形象,使觀眾產(chǎn)生心理上的認同?這是一門表演的學問。從最初的《瘋狂的石頭》里頑劣喜感的黑皮,到雅痞形象的影帝,黃渤受到了觀眾的認可和喜愛,黃渤被貼上了“喜劇之王”的標簽。黃渤以獨樹一幟的表演風格演繹出鮮活的電影角色,完成了從電影角色到電影明星的認同性轉(zhuǎn)換。
(一)平民化的喜劇風格
杰姆遜在《后現(xiàn)代主義和文化理論》一書中提到:“在19世紀,文化還被理解為只是聽高雅的音樂,欣賞繪畫或是看歌劇,文化仍然是逃避現(xiàn)實的一種方式。而到了后現(xiàn)代主義階段,文化已經(jīng)完全大眾化了,高雅文化與通俗文化,純文學與通俗文學的距離正在消失”⑩,后現(xiàn)代文化已經(jīng)從原來的“精英文化”的消費中圈定出來,成為消費品。娛樂作為電影商品的根本屬性也漸漸突顯出來,喜劇電影是娛樂本質(zhì)最突出的一種電影類型。與周星馳無厘頭的喜劇風格,以及葛優(yōu)身上的中產(chǎn)階級的自嘲相比,黃渤以一種獨特的、平民化的黑色喜劇風格,塑造了底層人物的戲謔人生,這種風格又經(jīng)由黃渤的方言特色與自創(chuàng)一派的身體表演技巧展現(xiàn)出來。正如上文所論述的,黃渤在其影片中塑造的都是社會生活中的小人物,無論是《瘋狂的石頭》中的黑皮,《斗牛》中的農(nóng)民形象牛二,《痞子英雄》中的黑道痞子,都市愛情片《101次求婚》中的裝修工,都是活生生的平民角色,這些人物都模糊了道德傾向,混合著小人物的善良和劣根,和那么一點有趣的獨特性。
(二)以丑視美的喜劇精神
丑與美是人類生存的自然狀態(tài),生活中既然有美,就應該有丑。中國人審丑的觀念歷來有之,“從《山海經(jīng)》中面目猙獰的山神海怪到傳說中張牙舞爪的巨龍圖騰,從《莊子》中的怪樹畸人到佛教中的金剛造型,從戲曲舞臺上滑稽可笑的丑角到徐渭書畫中的嶙峋怪石,無不彰顯了中華民族直面丑文化的勇氣和審丑的能力?!比欢鴮彸蟮拿缹W發(fā)展受到了社會歷史權利話語的制約。伴隨著大眾文化的興起,審丑的美學開始掙脫權利話語的束縛。縱觀黃渤的所有作品,我們能夠發(fā)現(xiàn),黃渤將丑的美學投射在電影中。在黃渤在影片《上車,走吧》中扮演到城市務工的農(nóng)民工,為了符合社會底層人物形象,他主動要求扮丑,最終呈現(xiàn)的片中人物臉上帶著一枚媒婆痣,一說話牙齒便露出黑乎乎的蛀牙?!段饔谓的分?,黃渤的孫悟空造型顛覆了所有人對這神話人物的理解,白發(fā)禿頂,邋遢,桀驁不馴,黃渤通過丑化人物的造型將孫悟空骨子里的惡性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讓觀眾們大呼過癮。在喜劇類型電影中,“丑”往往傳遞著一種自信和樂觀情懷,自由不羈且機智幽默的“丑”將審美理想與喜劇精神無縫地結合起來。也正是因為明星犧牲“美”才能把“小”的笑料無限放“大”,從而拉近觀眾與演員的距離。“丑”的笑果也是黃渤幽默精神的直觀體現(xiàn)。
(三)方言與身體表演
方言表演具有地域性、民俗性、陌生性和喜劇性等特點。方言作為有別于標準語言的具有地域特點的“小語種”,它的形成直接與當?shù)氐淖匀画h(huán)境、社會條件、民俗文化等客觀因素有關。方言以其獨特的語言風格為影片營造了喜劇的效果,增加了影片的藝術性與商業(yè)性。黃渤選擇用“方言”這一特殊工具,將普通的小人物塑造成為具有喜劇色彩的人物,使人物更加接近日常中的生活習性?!动偪竦氖^》中,黑皮在機場蒙住國際大盜麥克的眼睛時用青島方言演繹劇本臺詞,將黑皮油滑、可笑甚至可愛的“青島小哥”形象演繹得豐滿而生動。在《瘋狂的賽車》與《黃金大劫案》中,黃渤繼續(xù)延續(xù)了喜劇性的方言表演。雖然黃渤在后來主演的現(xiàn)代都市質(zhì)感的影片中減少了方言的使用,但是方言表演的標簽已經(jīng)深入人心。
肢體作為身體的一部分常常被演員運用到表演技巧中。演員通過頭、手、腳等身體部位的配合來更好地塑造人物形象,傳遞人物思想感情。著名喜劇大師卓別林就是運用極強的肢體語言與形態(tài)動作,展現(xiàn)了肢體語言的魅力,塑造豐富鮮明的藝術形象??鋸埖闹w語言是黃渤表演的另一特色。黃渤在銀幕面前不僅表現(xiàn)了豐富的表情,同時也展示了夸張的肢體語言。幾乎在每一部作品中,都有黃渤專門“秀”形體功夫的段落。如《假裝情侶》中的夸張搞笑的舞蹈表演;《人再囧途之泰囧》中奔跑追逐的畫面等等;在電影《廚子?戲子?痞子》中黃渤將身體表演發(fā)揮極致,黃渤在片中飾演一個隱藏在痞子身份之下的生化專家,痞子身上的江湖草根氣質(zhì),需要演員靈活地運用肢體去傳達痞子自由,釋放本我的天性。因此,黃渤在肢體語言上下足了工夫,在黃渤反串女人跳艷舞那場戲中,他身著艷麗的和服,在東洋音樂的節(jié)奏中,黃渤扭臀磨推,表情嬌嗔情感,姿態(tài)相當老練,黃渤以略顯夸張的肢體動作激發(fā)觀眾的笑點。管虎對黃渤的表演是這樣形容的,“黃渤演什么你都覺得沒問題,他的能力太強了,這是天生的,他永遠沒有一定之規(guī),你怎么去說他有反差可言?”黃渤正是通過自己對身體語言的調(diào)度直接傳遞人物的信息,引領觀眾進入人物的精神世界。
黃渤通過扮丑的心態(tài)、極具特色的方言以及夸張的肢體表演,奠定了平民化的黑色喜劇風格。雖然黃渤的銀幕形象不斷轉(zhuǎn)型,但是細數(shù)黃渤飾演的角色,他已經(jīng)打造了獨一無二的表演風格,并且已經(jīng)獲得觀眾認同。這也是黃渤成為當下最具票房號召力的華語男明星的原因。
黃渤作為當下最具票房號召力的華語男明星,在銀幕上,塑造了草根氣質(zhì)的銀幕形象,成為草根形象的代言人;銀幕外的黃渤,黃渤本身具備草根的氣質(zhì),從駐場歌手到明星,黃渤經(jīng)歷了小人物的碰碰撞撞,最終迅速走紅,締造了“草根逆襲”的神話,本色出演的演技也讓他的明星形象更加親和;另一方面,電視、雜志、宣傳等媒體文本對他世俗成功的神話的報道,彰顯了黃渤明星身份的不平凡。此外,黃渤獨樹一幟的表演風格也是他成為票房保證、獲得觀眾認可的原因之一。
【注釋】
①[英]理查德?戴爾.明星[M].嚴敏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67
②陳犀禾,潘國美.靈與肉的重新建構:身體、表演及其他——對當代中國電影女明星“女性氣質(zhì)”的研究[J].當代電影,2008[7]
③[英]理查德?戴爾.明星[M].嚴敏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0:67
④杰瑞米?G?巴特勒著,朱與墨、李二仕譯.明星制度與好萊塢[M].轉(zhuǎn)引自楊遠嬰.電影理論讀本[M]世界圖書出版社,2012.1.371-385.
⑤姚睿,《心花路放》:公路、喜劇與屌絲敘事,[J].電影藝術,2014(6)
⑥[英]理查德?戴爾,嚴敏譯.明星[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2.5—20
⑦羅雨田.《黃渤故事:小人物的電影江湖》[J].《大眾電影》,2009,vol,19,26-29
⑧[美]道格拉斯?凱爾納:《媒體奇觀——當代美國社會文化透視》,史安斌譯,清華大學出版社2003版,第5頁
⑨劉倩碧;《探析韓國明星綜藝節(jié)目中明星的形象定位—以
⑩杰姆遜,《后現(xiàn)代主義與文化理論》,北京大學出版社[M],(1997),第162頁
姚易,上海大學上海電影學院碩士研究生。
上海哲學規(guī)劃課題“‘互聯(lián)網(wǎng)+’語境下華語電影產(chǎn)業(yè)融合研究”(項目編號:2015EWY003)、上海高校青年教師培養(yǎng)資助計劃、上海大學電影學高峰學科項目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