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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二代

        2016-05-06 11:19:08傅紅耀
        電影文學 2016年8期
        關(guān)鍵詞:美英

        序幕

        一輛寶馬轎車飛馳在崇山峻嶺彎彎曲曲的公路上。

        突然,一個黑影從車內(nèi)飛出,消失于林間柴叢,轎車筆直向前飛馳。

        前方是深淵,林深樹茂,深不見底。

        轎車落了下去,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轎車在火光中熊熊燃燒……

        推出片名:紅二代

        1.朝陽村衛(wèi)生室日

        字幕:2014年夏。

        穿著白色短袖工作服的獻華在忙著打針,看病。他的座位后面有兩個柜子,分別放著《赤腳醫(yī)生手冊》《中西醫(yī)結(jié)合手冊》《全科醫(yī)學》等工具書和《四書五經(jīng)》《毛澤東選集》《鄧小平文選》《習近平講話選編》《馬恩列斯著作選讀》《西方經(jīng)濟學》等常識書……

        門外,一年長婦女抱著抽筋小孩大哭:不會打針就不要打!肉啊,兒??!

        獻華迎出:大嫂……

        婦女:我的孫子,一針打死了呀!

        助手小芳嚇壞了,她走向婦女。

        婦女抬手打了小芳一耳光:賠我孫子!

        2.衛(wèi)生室外面街上日

        人們在圍觀。

        一個手提鱷魚皮包的時髦女郎擠進門。

        3.衛(wèi)生室

        女郎:大嫂,有話好好說。

        婦女還要打小芳:無證行醫(yī)!亂打針!

        女郎擋住婦女:大嫂,有話好好說……

        婦女甩開女郎:110!

        女郎還是拉她的手:大嫂,大嫂!

        獻華看著處方,讀道:晨起突發(fā)高熱,體溫40度,扁桃體腫大4度,神清,安乃近……大嫂,可能是體溫太高、打針疼痛導(dǎo)致驚厥……(針刺小孩人中、涌泉等穴位)輸液,安曲南,地米!

        小芳迅速配好藥,扎頭皮針。

        時髦女郎攙著年長婦女的手勸慰著。

        女人還在絮絮叨叨:來時會說會笑,一針下去,還沒到家……

        女郎勸慰:大嫂,不會有事的。

        小孩動了起來,“哇”地一聲哭了。

        婦女破涕為笑:獻華,我相信你。

        獻華對婦女說:小芳是執(zhí)業(yè)醫(yī)師,不是無證行醫(yī)。

        一位抱著小孩掛鹽水的婦女:小芳量體溫,40度。你就說,快,快,退燒針!小芳說,博醫(yī)師不在。你說,快打呀!

        女郎:大嫂,真的?

        婦女低下頭:對不起,對不起……獻華看了我家五代的病。

        女郎摸著小孩的手:寶貝,你真漂亮。

        獻華這才抬頭看看女郎:什么時候來的?

        “昨天晚上。”年歲60多、風韻猶存的美英紅著臉看著獻華,走出門。

        獻華目送。

        美英走了幾步,回身:獻華,可以過來一下嗎?

        獻華出門。

        4.街上小河邊日

        一排大柳樹,在風中搖曳,枝條拂面,美英拉住青翠的枝條,又順手折了一丫竹枝。

        獻華看在眼里,心中一顫。

        美英輕輕地背誦劉禹錫的《竹枝詞》,抑揚頓挫。

        [HTK]楊柳青青江水平,

        聞郎江中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

        道是無晴還有晴。[HTSS]

        獻華嘴唇緊閉,手扶竹枝……

        美英眼中淚水汪汪:63了!可不可以不干了?又不是過不去。我不要你做醫(yī)生!

        獻華莞爾一笑:謝謝,這是我的事業(yè)。

        美英:你受氣,我心疼。

        獻華還是莞爾一笑,邁開大步,回衛(wèi)生室了。

        美英走了,一步三回頭。

        沿河的楊柳,竹枝,在風中飄拂。

        5.街上日

        美英的手機響了,她接起:我是獻華。建建的車摔下山嶺,車內(nèi)沒人?。樕缸?,失魂落魄地往回跑)

        6.山嶺下日

        一輛從上面公路上摔下的寶馬轎車熊熊燃燒,警察在查看。

        男女開車者停車,圍觀。

        7.衛(wèi)生室日

        獻華在打電話:省委辦公室,要陳副省長!陳魯,縣公安局要我通知親屬,建建的車摔下山嶺……

        8.副省長辦公室日

        大驚失色的陳魯:哦。獻華!

        (閃回)

        長長的汽車塵尾中,17歲的陳魯神情沮喪,穿著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舊軍裝,背著舊挎包、舊軍被下了汽車,獻華、美英、博強、博燕四個同齡人在迎接。

        獻華:你是陳魯同學?

        陳魯:是的,你們是朝陽大隊的……

        美英:團支部副書記獻華。這是博燕,這是我哥博強,我叫美英,美麗的美,英雄的英。

        陳魯禮貌地與人們打招呼,看著天真爛漫的美英,笑了。

        村中曬場,堆滿了用田泥、雜草糊成的“草烏龜”,一群十來歲的少年在玩泥巴,見陳魯挑擔過來,有人嘲笑奚落道:陳魯,狗崽子,黑五類……

        陳魯?shù)椭^,一聲不響放下?lián)?,捧出一個一個草烏龜。

        少年們狂笑著向陳魯擲泥巴:走資派,叛徒,內(nèi)奸,工賊——

        響起威嚴的吼聲:混帳透頂!

        少年們頓時靜了下來。

        原來是獻華挑著擔子跟在后面,他說:陳魯是毛主席派來的知識青年!共青團員!

        少年一哄而散。

        陳魯一臉感激。(閃回完)

        陳魯失神的臉。

        9.衛(wèi)生室日

        獻華在撥電話。

        一個年輕人飛跑進門:博強、博強腹痛,在地上打滾!

        獻華背起藥箱,沖出門去。

        10.街上日

        獻華飛奔,美英緊跟在后。

        11.博強家日

        博強痛得在地上打滾,獻華蹲著檢查。

        美英:哥,你怎么了?

        獻華打開手機:博燕,開車過來,博強要立即送浙一!救護車隨后到。

        美英:獻華,怎么回事?

        獻華:急病。這個部位是胰腺。

        美英:急性胰腺炎?

        12.博燕的轎車內(nèi)日

        美英捧著哥哥的頭。

        獻華捧著博強的雙腳:博強,忍一忍,一個小時就到杭州了。

        博強:哎喲!痛死了!

        美英:哥,忍一忍,忍一忍。

        美英耳邊響著獻華的話:急性胰腺炎,死亡率百分之八十!

        美英:有我們博明在浙一呢。

        博強撕心裂肺地呻吟聲:哎喲!

        美英撥手機,傳來提示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獻華:博明肯定在手術(shù)室。到醫(yī)院再說。

        美英無奈地點點頭。

        轎車急駛到村外橋頭,突然一個急剎。車前,幾個小孩跑過。

        美英伸出頭,罵道:找死了!

        (閃回)

        村外橋頭公路上,“嘀——”汽車驚鳴,沖向蹦蹦跳跳只顧說話前行的少年美英和博燕。

        獻華沖過,推開她們。

        司機急剎,伸出頭,大罵:找死了!

        獻華躬身道歉:司機同志,對不起。(閃回完)

        轎車疾速行駛,美英看著路邊的大曬場。

        13.公社大院傍晚(回憶)

        這里正在放映露天電影《紅燈記》。

        觀眾人山人海,人們穿著稀薄,襯衫、汗衫,也有光著膀子的。

        博燕的左手搭在美英肩膀,邊看邊說話,美英不時地回頭答話,說不盡的悄悄話。

        前面,獻華、陳魯、綠水在聚精會神地看電影。

        博燕以右手按小腹,轉(zhuǎn)身走出人群。

        一個麻臉大漢的左手搭上美英的右肩,美英全不知曉,回頭說話時,發(fā)現(xiàn)了麻臉大漢,高聲驚叫:啊……

        麻臉的右手猛地在美英的乳房抓了一下,正想逃走。

        獻華猛回頭,看見猙獰而得意的麻臉大漢,一把抓住他的后衣領(lǐng)。

        美英無地自容,捂著臉。

        憤怒的觀眾,一片吼聲:麻里殼,不要臉!打,打死他!

        獻華放了他:還不快滾!

        麻臉低身鉆出人群。

        美英從指縫中看著獻華,五味雜陳……

        14.山上日

        “農(nóng)業(yè)學大寨”大紅旗下,獻華慷慨激昂地發(fā)言:我們是新中國出生的第一代……(領(lǐng)唱)我們是共產(chǎn)主義接班人……

        歌聲嘹亮,男女青年們一起唱歌。

        美英坐在前排,癡癡地看著獻華。

        身邊的博燕伸出一只手,擋住了她的視線。

        出神的美英轉(zhuǎn)過頭,仍一邊唱,一邊盯著獻華。博燕的手轉(zhuǎn)向另一邊,美英又轉(zhuǎn)向另一邊。博燕撿起一枝黃花,在美英眼前搖晃。

        美英這才發(fā)現(xiàn)是博燕在捉弄她,臉色腓紅:你使壞!

        博燕站起來,咯咯咯地笑著跑開了,美英追了過去。

        15.山上日

        攝影師拿著照相機:團支部委員,站好羅!

        獻華站在中間,兩邊分別是陳建、綠水和美英、博燕,他們身后,一面共青團團旗迎風招展。

        “卡嚓”一聲,定格。

        青年的歡呼聲:5位團支部委員!

        16.朝陽大隊醫(yī)療站夜

        獻華送走最后一位病人,整理好藥箱,從柜子里取出書和筆記本,開始記筆記。

        美英站在門檻外張望,確認內(nèi)外無人,進門。

        獻華:美英。

        美英莞爾一笑。

        獻華:你有事嗎?

        美英背過身子:沒有事。

        獻華繼續(xù)記筆記。

        美英走到身后:寫日記?

        獻華:嗯。(繼續(xù)寫著)

        美英轉(zhuǎn)向書柜,輕輕地讀:《毛澤東選集》《共產(chǎn)黨宣言》。

        獻華:對。(翻書,記日記)

        美英走到后間,拉開電燈:獻華,我有事。

        獻華放下筆,走過去:什么事?

        美英手里搖著麥桿扇,往獻華身上扇風。她穿著粉紅碎花的確涼襯衫,豐滿的前胸很好看。

        美英:獻華,你每天這樣忙。

        獻華:這是我的工作。

        美英:你常說工作就是斗爭。

        獻華:這是毛主席說的。

        一雙大大的杏眼,直勾勾地看著獻華,手里打著扇,把獻華看得不好意思。

        美英一手抬高扇子,一手把粉紅襯衫盡量往前拉:我有點心慌,請你聽聽。

        獻華拿了聽診器,遠遠地伸出手,放到美英的心前區(qū)。

        美英拉著衣服,盡量向獻華靠近,丟了扇子,拉過獻華的手:放里面,仔細聽聽。

        獻華放下聽診器,認真地說:心臟正常,就是有點快。(準備走出)

        美英突然抱住獻華:獻華,我愛你!

        獻華雙手伸直,不知所措,懵了。

        美英越抱越緊:木佬殼……

        獻華:……美英。

        美英:我要你跟我結(jié)婚!

        獻華結(jié)巴地:可是,可是,我們還不到24歲呀。

        美英:明年,后年,不就24歲了嗎?

        獻華:美英……謝謝你。(想拉開美英的手,可是美英越抱越緊,獻華輕聲喊)有人來了。

        美英慌忙松手,整理好衣服、頭發(fā),走回前間。她看著門外,確認沒人,又折回,嗔怪地:木佬殼,騙人。

        獻華呆呆地看著美英走出門……

        17.大隊部外天井夜

        男女干部百余人坐在條凳上。

        黨支部書記青山:今天來參加干部會的,有大隊兩委,20個生產(chǎn)隊隊長、婦女隊長、貧協(xié)代表。因為,今天的會議特別重要,下面……

        18.會場外夜

        暗處,美英在向大隊部門口看著。

        獻華站在大隊部門口。

        19.會場夜

        青山:這次招工農(nóng)兵大學生,公社給咱們分來兩個名額。我是支部書記,開個頭。

        一位年長隊長:好,從土改起,青山就是我們的領(lǐng)導(dǎo)。你說的,不會錯。

        青山:我提獻華。

        一位年輕隊長:我提綠水。

        一婦女干部:我提綠水。

        一個男子:我也提綠水。

        青山站起來,說得很響:我提獻華。

        那個隊長:青山,獻華、綠水,誰是你的兒子?

        青山斬釘截鐵地:獻華比我兒子高一級,成績特別好,又是團支部書記……

        一個人坐著說:支書,我們村不是沒有團支部書記嗎?

        青山:獻華現(xiàn)在是團支部副書記,但已經(jīng)報上去了。獻華工作好,學習好,態(tài)度好,技術(shù)好,當赤腳醫(yī)生三年,大家擁護。

        響起了一陣掌聲。

        20.大隊部門口夜

        獻華感動得雙眼落淚。

        21.大隊部門口暗處夜

        美英感動得雙眼落淚。

        22.會場夜

        青山:獻華如能上大學,會成為最好的醫(yī)生!

        一個男子鄭重地說:為國家選送人才,支書把兒子的機會讓給獻華,我們貧下中農(nóng)打心眼里佩服。(鼓掌)

        引來全場熱烈的掌聲。

        那男子站起來,揮揮手說:可惜,獻華只有初中二年級,就怕報上去,上不得大學。

        靜場。

        青山:這次招生,有大學和中專兩檔,獻華最合適,20周歲,既可讀大學,又可讀中專!下面,我提出第二位,陳魯。

        一位隊長:我同意陳魯,高中一年級,下鄉(xiāng)知青,到朝陽村三年,貧下中農(nóng)都說好。

        一位女干部:陳魯?shù)母赣H是南下干部、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的功臣。

        23.大隊部門口夜

        獻華雙肩一聳一聳,捂著臉,哭著跑了。

        一直注視著獻華的美英跟著跑去。

        24.大隊醫(yī)療站夜

        黃色油燈下,青山在安慰獻華:道路千萬條,條條通杭州。上不了大學,還做你的醫(yī)生……

        這時,傳來小孩的哭聲。

        一個婦女抱著小孩跑來:小明發(fā)熱了。

        青山:獻華,貧下中農(nóng)需要你!農(nóng)村需要你!

        獻華忙著給小孩看病。

        美英對青山發(fā)著牢騷:獻華有什么不好?另外兩位,都是高中生……

        青山:別說了!

        美英:陳魯一心想上大學,卻讓他去參軍。

        青山:參軍也是祖國需要……

        美英:另一個呢?應(yīng)屆高中畢業(yè)生,數(shù)學尖子……公社分來兩個名額,報了三個,居然都被小小教育干事刷掉了,換成了他的親戚。

        25.大隊辦公室夜

        字幕:第三年春天。

        青山與幾個青年在開會。

        一位青年:上個月公社共青團大會選舉獻華為團支部書記、公社團委委員。不知為什么,團委委員沒了,團支部書記變成了主持工作的副書記……

        另一青年:今天的團支部會議不開了!

        一直嘟著嘴,耷拉著腦袋的美英站了起來:開了也沒用,散了!

        青山:美英!你給我坐下。

        美英看著威嚴的青山,乖乖地坐下。

        青山:這件事,我也想不通。獻華這么好的同志,憑什么一卡再卡?

        美英:前年,工農(nóng)兵大學生被調(diào)了包,今年團委委員被調(diào)了包、團支部書記貶成了副書記……

        青山:我是黨支部書記,我會向上級討個說法。解放前,革命先輩拋頭顱,灑熱血。土改時,我們隨時可能被暗殺,比起你們來……我知道你們委屈,尤其是獻華同志。個人受了委屈,連會議也不開了?要記住,你們是新中國出生的第一代!

        獻華看著青山,點點頭。

        青山:毛主席教導(dǎo)我們,什么叫工作?工作就是斗爭。獻華,站起來,說句話!

        獻華站起來:繼續(xù)開會。

        青山拍手:這才是好同志!

        美英的眉頭漸漸舒展。

        這時,進來一位年輕人,遞過文書:支書,黨委的批文。

        青山邊接邊說:好,預(yù)備黨員轉(zhuǎn)正的批文下來了。

        綠水、博強站了起來,獻華、美英也高興起來。

        青山一頁一頁翻著翻著,眉頭漸漸收緊。

        博強:支書,怎么回事?

        青山合上文書,一言不發(fā),起身離去。

        26.公社黨委辦公室夜

        院子里傳來廣播聲: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現(xiàn)在播送最新消息: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在天安門廣場鬧事,在人民英雄紀念碑擺放白色鮮花……

        青山拿著批文進來,問一個青瘦白凈的年輕人:肖俅,獻華的黨員為什么不批?

        肖俅:老支書請坐。

        青山:我不坐!你回答我,獻華的黨員為什么不批!

        肖俅從篾殼熱水瓶中倒了一杯水,拉著青山:老支書,你知道,我是今年春天剛剛調(diào)進黨委辦公室的……

        青山:我知道,你占了什么人的光!火線入黨,從教育干事升到公社團委副書記、黨委委員。

        肖俅:老支書,別發(fā)火嘛。你聽……

        院子里的廣播聲:走資派還在走。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任重道遠,要永遠抓住階級斗爭這個綱……

        肖俅皮笑肉不笑,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檔案:老支書,獻華有歷史問題。

        青山發(fā)火:什么?

        27.路上日

        美英匆匆趕路,攔住了迎面走來的青山:支書,獻華的黨員為什么不批?

        青山氣得張口結(jié)舌:肖俅說,獻華的外公,舊社會開酒坊,屬于“小資”。

        美英:放屁!又是肖俅!

        28.大隊醫(yī)療站夜

        昏暗的油燈下,獻華雙肩一聳一聳在哭泣,美英默默地站在一邊。

        桌子上,放著一支毛筆,舊報紙上剛寫的小詩墨跡未干。

        [HTK]運交華蓋欲何求,

        未敢翻身已碰頭,

        破帽遮顏過鬧市,

        漏船載酒泛中流。[HTSS]

        美英安慰道:獻華,不哭。(她自己卻哭了)肖俅!小小教育干事,當了公社團委副書記、黨委委員,成了既得利益者。

        獻華越哭越傷心。

        美英:上大學、團支部書記、團委委員、黨員,一步步都毀在肖俅手里。

        獻華痛哭。

        美英:肖俅!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29.部隊營房日

        穿著干部服裝的陳魯唱著歌:日落西山紅霞飛,戰(zhàn)士打靶把營歸……(推開門,大吃一驚)

        穿著特別漂亮的美英,雙手枕頭,正躺在他的床上,看見陳魯,她霍地坐起來,一把抱住陳魯。

        陳魯嚇懵了,兩只手直直地伸向頭頂。

        美英:陳魯……別緊張。(放開手,關(guān)上門)陳魯,我要跟你結(jié)婚,馬上!

        陳魯:你,你……獻華呢?

        美英:陳魯,你聽我說……

        30.博強的住處日

        博強:美英,你怎么能這樣?

        美英:嫁給獻華,肖俅的深仇大恨,這輩子報得了嗎?

        博強:美英……

        美英:陳魯前途不可限量。過幾天就要升連長,將來的官,肯定比肖俅大。我和獻華報仇雪恨,僅此一條路!

        博強:我的好妹妹,婚姻大事,豈能用來賭氣!再說,獻華該有多痛苦!

        美英:我想好了,博燕一直喜歡獻華。我的好哥哥,只要你出場,做他倆的媒人,博燕、獻華……

        博強吼道:虧你想得出?。ɑ貞浲辏?/p>

        31.高速公路

        轎車急駛。

        博強:哎喲!我……真受不了了。

        獻華打手機:救護車,你到哪兒了……

        博燕一個急剎,汽車驟停,病人險些跌落。

        獻華發(fā)火地:怎么回事?。ǐI華接手機)后面也堵車了?應(yīng)急車道被占了!

        美英:怎么回事?

        獻華:前后堵車!醫(yī)院的救護車被堵在后面……

        煩躁的美英再撥手機,又傳來“對不起,你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哎喲!疼死我啦!”博強實在忍不住,高聲呻吟,蜷成一團。

        獻華打手機,也傳來“對不起,你所撥打的手機已關(guān)機”。

        美英打手機,傳來同樣的聲音,焦躁已極:博明怎么老是關(guān)機?

        獻華:應(yīng)該在手術(shù)室吧。

        美英:嗯……

        32.獻華的衛(wèi)生室(回憶)

        字幕:1993年。

        博明高高興興回來:爹,我填了浙江醫(yī)科大學。

        獻華:好。我當赤腳醫(yī)生,兒子當大醫(yī)生!

        “不行!”

        父子倆忙回頭。

        美英背著豪華的挎包,風塵仆仆趕來:咱們回家說。

        33.獻華家

        當年5個團支部委員的合影掛在墻上。

        美英:獻華,你當赤腳醫(yī)生20多年的苦還沒有受夠嗎?在中國,醫(yī)學是冷門。

        獻華:醫(yī)學冷門的現(xiàn)象不正常!

        美英:什么科不能報,非要去學醫(yī)?。ㄋA送#澏吨┣皫滋?,省城醫(yī)院的一個醫(yī)師,因為……被病人的家屬一刀捅死了。

        獻華:在西方,醫(yī)師和律師是兩個最受人尊重的職業(yè)……

        美英:獻華,你實際一點好不好?現(xiàn)在中國的醫(yī)生是什么地位?沒日沒夜地加班,拿手術(shù)刀不如賣茶葉蛋的,有著眾多的黑心醫(yī)生、拿回扣醫(yī)生,沒有一點安全感。中國的醫(yī)生,還有誰讓自己的子女學醫(yī)?

        博明:姑姑,你說得沒錯??墒牵徽5纳鐣F(xiàn)象一定會成為歷史!

        美英:博明、博恩!為什么都像你爸爸一樣固執(zhí)……

        獻華:不是固執(zhí),是執(zhí)著,對理想的執(zhí)著!

        美英:三年前,博恩考了全縣第一名,我讓建建和博恩一起讀政治經(jīng)濟學,可你們,一定要讓他讀軍校……

        博明:姑姑……

        美英:讀軍校,就得上戰(zhàn)場。炮彈不長眼,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去前線冒險,值嗎?陳建呢,正在國家行政學院讀政治經(jīng)濟學,出來后,上國家行政學院、中央黨校不成問題,當個什么官,都比肖俅大得多……

        博明:姑姑……

        美英用指頭敲打著合影:我知道博明會報醫(yī)科大學,特地從杭州趕來阻止。博明,你們不知道,當年,是肖俅那個小人,毀了你爹爹的前途……(由于激動,她的眼中閃著淚花)

        34.新建的5層樓房

        門外,裝車的,打包的,人來人往。

        獻華匆匆進入。

        大門外大招牌:博大服裝廠。

        35.會客室

        博強和美英、博燕坐于茶幾兩邊。

        博大給美英倒茶:我們一定要說服獻華。

        獻華進來。

        博大:獻華來了,請坐。

        美英也站了起來:坐。(從挎包中取出一份表格)這是縣教育局局長給我的招生志愿表。

        獻華接過。

        美英又遞過一份表格:這是博明填的志愿表。

        獻華接過一看:博明填的志愿表……你怎么能這樣?

        美英:教育局長是陳魯?shù)南录?。他說,像博明這樣的高分,什么都可以填……

        獻華:博明已經(jīng)填了浙江醫(yī)科大學。

        美英:這不是叫他改嘛?,F(xiàn)在改,來得及。

        獻華:你……

        美英:因為局長,才有這個權(quán)。他建議博明填清華或者人民大學的政治經(jīng)濟學。

        博強:獻華,我妹妹特地從杭州趕來,就為咱博明能填個最好的學校。人生十字路口,我們做長輩的,責任重于山啊……

        美英:想當年,獻華、陳建被肖俅調(diào)了包!博恩、博明、陳建、博鋼,趕上了好時候,憑實力考了高分,我們又有條件,挑全國最理想的大學。獻華!

        博強:獻華、博燕,我們就依了美英這一回吧。

        美英:人生沒有回頭路啊。

        獻華: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是,博明上醫(yī)科大學,是我20多年的宿愿!當年,我滿懷希驥,卻被肖俅做了手腳……是我說服博明學醫(yī)的!

        美英:獻華!我是對不起你,嫁了陳魯。博燕、哥,我是為了報復(fù)肖俅那小子?。。ㄍ纯蓿┬べ茨切∽赢攤€狗頭官,會巴結(jié)上頭,而我們都是老百姓,拿什么報他的仇?我才一狠心嫁了陳魯!現(xiàn)在,陳魯比他官大好幾倍。(一把抱住博燕)博燕,博明又為咱們爭氣,考了高分……全中國要哪個學校,憑我們挑!這氣派的會客廳,(指著人來人往的服裝車間)我們博大手下那么多的工人,肖俅有嗎?沒有!我活著,就要讓肖俅活活氣死!

        博強:三年前,如果你們讓博恩和博大一起做生意,立即就是萬元戶!成本由博大出,賺來的錢,兩家平分!

        美英:而你卻執(zhí)意讓博恩去讀軍校!我說過,軍校畢業(yè),當個排長,區(qū)區(qū)一千多元的工資,每年不過萬把元,值嗎?

        獻華終于提高聲音:我們不能為錢活著!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

        美英溫柔地說:博明填的志愿表,拿回去。這是局長給我的志愿表,我們一起勸說博明,重新填一份。

        博明氣沖沖地進了門:姑姑!你不能這么做!

        美英:博明,你坐啊。

        博明:姑姑,我就是要學醫(yī)!

        博強:博明,這也是伯伯的意思……

        博明:爹!我一定要學醫(yī)!

        獻華如釋重負:還有什么比拯救生命更重要嗎?(回憶完)

        36.浙江醫(y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yī)院急診室

        美英使勁搖動著昏迷的博強:哥,你醒醒??!

        醫(yī)師:急性胰腺炎,已經(jīng)進入昏迷狀態(tài),必須立即手術(shù)。

        美英:醫(yī)師,博明是我們外甥……

        醫(yī)師:很不巧,北京的全國學術(shù)會議請博明主任專題講座。今天才能回來。

        美英巴巴地看著獻華。

        獻華:陳魯已經(jīng)給院長打了電話,安排B組手術(shù)。博明已經(jīng)從北京出發(fā),馬上就能到。

        醫(yī)師:博明是全國知名的胰腺炎專家。

        美英:真的?

        獻華:是的。博明使胰腺炎的存活率提高了五倍!

        美英恐懼的雙眼露出了驚喜的希望:醫(yī)師,你們一定要救活我的哥哥!

        醫(yī)師和護士將博強推進手術(shù)室。

        工作人員:請三位到休息室等待。

        美英:好,好,謝謝啦。

        美英等人出了急救室,美英向不遠處的手術(shù)室望去。

        37.西湖邊(回憶)

        風和日麗,人來人往,吹拉彈唱,一片祥和景象。

        美英、陳魯陪同獻華、博燕游玩。

        幾個游客一擁而上:陳副省長!

        美英立即以手捂嘴,虛了一聲:對不起,別聲張。(一揮手,進了停在路邊的公用轎車)

        陳魯對車外人招手致意,車子開走了。

        38.車內(nèi)

        美英拉著博燕的手:博燕,你看,名人難做啊,一眼就讓人認出來了。請你們來杭州,就為的讓你們倆解放思想??纯催@么多的游客,都是有了多余的錢。沒有存款,能出來游山玩水?

        博燕應(yīng)諾著,沒有說話。

        美英滔滔不絕地:過一段,博鋼從大學財經(jīng)系畢業(yè)了,博大做生意要發(fā)展,放點貸款還不容易嗎?獻華和你,一直把錢看得很輕,但是,將來兒子們結(jié)婚,車子,房子,哪一件離得開錢?獻華,看著你們還住著一百年前祖宗留下的老房子,我臉上無光……

        陳魯:美英!你金錢掛帥。

        獻華:沒錢不行,但錢不是萬能的。我一直認為,改朝換代,總是先拿有錢的人開刀……

        窗外,游人如織。

        美英指著窗外:現(xiàn)在,太平盛世啊。

        獻華:有國才有家。

        陳魯:獻華說得好,有國才有家。

        39.博強家

        美英手持高腳杯:為我們博鋼大學畢業(yè)分配到銀行,當了信貸員,恭喜,干杯!

        博強:獻華、博燕,來,舉杯。

        獻華和博燕同時站起來:同喜同喜。

        一桌六個人,還有博大、博鋼,杯盤交錯,桌子上放著豐盛的酒菜。

        美英:博大服裝廠要有發(fā)展,還得靠弟弟幫助,對不對?

        博鋼:那還用說。我能夠上大學,全靠父母、姑姑、姑夫,資金上全靠哥哥資助,做弟弟的終身不忘。哥哥的廠就是我的廠,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博強:我們博大賺了錢,造了全鎮(zhèn)最好的廠房,沒有忘記回報社會。(指著墻上的錦旗)這是鎮(zhèn)政府發(fā)的錦旗,去年一年,博大服裝廠為公益事業(yè)贊助五次,合計10萬元,上繳國家稅收15萬元。

        美英:博大,要進一步做大做強。人生在世,名利二字。

        博強:人生在世,名利二字。博大,記住姑姑的話,把企業(yè)做大做強!

        博鋼:人生在世,名利二字!為了我們家的發(fā)展,干杯?。ㄅe杯與獻華干杯)叔,來。

        獻華沒有碰杯:很高興一起喝接風酒。在這里,我送二位侄兒一席話。

        博大、博鋼:好。晚輩洗耳恭聽。

        獻華舉著杯:一直忙著做醫(yī)生,轉(zhuǎn)眼20多年了。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以毛澤東教育的一代人自居,文化大革命,不讓我們接觸《四書》《五經(jīng)》,說是封資修,是四舊,是大毒草。這幾年,才讀了《四書》《五經(jīng)》,不讀不知道,一讀嚇一跳,毛澤東思想原來是傳統(tǒng)文化的發(fā)展。對于貧窮和富裕,更是震聾發(fā)聵,《孟子》開頭就說,何必曰利……

        美英舉杯與獻華相碰:何必曰利?誰不講利?沒有利的事,誰干?哈哈哈……干杯!你叔叔這個人,就是有點……怎么說呢?就是太認真,有點古董。

        獻華蘊怒地:不!你們聽我說……

        美英笑吟吟地看著獻華:不說了。來,干一杯……

        40.鄉(xiāng)鎮(zhèn)銀行信貸科

        博鋼的辦公室里擠滿了辦理貸款的客戶

        “主任,你好?!?/p>

        “主任,你太忙了。”

        “主任……”

        博鋼一一應(yīng)酬,顯示出杰出的才華。

        41.銀行門口

        傍晚,博鋼從銀行出來。

        好幾個客戶在等他,博鋼坐上了客戶開來的小轎車。

        42.車內(nèi)

        博鋼:江老板,今天去哪里?

        江老板:杭州,樓外樓。

        博鋼:住哪里?

        江老板:你開心的地方。

        43.某旅館

        滿臉通紅的博鋼被老板扶進包廂,妖嬈的服務(wù)小姐進來陪客。

        老板:小姐,這是我們主任。(出門)

        小姐對博鋼動手動腳,博鋼開始有點怕,小姐笑笑說:主任這么年輕,幾歲了?

        博鋼:20……

        小姐:喲,20歲,這么年輕就當上銀行主任?

        博鋼:不是,23歲。

        小姐:來,喝一杯,法國人頭馬。

        博鋼:不,我喝多了……

        小姐:不會,主任年輕有為,哪會喝多的?來。

        博鋼:不喝了。我喝的是茅臺,茅臺,五百元一瓶的茅臺……(喝了一杯法國人頭馬,呼嚕嚕倒在沙發(fā)上)

        小姐把博鋼扶倒床上……

        44.車內(nèi)

        晨,江老板開著車,博鋼坐在右座。

        博鋼責罵道:你這個東西,昨晚讓我都做了什么?

        江老板嘻嘻笑著。

        博鋼:我還沒結(jié)婚呢!讓我父母知道,非打死我不可。

        江老板:怎么可能呢?你不說,我不說,天知道?

        博鋼氣壯如牛:你在害我!

        江老板:我保證,8點半之前,送您到辦公室。下個禮拜,照舊。

        博鋼一本正經(jīng)地:我是黨員!你以錢、色拉干部下水!

        45.銀行門口

        傍晚,江老板站在車門旁等候著。

        博鋼下班出來,看見江老板,生氣地:不去。

        江老板:不去,不去。今天不到杭州,到義烏。

        博鋼:不去!

        江老板:請。下不為例。

        博鋼再三推卻,又上了車。

        車內(nèi),不是兩個人,而是四個人。

        46.棋牌室包廂

        江老板:主任,這下放心了吧,只有男人,沒有女人。

        博鋼:這才正規(guī)。

        老板拿出撲克牌:酒也喝了,飯也吃了,晚上沒事,玩玩。

        另一位老板:好,來10元的怎么樣?

        又一位老板:這個提議好。

        老板摸出一迭嶄新的百元幣:好,來。

        博鋼:這可不行,這是賭博!

        老板:10元錢,朋友玩玩,怎么是賭博?就是警察來了,也沒事!來。(開始抓牌)

        博鋼伸出手,抓牌,打牌……

        一局終了,博鋼贏了。

        老板高聲喝彩:主任好手氣,贏了20張,兩百元。

        博鋼:不是說好10元的嗎,怎么變成了兩百元?

        老板:是每張牌10元。

        47.棋牌室包廂

        幾個人還在玩牌,博鋼的面前堆起了一迭百元人民幣。

        博鋼看看面前的錢:這些錢,我絕對不能拿。

        48.銀行柜臺

        一位客戶存進一筆錢,業(yè)務(wù)員卻怎么也打不出發(fā)票。

        業(yè)務(wù)員:同志,那筆錢,你到底有沒有存過。

        客戶肯定地:存過。120萬元,一分不少。

        業(yè)務(wù)員:什么時候?

        客戶:上個月8號,10月8號,120萬元。(他從口袋里取出皮夾,翻了半天)哎,我的存單呢?

        業(yè)務(wù)員:同志,你慢慢想,到底放哪兒了?

        客戶跑了出去。

        幾個業(yè)務(wù)員緊張了,在柜臺內(nèi)交頭接耳,神色詫異。

        客戶回來了,揑著一張存單:哎喲,放在汽車里了。剛從溫州回來,忘記了。對不起。(遞進存單)

        大堂經(jīng)理走出柜外,拍拍客戶的肩膀,耳語,進了內(nèi)間。

        49.縣檢察院庭審處

        檢察官:博鋼,120萬元是怎么回事?

        博鋼:我哥哥的服裝廠貸款100萬元,一下子還不上了。還有20萬元,我用掉了。剛好上月8號做電梯銷售的老傅有120萬元匯款進來,我就辦了個手續(xù),給他一張120萬元的存單。

        檢察官:那120萬元現(xiàn)金呢?

        博鋼:我領(lǐng)走了。

        檢察官:那張存單怎么回事?

        博鋼:存單?是一張以前報廢的空存單。

        檢察官:這么說,你早有預(yù)謀?

        博鋼低下頭,無言以對。

        檢察官:博鋼,我來問你,你的錢呢?

        博鋼無語。

        檢察官:揮霍光了?你真勇敢!大學畢業(yè),才一年多點哎!

        50.法院

        博鋼坐在被告席上,他的父母、博大到庭旁聽。

        法官:被告博鋼,23周歲,籍貫本縣老鎮(zhèn)。1996年大學畢業(yè)后,任老鎮(zhèn)銀行信貸員。于今年10月8日,利用職權(quán)將傅某所存的現(xiàn)金120萬元私自取出,而給其一張報廢的存單,屬盜用公款罪。博鋼本想通過其他方法補上120萬元,但因吃喝嫖賭,揮霍無度,這筆錢已經(jīng)無法歸還,一個月后,當傅某再次存款時案發(fā)。鑒于博鋼情節(jié)惡劣,影響極壞,根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條款,判處博鋼無期徒刑,以家庭財產(chǎn)抵債,包括其父親名下新建的5間5層廠房一幢。

        博大站了起來:我抗議!

        法官:你是什么人?

        博大:我是博鋼的哥哥博大。眾所周知,我家的5間5層樓房,是我從福建石獅做服裝生意賺來的,博鋼是我的弟弟,他當時只有13歲。不能沒收我的財產(chǎn)。

        法官:請問博鋼的哥哥,你們分家了嗎?

        博強一把拉住博大:坐下。我們沒有分過家。

        法官:請問你是……

        博強低著頭站起來:我是博鋼的父親。我教子無方,慚愧……

        51.博強家

        親戚、朋友濟濟一堂。

        美英坐在哥哥一旁,無言。博大像一只關(guān)在籠中的老虎,不停地走來走去。獻華、博燕坐在博強的另一邊,無語。

        博大終于開口了:我17歲那年,背著一麻袋10元幣,有一萬多元,到福建石獅。那里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的衣服只要4元一件,而武漢漢井街可以賣到10多塊。我馬上到了飛機場,辦理托運。工作人員說,兩千件衣服要客機托運,在中國航空史上史無前例。我說,鄧小平說改革開放,你們也要解放思想……就這樣,我喝到了頭口水,一趟就賺了一萬元,成了最早的萬元戶。我博大光榮,父母光榮,全家光榮。(嗚嗚地哭了起來)想不到,不爭氣的弟弟,丟盡了臉面,辛辛苦苦蓋起來的廠房被法院查封!

        美英:都是我不好,只顧做大做強,是我害了娘家?。ê窟罂蓿?/p>

        屋內(nèi)一片哭聲。

        獻華喊了一聲:哭,哭有什么用?博大能夠白手起家,也能夠起死回生!我們繼續(xù)做服裝!

        大家七嘴八舌:獻華說得對。

        博大卻越哭越兇:廠房沒收了,營業(yè)執(zhí)照作廢了……

        獻華驚異地:誰說營業(yè)執(zhí)照作廢了?

        博大:工商所!

        獻華:沒有的事!還讓不讓人活了?現(xiàn)在不是封建社會,一人犯法,全家連坐。博大是改革開放的帶頭人。工商所,我去找!

        博大眼睛放光:叔叔,真的?

        獻華: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你是新中國的第二代,建設(shè)新中國,靠咱們!

        博大:叔叔……可是,即使有營業(yè)執(zhí)照,我一貧如洗,負債累累,哪還有錢做生意?

        獻華看看身邊的博燕:燕,我們有5萬元存款,對嗎?

        博燕爽快地:是的。博大,我們家的5萬元,先用著吧!

        獻華:沉舟側(cè)畔千帆過,而今邁步從頭越!

        美英霍地站了起來,拉住博燕的手:謝謝,謝謝。(看著獻華,眼淚突眶而出)

        52.博強家門外

        陳建從外面走來:媽。舅舅,舅媽。

        幾個正在門前說著話的人一齊看過去。

        美英:陳建,你怎么來了?

        陳建:我從國家行政學院畢業(yè),已經(jīng)到秦山核電站報到了。

        獻華:陳建,不是說到市政府上班嗎?

        美英輕聲對獻華和博燕說:秦山核電站,全省經(jīng)濟效益最好的國有企業(yè),工資、獎金,全省最高……

        53.博大的樓房前

        樓房被一把大鐵鎖鎖住。

        博大煩不勝煩,在樓房前晃來晃去。

        一輛工商所的汽車在門前停下,車內(nèi)走下獻華和兩個工作人員。

        獻華:博大,工商所領(lǐng)導(dǎo)同意了。

        博大喜出望外:叔,辛苦你了。

        工商干部:博大,你好。經(jīng)獻華再三請求,領(lǐng)導(dǎo)同意,這幢樓房,以每月一千元的租金向政府租用的方式,讓博大繼續(xù)辦服裝廠。

        博大:謝謝領(lǐng)導(dǎo),謝謝政府。博大一定重振雄風!

        工商干部遞過大門鑰匙。

        獻華:接過黨和政府的一片心吧!

        博大莊嚴地接過鑰匙,打開大門。獻華像一座大山,矗立在博大的身后。(化)

        54.一組鏡頭

        空蕩蕩的廠房內(nèi),博大、博強、美英、博燕以及工人,在里面打掃衛(wèi)生,收拾機器。

        博大在大門口迎接汽車運來的布料。

        博大滿頭大汗,和工人一起搬運布料。

        服裝廠重新開工,工人越來越多。

        工人在裝包,工人在裝車。

        博大在迎接客戶。

        博大服裝廠的小牌子取下,換成了10米寬,1米5高的霓虹夜光燈:博大服裝公司。

        一閃一閃的燈牌下,美英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55.博大公司門外

        一輛小轎車戛然停下,徐娘半老,穿著十分漂亮的美英打開車門,手拎高級皮包下了車。另一邊下車的,是西裝革履的陳建。

        博大手持高級手機迎出:姑姑、建建,歡迎,歡迎。樓上坐。

        陳建轉(zhuǎn)著角度掃視門外,連連說:表哥不錯,不錯。

        博大:樓上坐。

        56.博大的會客室

        烏黑發(fā)亮、配有大電腦的豪華辦公桌,紅木沙發(fā)、飲水機一應(yīng)齊全。

        陳建:比我爸爸在省委的辦公室還要氣派。

        博大:哪里,哪里。

        陳建:僅僅三年時間……

        美英糾正:不,兩年多點時間。

        陳建:兩年多,兩年多。

        博大:你在秦山核電站的辦公室,我一直想去看看……

        陳建:算了算了。

        博大:有機會,一定去看看。

        美英看著陳建:建建,怎么樣?媽的眼光,不會錯吧。

        陳建:嗯。

        博大:上次姑姑來,我開玩笑,我的博大公司生意越來越大,就是缺人手。假使有自己的親兄弟加盟,多好啊。

        美英:博大,這不給你送來了嗎?

        博大:真的?那好,每周兩天,星期五下班后,高速公路兩個小時到達。(站起來)賬目的事,歸建建。第二產(chǎn)業(yè),我每月付你五千元!

        美英:五千元?

        博大:六千元?七千元……都沒問題。

        美英:建建,聽到了吧。這就是博大表哥!一步錯,步步錯。當年,博大要找個助手,我怎么就沒想到你呢?博大,建建在秦山核電站干了這些年,每月三四千元工資,加上獎金,開用余剩,所剩無幾。建建,表哥不是外人,你說說,你有多少存款?

        陳建從提包中取出存折:表哥,都在這里了。(遞給博大)

        博大:哎??词裁纯础#ㄟ€是接過)32575元。哎。姑姑、建建,我有個同學在杭州,公務(wù)員,三年過去,不要說存款,還是個倒掛戶。

        美英:建建,就這么定了!

        57.獻華的衛(wèi)生室

        獻華光火地:建建,你不能這么做。

        美英:獻華,孩子們大了,大人少干涉……

        獻華:美英!這是孩子們的事嗎?我看,全都是你作主(不容美英辯解地)當年,建建從國家行政學院畢業(yè),你安排他到市政府上班,后來你讓建建去了經(jīng)濟效益最好的國有企業(yè),全都是為了工資、獎金。我當時就說,專業(yè)不對口,學非所用??吹讲┐蟮乃綘I企業(yè)賺錢,你又讓建建下海!

        建建:舅舅……

        獻華:見錢眼開!浪費國家人才!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第二代。都這樣,這個國家還有將來嗎?有國才有家!

        58.博大公司接待室

        建建與客戶談完,送客戶出門,回來后捶捶勞累的腰,揉揉發(fā)脹的頭,一屁股坐在豪華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

        手機響,建建懶得接聽,手機停一下又響了起來。

        建建煩躁地拿起手機,正欲關(guān)機。一看,趕緊接:媽。

        美英的聲音:建建,很忙吧?

        建建:媽,是的。

        美英的聲音:有一個做煤炭的朋友要你加盟。安排時間,回家一趟。

        建建:媽。我在這里挺好的。

        美英命令式地:回來一趟,我在等你。

        59.省政府陳魯家

        陳建:媽。表哥對我這么好,不到幾年,我存折上的數(shù)字翻了10幾倍。

        美英:我知道表哥對你很好。但幾年下來,不過是四五十萬元。人家在武林門買一幢房子,就上百萬元……

        陳建:你怎么老是跟人家比?

        美英:比?比才知道天外有天,比,才會有進步,比,才會有競爭,有競爭,社會才會進步!

        陳建:媽……

        美英:打住。小平同志說,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你父親是副省長,先富起來,光榮!

        陳建:我信奉勞動致富……

        美英:人家的父母是中央干部,部長!黨的政策比我們懂。靠人脈,靠能力,為國家創(chuàng)造財富,一年給國家的稅收幾千萬!我們存折里的四五十萬,在他們那兒,不過是小數(shù)點后的零頭數(shù)!建建,聽媽的不會錯,加盟全國煤炭大王,錯不了。

        陳建:媽!

        美英:人家找上門來,請你加盟,難道是看中爸爸那點副省長的來頭……不!是看中你的能力,你的工作資歷,你的文憑,主要還是我們建建的人品!

        陳建:媽。

        美英氣沖沖地:建建,你在舅舅家,聽說過那個肖俅吧?縣城有房子,金華也有房子,還想在杭州買房子!好好干,氣氣肖俅那小子!

        60.陳魯家

        陳魯進來,還沒放下公文包就大聲喊:美英!你給我出來。

        美英圍著圍裙正在廚房燒菜,手拿鍋鏟匆匆出來:陳魯,你回來了。

        陳魯:你做的好事!

        美英:哎,難得回家吃頓飯,發(fā)什么火?

        陳魯:好好地在博大那兒,怎么又跳了槽?

        美英笑吟吟地:這不讓你回來商量嗎?

        陳魯:生米做成熟飯了!這叫商量?

        美英:這一段,你特別忙,電話里一時說不清(給他脫去外套)看看,幾天不見,又瘦了。(回到廚房捧出一杯咖啡)來,來來,先喝口熱茶。

        陳魯不滿地坐下,把茶杯重重一放。

        美英:又不是咱建建找他,是他們找上門來,請建建加盟他們的煤炭公司做地區(qū)代理。再說,他的父親你又不是不認識,中央部長呢。

        陳魯:見錢眼開!遲早會出問題!

        美英:嘿!這話就不對了。陳魯,我怎么見錢眼開了?我不就是為孩子們謀個好前程嗎?哪像你,一輩子只知道工作,工作!你管過兒子的事嗎?一年四季,陳副省長有幾天回家?

        陳魯:美英!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這個國家是我們的!

        美英:我懂?。纯磯ι蠏熘糯髱妆兜?位團支部委員的合影)陳魯,你的口頭禪,我都能背得倒背如流……

        陳魯看看情緒激動的美英,欲言又止。

        美英學著陳魯?shù)那徽{(diào):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這個國家是我們的!

        61.副省長辦公室

        美英站在一邊告別:陳魯,我走了,注意一點身體……

        陳魯學著美英的腔調(diào):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美英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哈哈大笑:知道就好。我走了。

        這時,秘書進來:那個肖俅來了。

        陳魯:讓他進來吧。

        秘書出去,片刻,肖俅進來。

        美英:哎喲喲,這么老了!頭發(fā)全白,稀稀拉拉,躬身駝背,骨瘦如柴,沒有眼鏡,走不了路,老啰。老啰。

        肖俅:美英?(看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的美英,不覺自慚形穢)

        美英:肖俅肖縣長,什么風把你吹來了?請坐,請坐啊。(忙著泡茶讓座)美英做夢也想著肖縣長呢。坐,坐哇,肖縣長你現(xiàn)在好嗎,工作順利嗎,家庭和睦,夫妻團圓嗎?孩子對你孝敬嗎?縣城有房子,金華有房子,杭州有房子……

        陳魯聽不下去:美英,這里是辦公室。

        美英:正因為是辦公室,我得請客呀。想當年,獻華的大學、團支書、團委委員、黨員……

        陳魯:美英,不像話!

        美英:怎么?不讓我說,說說犯法嗎?當年,我們求你,你不給面子,也不犯法!

        肖俅進退不得:美英,過去的事,也不是我一個人之故。再說,你,獻華,都這么出色……肖省長,我是為五水共治而來……

        美英:功臣,縣里的功臣!40年如一日的功臣!奸臣!奸賊!!你毀了獻華的一生,毀了我們的一生!

        陳魯起身,推美英出門:你先回去吧。

        美英:好了,積了一生的氣,終于出了一點點。肖俅縣長……

        肖俅:美英,我退休幾年了,今天是書記托我,陳副省長曾經(jīng)是同鄉(xiāng),好辦事……

        美英拉開門,回過身:肖縣長,對不起,讓我說了氣話。如果肯賣我的面子,今晚請你到我家住,我家剛買了三張功能床,睡起來舒服,每張兩萬元……肖縣長,我在等你哪!

        陳魯硬是把美英推出,關(guān)上門。

        62.陳魯家

        五位團支部委員的合影下。

        陳魯發(fā)火:不像話!大人不計小人過。那是在辦公室,副省長的辦公室。

        美英:謝謝陳副省長,為我創(chuàng)造了這么個好機會!不然……

        陳魯:不然,你還想怎么樣?

        美英一字一頓地:不然,等我變成厲鬼,到陰曹地府再找肖俅出氣!謝謝你、陳副省長。40年前,我們的選擇沒有錯。

        陳魯咆哮著:美英!你太過分了。還說什么兩萬元一張的功能床……

        美英:怎么著?兩萬元一張的功能床,他買得起嗎?不一定!

        陳魯:你以為這樣炫富好嗎?

        美英:好,好啊。這是我們的兒子、陳建光明正大掙來的,只要能讓肖俅氣,我什么解恨說什么!諸葛亮罵死周郎,最過癮,莫不過肖俅回去后,活活氣死,活活氣成中風,那慘狀……(學著中風偏癱后遺癥走路)

        63.陳魯家

        廚房,美英在做菜。里里外外,豐盛的菜肴放得滿滿的。

        客廳,電視機播放著《還珠格格》,10歲的孫子全神貫注地看著。

        美英在喊:樂樂。

        樂樂:哎。

        美英:過來一下。

        樂樂:我不嘛。

        美英:等下舅公、舅婆、舅舅要來。

        樂樂:我知道。

        美英:樂樂,你過來。

        樂樂:我不過來。看小燕子呢。

        電視中,小燕子嘿嘿發(fā)笑,樂樂跟著狂笑。

        門鈴聲響,樂樂聽不見。

        美英在里面喊:樂樂,開門。

        樂樂:不開。

        美英一邊跑,一邊喊:樂樂,舅公、舅婆、舅舅到了。

        美英打開門,一個10歲的小男孩沖進門。

        美英:承志!

        樂樂跑了過來:表哥,你來了?快過來,還珠格格!

        承志拿起電視遙控器,啪啪啪……樂樂奪。

        承志不讓:好,出來了,《亮劍》,李云龍。

        樂樂:小燕子。

        承志:李云龍。

        樂樂:小燕子。

        站在一邊的博大、美英、博燕笑了,獻華也在笑。

        樂樂:表哥,你看過《泰囧》嗎?

        承志:當然看過。

        樂樂:《泰囧》賣了七個億呢。

        承志:有什么好看?不就是玩吧。我就愛看《亮劍》,抗日英雄。

        樂樂:現(xiàn)在是娛樂社會,誰還要看抗日英雄?

        承志:我們的紅領(lǐng)巾就是英雄的鮮血染成的!不看英雄,就是背叛……(說不全,求救地看著爺爺)爺爺。

        獻華笑著說:列寧說的,忘記了過去,就意味著背叛。

        美英:好了好了,吃飯。

        64.西湖邊

        游人如織,四周是很多現(xiàn)代化建筑。

        美英帶著客人舊地重游:博燕、獻華,今天,我格外高興。因為,昨天,肖俅那小子撞到我的槍口上了。

        獻華、博燕同時:肖俅那小子?

        美英:看看我們的身體,一個個都很好。可肖俅那小子,恐怕活不了幾年……

        博燕:為什么?

        美英:頭發(fā)全白,稀稀拉拉,躬身駝背,骨瘦如柴,沒有眼鏡走不了路,老羅!做奸賊的,一輩子算計別人,自然短命。

        西湖上,一架飛機在低空飛行。

        樂樂和承志叫著:飛機,好大的飛機。(跑了過去)

        美英:我們在這樹下坐坐。

        博燕:好。

        獻華:最近,我看了一本書,美國的電影,編劇叫麥基,向全世界發(fā)出的警告:“耳聞目染浮華、空洞和虛假的故事的社會必定走向墜落?!蔽蚁肫鹆俗蛱鞓窐泛统兄镜臓幷摚τ幸馑?。

        美英:小孩子的爭論,管他去。

        獻華:不,量變引起質(zhì)變,千里大堤,毀于蟻穴。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博大他們應(yīng)該是紅二代。樂樂承志就是第三代?,F(xiàn)在的狀況,就要想到國家的將來。太平盛世,來之不易啊。(情不自禁,唱道)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65.西湖游船上

        美英: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鄧小平說的。錢掙得越多,越光榮!

        獻華:美英,你刻舟求劍……

        美英不解地:我刻舟求劍?哈哈哈……

        獻華:小平同志1993年就提出要防止兩極分化。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說法,已經(jīng)完成了歷史使命。

        美英哈哈發(fā)笑: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說法,已經(jīng)完成了歷史使命?笑話!笑話。

        獻華認真地:我們都是共產(chǎn)黨員,共同富裕,才是我們黨的追求。

        66.博大的辦公室

        美英:想當年,出了博鋼這個敗類……多虧獻華四下奔波,博大公司起死回生,一晃十多年了。

        博強:我們一無所有,欠了滿屁股的債,虧得獻華、博燕的5萬元救命錢。

        美英:陳建跟表哥學了兩年,現(xiàn)在發(fā)展得不錯。(從手提包中取出銀行卡)這里我?guī)砹艘粡堛y行卡(遞給博燕)博燕,你收好。

        博燕:美英,我們又不等用……

        美英:里面有50萬元。

        博燕:50萬元?

        美英:十多年了,一直想還。

        博強:連本帶利,應(yīng)該的。

        美英輕聲地說:都是自己人。陳建的存折里,已經(jīng)八位數(shù)了……

        獻華:八位數(shù)?啥意思?

        美英:百萬以上了。哎,這張卡,是我做姑姑的替博大的一點心意……

        獻華站起來:博燕,你說呢?

        博大:叔叔、嬸嬸,現(xiàn)在我也有錢。既然姑姑、建建出心,就收下吧。

        博燕:一片心意,我們收了。這卡,不能收。(遞回給美英)

        獻華:好。博燕,走。

        美英、博強、博大追出:獻華,博燕——

        67.路上

        獻華:博強,博大公司發(fā)展得這么好,全靠黨和政府的好政策,全靠自己的拼搏。對陳建,我卻總是不放心。

        博強:為什么?

        獻華:去年,有朋友到新馬泰旅游回來,看過一本外國人出的書,說中共一些高官,有的以子女的名義在國外大量存款,幾千萬、幾個億、幾十億。不正常啊。

        博強:你是說,陳建與部長的子女在一起做煤炭……

        獻華:是的。你想想,陳建以博大這里帶去的四五十萬塊錢加盟煤炭大王,幾年時間,存折里成了八位數(shù),千萬元哪!這不是利用職權(quán)侵吞國家資源,還能是什么?

        博強:中央部長,可是共產(chǎn)黨的中央領(lǐng)導(dǎo)呀。

        獻華:上梁不正下梁歪,天怒人怨!中央干部是國家的管家,他們那么多的錢,不是來路不正,為啥存到國外去?合法的錢,為啥不相信自己的國家?他們遲早會被押上歷史的審判臺。

        博強:獻華,為什么,你總是這么敏銳?(回憶完)

        68.公安局

        辦公桌上放著幾張轎車摔在山下的照片。

        警察:這是摔在山下的轎車,車主陳建。

        領(lǐng)導(dǎo):車內(nèi)有什么發(fā)現(xiàn)。

        警察:沒有。

        領(lǐng)導(dǎo):誰開的車?

        警察:目前還不知道。陳建至今下落不明。經(jīng)初步調(diào)查,陳建是一個企業(yè)家,是一家煤炭公司在我省的總代理。

        領(lǐng)導(dǎo):個人信息。

        警察:他的父親陳魯是我省副省長。陳建本人口碑不錯,近三年在各地有多次捐款,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已有三百多萬元。

        領(lǐng)導(dǎo):增加警力,盡快找到陳建。

        警察:是。

        69.醫(yī)院手術(shù)室外休息室

        電視里中央新聞頻道正在播報新聞:巴基斯坦、阿富汗、伊拉克、利比亞、埃及、敘利亞、巴以長期沖突、世界形勢仍然十分嚴峻……

        美英、獻華、博燕在焦急地等待,不時地看著手術(shù)室的門。

        綠水進來。

        美英:綠水,你怎么來了?

        綠水:我爹打電話告訴我說博強得了急病。我剛好在杭州開會。

        美英:謝謝你,謝謝老支書。(不時地看著手術(shù)室)

        獻華:綠水,博強進手術(shù)室快兩個小時了,我們急也沒有用。

        綠水:對對對,只有耐心等待。(兩人一唱一和,顯然是在消磨時光,更為了勸慰美英)

        電視新聞:據(jù)前方記者最新消息,巴格達郊外,薩達姆的殘余勢力發(fā)起了近年來規(guī)模最大的進攻,可是不久,就被政府軍擊潰。據(jù)稱,美國指揮官直接參與了這場戰(zhàn)斗。

        獻華慨嘆:所謂道德和正義,只有當實力相當時才能提出來討論。沒有國就沒有家。

        綠水也慨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美英聽著點點頭。突然,她一看手表:整整兩個小時了,哥……(跑出門)

        獻華、綠水同時追出:美英!

        70.手術(shù)室門外

        門開了,走出穿戴淡綠色衣帽的醫(yī)師。

        美英不顧一切地拉住他:醫(yī)師,我哥他怎么樣了?

        “好了。”醫(yī)師一邊說,一邊脫去口罩帽子。

        美英:博明!這不是博明嗎?

        博明:姑姑,伯伯沒事了。

        美英:什么沒事了?

        博明:手術(shù)很成功,過兩個小時,伯伯就會醒來。

        美英:博明,你不是在北京嗎?

        博明:姑姑,爹、媽、綠水叔叔。我一下飛機,就進了手術(shù)室。

        獻華:伯伯什么情況?

        博明:好險。急性胰腺炎,前幾天胰腺已有問題,一點點痛他也許沒在意,大量酒精刺激,胰管迅速水腫堵塞,如不及時手術(shù),往往在幾天內(nèi)死亡……

        美英緊張地:我哥會死?

        博明:姑姑!現(xiàn)在做了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不會有事了。

        美英啊地一聲,癱倒在地上……

        71.休息室

        美英醒了,博燕扶著她的頭,美英堅持要站起來。

        博明:姑姑,你這是太緊張了,再躺一會兒。

        忽然,綠水高聲叫道:博恩,博恩?。ㄖ钢娨暎?/p>

        電視上,穿著軍裝、佩著兩杠三星肩章的博恩在新聞發(fā)布會上講話:……我們的導(dǎo)彈中程攔截試驗成功了,這是一項具有世界先進水平的尖端技術(shù)……

        綠水:博恩,兩杠三星,師級干部了!

        電視上,博恩:導(dǎo)彈中程試驗成功,標志著我國在這個領(lǐng)域內(nèi)超過了西方軍事大國,已經(jīng)世界領(lǐng)先。我國導(dǎo)彈中程試驗成功的意義,堪比兩彈一星!

        人們歡呼了,美英不停地拍手,獻華、博燕、熱淚盈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博明:這個項目是博恩哥領(lǐng)導(dǎo)的攻關(guān)項目,終于成功了。

        綠水:獻華、博燕,我們的兒子為國立功了!

        美英:獻華、博燕,我們的兒子為國立功了!

        綠水:有了原子彈,我們不怕帝國主義的核威脅,有了中程導(dǎo)彈,更不怕美國佬,小日本!

        美英:博恩,你好!

        72.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

        躺在輪床上的博強被推了進來,陳魯、美英、博明和大家一起,扶在床的兩邊。

        陳魯:博明,謝謝你。

        幾個人退出。

        73.醫(yī)院走廊

        美英:博明、陳魯,我在想,獻華他,為什么總是對的?

        陳魯正要說什么,門外有人馬上圍著陳魯問這問那。

        “據(jù)傳,你的兒子陳建出事了,這是真的嗎?

        “陳副省長,陳建的情況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陳魯:諸位,很抱歉,這些請你們?nèi)栍嘘P(guān)部門,我對此一無所知。

        博明感到意外,問道:陳建,表哥他怎么了?

        陳魯:不知道。

        美英搖著陳魯:陳魯,你還我的兒子,還我的兒子!

        陳魯:美英,我真的不知道陳建怎么啦!

        這時,兩名警察走過來:請問,您是陳副省長吧?

        陳魯:警察同志,我是陳魯。

        警察客氣地:請陳副省長跟我們走。

        美英拉住警察:警察同志,我兒子陳建有消息了?

        警察:對不起,暫時還沒有。

        美英:陳魯,有消息立即告訴我。

        陳魯:美英……

        74.休息室

        美英的手機響了,她打開一看,不由得一聲慘叫,暈倒。

        獻華從地上撿起手機看著。

        信息顯示:請陳建的家屬速到縣殯儀館。

        獻華:不好,博燕,快去縣殯儀館。

        眾大驚:殯儀館?

        獻華關(guān)了手機,手機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當年5個團支部委員在山頭工地上的合影,身后是一面鮮艷的共青團團旗。

        獻華看看暈厥的美英,眼淚突眶而出……

        75.街上

        轎車艱難地在擁擠的街上行駛,幾次超車,不成,繼續(xù)超車,碰上前面的紅色寶馬車。

        女司機緊急停車,下車關(guān)門:你要死了?

        博燕下車:對不起。

        女司機打電話:我的車被人撞了!

        車內(nèi),獻華想下車,可是美英還沒蘇醒,便探出頭:博燕,怎么回事?

        博燕:碰了人家的車。

        這時,交警趕來:你碰的?

        博燕:是的。對不起。

        交警:是你的車?

        女司機:是的。

        女司機、交警、博燕圍著紅色寶馬轉(zhuǎn),又圍著博燕的車轉(zhuǎn)。

        博燕有些奇怪:哎?

        交警:對不起,同志,沒有發(fā)現(xiàn)碰車。

        女司機固執(zhí)地:就是她碰的嘛。

        交警:對不起同志,經(jīng)仔細查看,兩輛車上沒有一點傷痕。

        女司機轉(zhuǎn)了幾圈,傻眼了:實在對不起,我以為碰車了。(鞠躬道歉)

        博燕看看手表:嘿!整整耽誤了15分鐘。

        獻華探出車窗:算了算了,走。

        博燕上了車,快速駛離。

        76.公安局

        電話響。

        一警官接電話:喂,山溝草叢中發(fā)現(xiàn)尸體?我立即趕到。

        77.山溝邊

        草叢里孤零零地躺著一具尸體。

        一個村民手拿柴刀說:我吃過中餐,到這里砍柴,在這里的草叢中發(fā)現(xiàn)躺著一個人,叫他,不應(yīng),推他,不動……

        警察圍在四周,和法醫(yī)檢查尸體

        一警察來到一警官面前:死者身上,發(fā)現(xiàn)一封遺書。

        警官接過。

        78.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

        護士立于身邊,白色布單,突然蠕動,一雙眼睜開,復(fù)又閉上。

        (閃回)

        農(nóng)家,一雙手遞過六疊人民幣:三百萬元,二分利,按月付清。這是上個月的利息,六萬元。

        博強接過人民幣:這么多。不好意思,是不是太多了?(閃回完)

        那人畫外音:你是我的親舅舅!

        用白布裹著的人睜開眼睛,想坐起來,被護士按住。

        博強畫外音:我自己只有一百萬,還有兩百萬是一分利向別人借的!

        護士:對不起,你不能坐起來。(調(diào)好氧氣管)

        病人躺下。

        博強畫外音:你已經(jīng)六個月不付利息了!

        那人畫外音:舅舅放心,我一定會給你送來的。

        博強畫外音:我自己的錢不要緊,可是借人家的兩百萬,每個月四萬元,我已經(jīng)付了六個月了……你舅舅不能丟了人格?。?/p>

        (閃回)

        博強一個人在喝悶酒,自言自語:你可不能害舅舅??!

        電話響。

        博強接電話:獻華,外甥的車摔下山嶺,車內(nèi)空無一人?

        博強放下電話,狂喝,突然哎喲一聲:媽!我的肚子怎么了?哎喲……(手捂上腹,痛得在地上打滾)(閃回完)

        病床上,病人嚎叫:哎喲。

        護士:腹痛得厲害?

        病人睜開眼,搖搖頭:不痛。我在做夢。

        79.殯儀館

        美英突然揭去蓋在死者身上的白布,驟然露出陳建毫無血色的遺容:建建!我的建建!肉啊,兒啊,我的心肝寶貝!你真丟得下生你養(yǎng)你的爸爸,疼你愛你的媽媽嗎?建建,你不能死啊……

        美英在地上發(fā)狂地哭鬧,博大、博燕拼命地抱她、扶她,全然無用。

        獻華、綠水站在一邊,束手無策。

        80.殯儀館外

        兩輛黑色轎車一前一后駛來,停在太平間門外

        車上走下兩名警察,一警察打開門,手扶車門頂:首長請節(jié)哀。

        陳魯走下車。

        人們讓道,陳魯慢慢地往前走。

        81.停尸間通道

        陳魯邁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著。

        警察畫外音:陳副省長,這是陳建身上發(fā)現(xiàn)的遺書。

        陳建畫外音:爸、媽,兒子對不起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兒子跟著全國煤炭大王,洋洋得意,存折上從原來的近50萬元,漸漸地增加到八位數(shù),也就是說,你兒子曾經(jīng)是千萬富翁!誰知他爸犯下彌天大罪,昨天上午,被中紀委帶走了……

        82.停尸間

        美英再也無法哭出聲音,又一次暈倒在地,博大、博燕把她抱在懷里。

        獻華給她掐人中,喂礦泉水,美英牙關(guān)緊閉,不住地抽搐。

        83.停尸間通道

        陳魯緩緩地走著

        陳建畫外音:爸爸、媽媽,陳建本來是個好孩子,你們知道,兒子是多么地愛你們……爸爸、媽媽,我集資兩千多萬元,無法歸還,不得不走了,兒子不能為你們養(yǎng)老送終了。兒子一生中最后悔的,莫過于在幾次人生十字路口,我們不聽獻華舅舅……

        84.停尸間

        陳魯進來,悲痛地:美英,美英,你醒醒啊。

        美英被抬上擔架,她雙眼、嘴唇緊閉,一陣陣地抽搐。

        陳魯聲嘶力竭地喊:建建!美英!爸爸我,受不了啦!

        有人喊:哦,美英的眼睛睜開了……

        美英真的醒了,她睜開眼睛,一雙美麗的丹鳳眼,徐娘半老,風韻猶存,60多歲的她,沒有一根白發(fā),沒有一絲皺紋,兩頰泛著紅暈。

        (閃回)

        山上工地,鮮艷的紅旗下,獻華居中,左邊陳魯、美英,右邊綠水、博燕,5位團支部委員的合影。

        醫(yī)療站,獻華忙碌著,他的白襯衫因出汗粘著肉。

        美英走到他身后:寫日記?

        獻華:嗯。

        美英轉(zhuǎn)向書柜,輕輕地讀:《毛澤東選集》《共產(chǎn)黨宣言》。

        美英手搖麥桿扇,往獻華身上扇風。一身粉紅、碎花、的確涼襯衫,豐滿的前胸,很好看。透過衣服,可以看見隆起的乳頭。

        美英:你常說,工作就是斗爭。

        美英把粉紅襯衫盡量往前拉:我有點心慌,請你聽聽。

        獻華拿著聽診器,遠遠地伸出手,放到美英的心前區(qū):第一聽診區(qū),第二聽診區(qū),第三聽診區(qū)……

        美英拉著衣服,盡量向獻華靠近,丟了扇子,拉過獻華的手:放里面,仔細聽聽。

        美英突然抱住獻華:獻華,我愛你……

        柳樹下,美英淚水汪汪:63了!可不可以不干了?又不是過不去。我不要你做醫(yī)生!你受氣,我心疼。

        獻華獻華莞爾一笑。

        獻華家,昏暗的油燈下,獻華雙肩一聳一聳,美英默默地站在一邊。

        桌子上,放著一支毛筆,舊報紙上墨跡未干的《自嘲》。

        美英安慰道:獻華,不哭。(自己卻哭了)肖俅!小小教育干事,當了公社團委副書記、黨委委員,成了既得利益者……革命完了,前途完了!滿腔的熱血,換來的卻是一盆冰水!

        獻華痛哭。

        美英:肖俅!你毀了我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部隊營房,穿著干部服裝的陳魯唱著《打靶歸來》推開門,大吃一驚:穿著漂亮新衣服的美英雙手枕頭,躺在他的床上。

        看見陳魯進來,美英霍地坐起來,一把抱住陳魯。

        陳魯嚇懵了,兩只手直直地伸向頭頂。

        美英:陳魯,我要跟你結(jié)婚,馬上!

        博大家,博大:叔叔……我家一貧如洗,哪還有錢做生意?

        獻華:燕,我們有5萬元存款,對嗎?

        博燕爽快地:是的。博大,我們家的5萬元,先用著吧!

        獻華:沉舟側(cè)畔千帆過,而今邁步從頭越!

        西湖邊,獻華興奮地說:量變引起質(zhì)變,千里大堤,毀于蟻穴。我們是新中國的第一代,博大、博恩、博明、陳建他們,應(yīng)該是紅二代。太平盛世,來之不易啊。(唱)我真的好想,再活五百年……

        西湖游船上,美英說: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是鄧小平說的。錢掙得越多,越光榮!

        獻華:小平同志1993年就提出“要防止兩極分化”。“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說法,已經(jīng)完成了歷史使命。我們都是共產(chǎn)黨員。共同富裕,才是我們黨的追求。

        陳建的畫外音:兒子一生中最后悔的,莫過于在幾次人生十字路口,我們不聽獻華舅舅……(閃回完)

        美英看看陳魯,看看大家。突然,美英忘情地伸出雙手,不是撲向陳魯,而是再次擁抱獻華,緊緊地,緊緊地……

        (劇終)

        [作者簡介]

        傅紅耀,1952年生于浙江浦江白馬鎮(zhèn),醫(yī)師,長春電影文學院首屆學員,金華市、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主要作品:電影文學劇本《白馬橋阻擊戰(zhàn)》《名牌夢》《雄鷹》《我們這里的年輕人》《千古良相》《社長》《全民抗戰(zhàn)》《區(qū)公所的槍聲》(《電影文學》1997—2015年),歷史資料《第二次國共合作與浙東會戰(zhàn)》(《浙江民革》雜志2005—2006),長篇歷史小說《喋血浙東》(解放軍出版社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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