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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日本的“勞動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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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主對日本人的印象，是否和您周圍是知識分子有關(guān)？勞工階層的思維往往和知識分子很不相同。這一點在美國現(xiàn)在是很明顯。”這段文字，摘自博文《“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日本社會》后邊的留言。這段留言，令我想起20年前剛到日本時的情景。

那一年，日本福井縣鯖江市正在籌備世界體操大會。福井縣國際交流協(xié)會招募國際友好家庭活動參加者。為了學(xué)習(xí)日語，了解日本文化，我報名參加了這個活動，也因此認識了寺坂先生一家。

寺坂先生是一座寺廟的住持，逢年過節(jié)以及他所在的寺廟過廟會，他都會開車來大學(xué)，最早是接我，后來是接我們?nèi)胰ニ麄兡抢飬⒓踊顒?。他家在農(nóng)村，我們就有機會接觸到村里的許多人。而且，寺坂先生還帶我們?nèi)ノ渖修r(nóng)村他姐姐家，參加她房子的落成典禮。

我來日本一年后，妻兒也來了日本。當年福井縣大野市的冰雪節(jié)，邀請留學(xué)生家庭一起打年糕，過舊歷新年（就是中國的春節(jié)）。活動完后，我們到川田夫婦家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他們的兒女、孫子回家來，一大家人一起吃早飯……川田先生家也在農(nóng)村。直到現(xiàn)在，每年大米收獲后，他們都會給我們寄來30公斤一大袋的新鮮大米。

寺坂先生一家、寺坂先生姐姐一家、川田先生一家，以及他們所在的村莊、鄰居，讓我們有機會接觸到日本農(nóng)村的生活，在那里住宿、洗澡、吃飯……體驗許多我們初來乍到不懂的事情。那時候，我常和妻子一起感嘆：這日本城鄉(xiāng)沒有大差別！房子的構(gòu)造沒有大的區(qū)別，燃氣、供電、供水都一樣，不一樣的就是鄉(xiāng)下的房子大一些，鄉(xiāng)下人的交通主要依靠汽車，所以，一家都是幾臺車，自己開自己的。下田干活，穿衣、戴帽、腳上蹬的鞋，都是農(nóng)家專用的式樣。什么都是專用的！

說了日本的農(nóng)民，再來說說日本的工人。在此先說明一點：日本沒有城、鄉(xiāng)戶口的區(qū)別，可以隨便搬家，去全國任何一個地方，買房、租房隨你便，只要搬家后去地方政府登記一下便是。所以，我們的很多事情，日本人沒有概念，也很難理解。

說到對日本普通工人的印象，想起來日本后第一次打工的經(jīng)歷。留學(xué)生小劉因為有事，就求我去替他。那天的工作是送貨。一大早，我跟著一位20來歲的小伙子開著大貨車，拉著廚房家具，去山村送貨。到了目的地，要把家具從車上抬到一家新落成的小樓房里?？雌饋韨€頭不高的小伙子，行動起來，精干利索，而很少干體力活的我，氣喘吁吁不說，最后竟然在抬組合臺子時，實在堅持不住了，手一松臺子滑落到了地上，驚得他朝我大呼一聲：怎么了？當他確認家具沒有損傷后，就讓我坐下休息一會兒，去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飲料，遞給我一罐，并解釋說，這是客戶的商品，若有一點擦傷，就麻煩了……

我們夫婦的職業(yè)都是教師，都不擅長端盤子洗碗的工作，所以，留學(xué)時代的打工經(jīng)歷都是在工人成堆的工廠里。工廠老板和大家一起勞動，逢年過節(jié)，大家一起去吃飯、唱卡拉OK，還一起乘大巴、乘飛機，隨公司職員一起旅游等。

在日本生活20多年，每次搬家時，來搬家的、來開通天然氣的、來裝空調(diào)的……人人都按照約定時間，不僅準時來到，而且都帶著自己的室內(nèi)專用拖鞋，在作業(yè)地方鋪上自己帶來的毯子。工作結(jié)束時，所有物件、邊角料、垃圾等等一一快速歸類，收拾得一星不落。他們的那種職業(yè)操守，令人油然起敬。

日本的確是一個整體國民素質(zhì)差距較小的國家。這也許和這個國家重視教育的歷史直接有關(guān)。歷史數(shù)據(jù)顯示，1905年，日本國民識字率就已經(jīng)達到90%以上；1925年成年男子全無文盲；1935年，成年女子受教育率達到100%；2014年的統(tǒng)計數(shù)字顯示，日本高中普及率為98%，大學(xué)普及率為56%，9年義務(wù)教育以法律做保障，如果有家長不讓孩子上學(xué)，是要接受法律制裁的。

有關(guān)統(tǒng)計數(shù)字顯示，日本國民不同職業(yè)的收入差距、受教育程度的差距，在發(fā)達國家里最小。日本人總體崇尚勞動，新入公司的職員，往往要在工廠的每一個崗位熟悉學(xué)習(xí)一段時間，工廠老板尤其是小公司的老板，每天都在生產(chǎn)第一線。我曾經(jīng)寫過一篇小文《日本老板的手》，感慨日本老板沒有老板的樣子，不懂享受。日本人不理解國人喜歡做“爺”的心理，我們那些喜歡說自己生活多么優(yōu)裕，沒有吃過苦，甚或從小就是學(xué)生干部，處處都比別人特殊的“自豪”言行，對日本人來說，聽起來很有“違和感”。他們會禮貌地說著“すごい，すごい……”其實，這個日語形容詞相當于漢語的“厲害”，也可以表達貶義的“可怕，駭人聽聞”……這是一個鄙視“不勞而獲”的社會，是一個排斥特殊化的社會。

在日本待久了，常開玩笑說，日本才是真正意義的社會主義國家，是消滅了“工農(nóng)、城鄉(xiāng)和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三大差別”的國家。也許正是經(jīng)濟、教養(yǎng)程度的接近，才使日本擁有良好社會秩序。

不過，遺憾的是，從十多年前開始，這種差距開始有所拉大，并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這正是如今許多日本國民擔心的社會問題。

最后說明一點，日本社會和日本人并非十全十美。只是，在這里，面對自家人，我們說人家的短處，又有何意義呢？

如果說我的文字里，對日本社會多以正面記述的話，我認為這反映出我看日本依然站在外人的立場。因為，只有對他人才往往持肯定、正面的觀點多一些，相反對屬于自己的，則會恨鐵不成鋼地求全責備，因為，太在乎，因為與自己息息相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