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志成/文
魯彥周與阜陽
●陸志成/文
2002年仲秋之際,阜陽市政協(xié)文史委員會打算編輯一冊《阜陽古今名人》,重點征集近現(xiàn)代名人在阜陽地區(qū)的有關政治、經(jīng)濟、文化諸方面的活動史料。筆者作為常委、文史委委員,當時報出的擬寫題目是 “魯彥周與阜陽”。
筆者之所以要寫這樣一個專題,緣起于1985年魯彥周在阜陽舉辦的 “第四屆淮河鄉(xiāng)土文學筆會”上的一次,以“愿淮河鄉(xiāng)土文學繁榮發(fā)展”為題的發(fā)言,其中提到:“我覺得是否可以這樣說,安徽的作家,不管他是不是淮河流域的人,或多或少的總都同淮河發(fā)生過關系。據(jù)此,今天我講一講登科同志和我自己。我的第一篇小說,我的處女作,就是在阜陽地區(qū)產(chǎn)生的。我的第一個電影劇本也是在阜陽地區(qū)產(chǎn)生的。最近北京在編一本 《中國作家處女作》,問我的處女作是什么?我的處女作是1954年寫的一個短篇小說,寫的就是淮北。那是(20世紀)50年代,我和登科同志到這里來,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當時我們兩個只分到一間房子,而且只有一張床,我們是同床共枕。我們一齊到戴厚英、阿紅同志的貴家鄉(xiāng)潁上縣去了,到了潁上的劉郢子鄉(xiāng)?!比欢麤]有就這些“處女作”的具體情況細談。
筆者一直認為,“處女作”方面的史料,不僅對了解這位著名作家發(fā)韌之期的作品內(nèi)容與寫作背景,有著重要作用;而且對于研究共和國建立初期成長起來的,來自戰(zhàn)場、農(nóng)村、工廠的一代作家的思想歷程和文學道路,也有著十分典型的代表性意義。所以,我想把這個問題弄清楚。后來幾年,筆者雖然與魯彥周多次見面,卻都是在會上會下,囿于環(huán)境和時間所限,沒有深入訪談的機會。再則,到了2002年,筆者又了解到他正忙于《魯彥周文集》的審編出版和長篇小說 《梨花似雪》的寫作,覺得不便在這個時候到他家里去打擾。
于是,筆者就“處女作”問題給他寫了一封信。沒想到的是,魯彥周居然在《魯彥周文集》首發(fā)式即將舉行的前3天,也即當年的12月11日,正在繁忙的時刻,針對筆者的問題十分認真地回了信,并作了細致的解答;而且,信箋用的是三張八行“梅宣”,毛筆書法。信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
志成先生:您好,來信收到,謝謝。
關于在阜陽寫的作品:處女作短篇小說《云芝娘和云芝》發(fā)表于1954年上?!段乃囋聢蟆?。處女作電影名 《春天來了》(寫于1954—1955),電影出版社出版時改名《春到淮北》,電影于1955拍成,孫道臨主演,在全國發(fā)行。這兩部作品都是以渦陽紀倫砦為背景的?!痘幢奔恼Z》散文寫于1955是記阜陽地區(qū)治水的,由安徽文藝出版社出版。以上作品除短篇小說外,此次編文集我都沒收,一是思想,二是稚拙,其他關于阜陽則沒有什么了,不值一提,你也沒有必要為此而費筆墨了。
匆匆祝
冬安
魯彥周
十二月十一日
值得進一步探討的是,半個世紀之后的今天,魯彥周是如何認識和看待這些“處女作”和這個“處女作時期”的呢?對此,筆者也找到不少有關這方面的言論和文字,而其中感到最能說明問題的是他發(fā)表在 《作家通訊》(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辦,2004年第4期)上的《追尋印痕》一文。
從這篇文章中,我們了解到魯彥周的“文藝觀”是20世紀50年代初形成的。他到皖北文聯(lián)之后接觸到了 《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也接受到黨的文藝方針政策的教育,接觸到解放區(qū)的文藝作品,知道了黨對文藝家的要求和一個新中國的文藝家所應遵循的道路。他覺得這些都是神圣的,理當如此的,于是,他“無條件地接受了自認為是無產(chǎn)階段的文藝觀?!?/p>
這個時期,魯彥周與他同時代的許多作家一樣,文藝理論上遵循的是所謂的社會主義現(xiàn)實主義原則。創(chuàng)作實踐上,遵守的是一種教導:即文學只是黨的工作中的“齒輪和螺絲釘”,是黨的宣傳和教育工具。政治思想上,他是“真誠地擁抱革命擁抱現(xiàn)實”,對于黨所提倡的都視為神圣的,毫不遲疑地響應號召,積極參加各種運動如土地改革、反匪反霸、抗美援朝等等,同時還努力進行創(chuàng)作,以配合黨的中心任務。
這位現(xiàn)在已經(jīng)年逾古稀的作家,在針對“處女作”那個“年代”的回憶時,真誠地寫道:“我深入淮北鄉(xiāng)村,搞互助合作,參加治淮,生產(chǎn)救災,等等。這一時期我寫了所謂配合任務的作品,也寫了一些自己的對現(xiàn)實的真實感受的作品,這一時期,我精神狀態(tài)頗佳,我的成名作,首次獲全國大獎的《歸來》,我的電影文學劇本《鳳凰之歌》以及一些短篇小說,都是在這一時期產(chǎn)生的。這個時期國內(nèi)的政治氣氛還是比較好的,因而在創(chuàng)作上也沒有多少顧慮,對于寫作,對于文學,也逐漸有了自己的認識?!?/p>
以上,魯彥周的一封信和一段“自白”,從客觀與主觀兩個方面反映出新中國成立初期的社會與文藝狀況,道出了他本人及同時代文藝家其時的心聲,從而也使人們明晰那個時期的特點,顯然同后來的“反右”與“文革”不可一概而論。說“這個時期國內(nèi)政治氣氛還是比較好的,因而在創(chuàng)作上也沒有多少顧慮”,話雖平淡質(zhì)樸,卻誠為真情實感,剴切之言。
至于對被譽為 “文壇上一座山”(王蒙語)的魯彥周,在“反右”時所感到的“惶恐”與“迷惑”;在“文革”中所受到的“痛苦”與“打擊”;以至于在“文革”后所悟出的“反思”與“探索”,等等諸如此類的、屬于全面深入的評述,不是本文的任務;筆者寫出這篇小文的本意,只在提出一點史實資料,供喜歡魯彥周作品的讀者與研究家所參考。
(攝影/朱云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