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是全世界公認的政治家、軍事家和外交家，像這樣一位偉人對待下級卻是充滿與眾不同的人情味兒，體現(xiàn)與眾不同的人格魅力。

向下級道歉

1949年3月25日下午，來到北平的毛澤東和黨中央其他領(lǐng)導人，將在西苑機場檢閱部隊，接見工農(nóng)商學兵各界代表和民主人士。快到中午時分，周恩來沒找到負責西苑機場警衛(wèi)的察哈爾省社會部部長揚帆（進城時分管安全保衛(wèi)工作）了解那里的布置情況，所以午飯后看到了揚帆，因不知道他一直在頤和園的廚房檢查給中央首長準備的午飯是否安全，就批評說：“你跑到哪里去了？眼下工作這么忙，找都找不到你！”揚帆不便解釋，只好默認。下午，毛澤東和中央其他領(lǐng)導人在西苑機場閱兵完畢，接見結(jié)束，按計劃到香山住地。揚帆乘一輛吉普車負責在前面開路，后面緊跟著的是毛主席的吉普車等共11輛車。揚帆擔心道路上有敵特埋設(shè)的地雷，就讓司機把車開得快一些，同毛主席的車拉開距離。沒想到，毛澤東的司機和后面其他中央首長的司機，都沒有領(lǐng)會其意，也都加速在后面緊跟。車隊到達香山后，周恩來叫住揚帆，批評說：“你在前面是怎么帶的車？道路這么窄，又高低不平，車速又那么快，司機都不熟悉路況，如果翻一輛怎么辦？你呀，怎么不用腦子想一想！”揚帆進北平第一天就受到周恩來的兩次批評，感到很委屈，一連幾天悶悶不樂。周恩來得知這一情況后，說：“看來，不是揚帆同志犯了工作不負責的錯誤，而是我犯了官僚主義的毛病。我找個時間，向他道歉，作檢討?！本瓦@樣，在一天晚上，周恩來找到揚帆，開口就說：“揚帆同志，對不起，叫你受委屈了！我是來向你作檢討的?！苯又终f：“那天我對你的兩次批評，是我犯了主觀主義的錯誤，錯怪了你，給你思想上造成了負擔，請你對我批評幫助?！睋P帆聽周恩來這么一說，惶恐地說：“不！是我做得不好造成的，周副主席您怎能向我作檢討呢？”周恩來說：“在我們黨內(nèi)，上級可以批評下級，下級也可以批評上級，政治上一律平等，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边€說：“批評與自我批評就像一個人身上沾了塵土，別人發(fā)現(xiàn)后，給你指了出來你自己用手把它拍打掉了，這有多好哇！”最后又說：“一個政黨是在不斷改正錯誤中前進的，一個共產(chǎn)黨員是在經(jīng)常改正缺點毛病中進步的。批評與自我批評，是強黨‘健體’的法寶，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掉它！”說完，緊緊地握住揚帆的手，再一次向他道歉。

為下級抬棺執(zhí)紼

1954年，人民解放軍第一任總后勤部部長兼國家食品部部長、中央軍委財政部部長楊立三因患腦癌，醫(yī)治無效不幸于11月28日逝世。12月7日上午，中央軍委舉行楊立三追悼大會，11時起靈，文官隊第一個執(zhí)紼的是周恩來。他堅持為楊立三抬棺并傷感地說：“我們共產(chǎn)黨人是無神論者，但不是無情論者，是楊立三把我從鬼門關(guān)抬出來的，我現(xiàn)在不送他一程，死人也會說話的……”他所說的“是楊立三把我從鬼門關(guān)抬出來的”是指中央紅軍長征途中過草地時，周恩來因病走不了路，時任總兵站部部長、中革軍委保管處處長的楊立三硬是安全地把他抬出了這片

“死亡之地”。剛走出草地楊立三便累病了。對于這次救命之恩周恩來念念不忘。這是周恩來堅持為楊立三抬棺執(zhí)紼的重要原因。

關(guān)心“替我犧牲的”司機的家屬

1955年4月11日，當時根據(jù)原定行程，周恩來應(yīng)率中國代表團從香港搭乘“克什米爾公主號”飛機赴印度尼西亞首都雅加達參加亞非會議。國民黨當局在港特務(wù)用60萬港幣雇人在該機右翼輪艙處安裝了一顆定時炸彈，使飛機起飛約5小時后爆炸，11名乘客全部遇難，其中就有周恩來的司機、老紅軍鐘步云。周恩來本人因為臨時秘密改變行程，經(jīng)昆明取道緬甸前首都仰光赴萬隆參加會議，所以幸免。爆炸事件發(fā)生后， 周恩來一直關(guān)心著這些空難烈士的家屬。1956年4月11日，他參加在北京八寶山革命烈士公墓舉行的亞非會議死難烈士遇難周年紀念大會和安葬儀式，見到鐘步云的妻子高秀英時握著她的手痛心地說：“鐘大嫂，老鐘是替我犧牲的。”高秀英悲痛之余說：“您能平安回來，就是全國人民的幸福?！倍螅斨犁姴皆粕懊吭露技膸资X給農(nóng)民哥哥作生活貼補時，周恩來就從自己的工資里拿出錢來按那數(shù)目不斷地寄去。在鐘步云逝世10周年之際，鐘步云的哥哥說家里情況好轉(zhuǎn)了，叫高秀英回家看看。高秀英從老家回來后告訴周總理說家里經(jīng)濟狀況好了，叫總理不要再寄錢了。周恩來又問她這趟來回花了多少路費，因高秀英回家是從財務(wù)處借的錢，他就直接用自己的錢幫她補上了。1975年4月11日，在“克什米爾公主號”事件20周年時，深受疾病折磨的周恩來又想到了高秀英，就派人去看望她，并轉(zhuǎn)告她如果有困難寫封信告訴他。高秀英當時已老，身邊6個子女都上山下鄉(xiāng)插隊去了。老人無依無靠，也就寫信告訴總理身邊沒有一個照顧的人，有一次病了躺在床上要喝口水都沒人端，自己下床時還摔在了地上，希望插隊的小女兒回來留在身邊照顧。周恩來見到信后，親自批了一張條叫人去辦。當時一個辦事的局長知道了，就責問高秀英說，你知不知道總理病了，你還寫信干擾總理的治療。老太太一下急了，非常激動地說：“老鐘生前跟你們在一起工作，死了這么多年，你們問過一句沒？只有總理想著，派人問我有什么困難沒有，我才寫了信……”

為翻譯辯護

1972年的一天，在中日招待會上為周恩來當翻譯的周斌，由于在前天晚上忙個通宵，招待會開始后身心又一直處于緊張狀態(tài)，所以在日方的木村先生講話時腦子已麻木的他竟糊里糊涂漏譯了一段至關(guān)重要的話，即“中國人民高舉毛澤東思想偉大紅旗，貫徹執(zhí)行毛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線，才使日中兩國人民夢寐以求的邦交正?；靡蚤_花結(jié)果”。直到主桌的另一名翻譯、好友小唐焦急地跑到臺下向他大聲提示后，他才知道翻譯中出了問題。為了及時挽回不良影響，他趕緊承認剛才由于疏忽無意中漏譯了幾句話，并逐字逐句加重語氣作了補譯。也就在這時，坐在主桌上的他所在部門的一個負責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動機，朝周恩來說：“這可是嚴重的政治錯誤呀！”周斌聽后嚇了一跳，心想不妙，因為在那個強調(diào)絕對“忠誠”，有半點不恭就有可能被打成現(xiàn)行反革命的年代里，如果別人日后借機發(fā)難說他曾故意不把外國朋友贊頌偉大領(lǐng)袖的話翻譯出來，是完全可以從政治上致他于死地的。周斌越想越后怕，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便決定立即采取“主動”，輕輕走到周恩來身邊，沉痛地檢查自己不該這樣粗心大意，造成這么不好的影響，并保證以后一定認真吸取教訓，不再犯類似錯誤。周恩來聽后只是朝他默默地點點頭，接著把臉轉(zhuǎn)向批評周斌的那個負責人，十分激動地說：“什么政治錯誤？我看這不是政治錯誤，而是肚子抗議！招待會即將結(jié)束，我們大家都已吃飽喝足，唯有他這個當翻譯的，像走馬燈似地忙上忙下，至今沒有動過筷子，滴水未進……”由于當時還有外賓在場，周恩來沒有也不便再說更多的話。說周斌是“政治錯誤”的那個負責人很不自然地低下頭，一聲不吭了。周斌萬萬沒想到周總理會作這種表態(tài)，頓時百感交集，淚水奪眶而出，朝周總理深深鞠躬后回到座位上繼續(xù)翻譯去了。

（摘自《黨史文匯》2016年第3期 王樹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