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子彈殼》這篇小說以一場游戲為主線,穿插進欺騙、誤會和巧合。不必激烈的言辭和刻板的說教,就讓讀者看到傷害不只是身體上的摧殘,更深重的是精神上的異化和心靈與情感上的挫傷。這些都是文革這場浩劫無形中帶給小人物命運的巨大震蕩。
【關(guān)鍵詞】:子彈殼;姜貽斌;改姓
佛教中講,一切的煩惱和痛苦都跟物質(zhì)和精神有關(guān)系,尤其是跟心靈和感情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在姜貽斌的中篇小說《子彈殼》中,以李上游、毋勝利為主的細把戲?qū)ν陼r期“打彈殼”游戲的輸贏過分在意,對“戰(zhàn)利品(子彈殼)”如獲至寶般的愛護與珍視,甚至不惜為博個好運勢而更名改姓,表現(xiàn)出近乎異化的好勝心和占有欲。李上游得到表哥指點后成為游戲中的常勝將軍,求勝心切的毋勝利迷信劉高潮的“姓名致勝論”而執(zhí)意改姓“尹”,面對父母疑惑,又始終不肯說出真實原因,最終引起父親毋得明的懷疑猜忌,釀成大禍,毋勝利也因為母親改嫁而正式更名尹勝利。多年后,得知真相的尹勝利將復(fù)雜的心理和情緒積聚在啤酒瓶子上,砸向李上游的頭,頓時鮮血直流。
一、小說關(guān)鍵矛盾點分析
小說情節(jié)中最關(guān)鍵的矛盾生發(fā)原因應(yīng)歸結(jié)于毋勝利執(zhí)意改姓“尹”。
說到更名改姓,這可能源于我國歷史上遺留下來的封建迷信思想殘余,亦或是人類普遍的企圖預(yù)知和掌控未來的原始心理。改名字的由頭小到避嫌大到避禍,那么改名字真的能改變命運嗎?名字不是天生的,基本都是爹媽給取的,固然帶有一定的隨機性。因此,其中人為的因素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那么名字很大程度上起到的就是心理作用。顯而易見,名字最主要的作用就是被人叫,但可能有的人心理的內(nèi)在動力太弱,個人沒有能力給自己一個積極的心理暗示,則只能靠這種外力給自己一個積極的內(nèi)力,比如一個有寓意又響亮的名字,每被人叫一次,自己都感覺很不錯,甚至感覺獲得了什么。如果能通過改名字增強自己的自信,給自己的心理上加個推動力,而能影響到行動的改變,最終真的就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
小說主人公毋勝利在面對游戲勁敵而屢戰(zhàn)屢敗之時,迷信了劉高潮的“姓名致勝論”,本想隨母改姓常,圖個“常勝利”的好彩頭,但父親強烈反對并在氣頭上說道:“你看哪有跟娘姓的?你隨便說一個,老子就讓你改”。因此,毋勝利再三思考,決心改姓“尹”,單純幼稚的他并不知情母親與前任尹之光的瓜葛,更無從體會父親強烈地內(nèi)心震蕩和后來一系列的反常舉動。從毋勝利的改姓初衷來看,他并不是有意地觸及父親的內(nèi)心禁地,但卻成為最后悲劇的導(dǎo)火索。
而毋勝利為在打彈殼游戲中取勝,后又為將名字排在忠字牌的第一位而瘋狂競爭、展現(xiàn)出近乎異化的求勝心。無論是在名字上下足功夫,還是企圖用排名來證實自己的實力,實際上都充分暴露出他迷信心理下的麻木性和主觀意識中的自卑性。
在現(xiàn)在看來,改名字似乎早已是尋常之事,但改姓的并不常見,中國人的姓氏代表著一個家族的香火延續(xù)和宗代傳接,無論是封建社會還是現(xiàn)代社會,都占有極高地位。這就不難理解小說中的父親毋得明為何對獨生子毋勝利改姓而反映強烈,且兒子一意改與妻子前任同姓,更嚴重的傷害了他為父為夫的尊嚴,迫使他不得不心生猜忌憤恨。又因后來一系列的誤會和矛盾加深,使他最終失去理智,犯下大錯。
小說對毋得明這一人物的心理、行動的細節(jié)刻畫,以及整體命運走向的闡述都是十分細膩的。從最初岳丈心目中的佳婿、疼愛獨生子的好父親、家庭關(guān)系相對和順的好丈夫,變成最終打罵妻兒的“暴獅”、砍傷尹之光的兇手。這期間他的心理變化從最初對兒子改姓的不解,但出于對獨生子的溺愛和不明其中緣由的困惑選擇忍而不發(fā);到經(jīng)過多思多慮、胡亂聯(lián)想分析,產(chǎn)生對妻子與前任尹之光關(guān)系的強烈懷疑,為了取得證實多次跟蹤妻子;最后面對兒子對改姓原因的守口如瓶和多次誤會的交織雜揉,便成為其對尹之光的無端指責(zé)和惱羞成怒后的正面沖突,最終誤會釀成了不可逆的悲劇。這些心理變化和行動都合情合理卻又受到了思維的左右和誤會的干擾,使人物命運發(fā)生著巨大的改變。除了外界刺激以外,毋得明本身思想上的執(zhí)拗性、感情上的狹隘性和對他人的不信任都是造成他走向極端的重要因素。
二、小說關(guān)鍵人物分析
小說中還有另一重要人物李上游,他受到“老練”的表哥指點,在子彈殼上動了手腳,掌握了取勝的訣竅。他作為一個后來居上者,對毋勝利的“常勝地位”產(chǎn)生了巨大的沖擊,甚至取而代之。這是后來毋勝利為“轉(zhuǎn)運取勝”做出一切行動的根本誘因。無論是最初使用特殊的子彈殼不斷取勝,還是在毋勝利改姓之后故意輸幾粒子彈殼或是避免與他共同游戲,都體現(xiàn)了李上游的欺騙狡猾和主觀故意。在整個大的誤會和矛盾中,他是唯一清楚真相的人,也是唯一的受益者,因此他選擇知而不言。雖然李上游不是主使毋勝利改姓之人,也不是砍傷尹之光的兇手,但一切因他而起,他的心知肚明而不言不語使誤會升級、矛盾醞釀。他對最后悲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而在多年后,他也為當年幼稚無知也好、處心積慮也罷而造成的后果付出了代價。
除了毋勝利、毋得明、李上游之外,小說中還塑造了很多有血有肉、生動形象的人物形象。常玉香、尹之光、劉高潮、張大興、常父、表哥……他們都在情節(jié)發(fā)展中起到不可或缺的作用。
如果把整個故事情節(jié)看做一場游戲比賽:那么李上游和毋勝利則是雙方對手,子彈殼便是游戲道具。最終李上游靠“出老千”后來居上,成為表面上的勝利者,但雙方都付出了沉重的代價,誰都不算贏家。“子彈殼”這個作廢的軍事武器,雖然已經(jīng)喪失了殺傷性,外強中空;但卻在游戲規(guī)則下的異化競爭中變成有力的殺傷性武器,造成兩敗俱傷的格局。
三、小說故事性分析
如果把整個故事情節(jié)看做一場兇殺:可以說是李上游“殺了”毋勝利,表哥是幫兇;可以說是毋得明“殺了”尹之光,毋勝利是誘因;可以說毋勝利“殺了”父母雙親,改姓是動機;可以說他們自己“殺了”自己,而涉事的每一個人都脫不了干系。但說到底,誰都逃不掉,是文革這個大時代震蕩了這些小人物的命運。而“子彈殼”則象征著一個時代肆虐后的悲劇殘余,也是證明人們切身遭受過的最有力的證據(jù)。
文革,說它是場浩劫并不為過,至今那些親歷者和熟知者講述起來仍心有余悸。在文革集權(quán)意識形態(tài)下,人們喜好和追求的往往并非物質(zhì)本身,而是物品帶給所有者的某種精神體會。比如以圖文來表達其意識形態(tài)意義的日用品——臉盆、毛巾、飯盒等。而利用這些物品表達情緒、態(tài)度和安全感的重要形式就是“占有”。而另一種重要形式卻正好與其相反,它是“去占有”,即將有特殊意義的物品“捐獻”給國家、他人來以此表達更為堅定的信念、態(tài)度。而“去占有”帶給人們安全感主要是因為這些行為往往能獲得肯定、榮譽和嘉獎。因此,《子彈殼》中所塑造的毋勝利、李上游等心智尚未成熟的細把戲們對“子彈殼”充滿了占有欲,而在鑄造忠字牌的時候又以“去占有”的形式拼搶忠字牌上第一個人名的位置。這都是文革對人們普遍心理的影響,從而潛移默化的改變著他們的命運。
除此之外,文革動蕩其間,許多夫妻的結(jié)合并非因為感情,而是更多地考慮著家庭成分和生計。正如小說中毋勝利父母的結(jié)合,不過是因為常父的一句“天寒三年,餓不死火軍頭”,常父考慮生計的思想和毋得明的“好職業(yè)”促成了這對夫妻的結(jié)合,也為后來的家庭情感危機和最終的破裂結(jié)局埋下禍根。
《子彈殼》這篇小說以一場游戲為主線,穿插進欺騙、誤會和巧合。不必激烈的言辭和刻板的說教,就讓讀者看到傷害不只是身體上的摧殘,更深重的是精神上的異化和心靈與情感上的挫傷。這些都是文革這場浩劫無形中帶給小人物命運的巨大震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