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
今年春節(jié),我在情歌之城康定值班。大年三十除夕之夜,在公司食堂熱鬧團聚之后,在一陣陣鞭炮聲中,我獨自爬上辦公樓頂,仰望滿天繁星,對著遠方的大雪山,敬獻一杯美酒,雙膝跪地三鞠躬,愿父親在天堂一路走好。
因為,在我心中,父親就像那座大雪山。
也許是上天安排,猴年春晚節(jié)目的那一首動人的歌曲《父子》,仿佛是父親在天之靈與我的深情對唱,讓我熱淚盈眶,徹夜難眠?!拔倚睦镉袧M滿的愛,可是說不出……”歌聲久久回蕩在夜空。
回想歷年春節(jié),小時候的我都要在老家燃放鞭炮,然后全家團聚吃團年飯。去年春節(jié),父親肺癌晚期化療剛結(jié)束,咬著牙堅持服藥。一輩子喜歡喝酒的他,第一次搖頭說不喝酒了,沒有想到竟然是父親最后一個春節(jié)。
我是電力職工的兒子,從小在變電站長大。父親出生在長江之尾江浙一帶,母親出生于長江上游重慶,我成長在恐龍之鄉(xiāng)自貢,如果說長江是一條巨龍,一路從雪山走來,那么我就是龍的傳人。
兒時家住在燕子山,我就像一只小燕子,蹣跚學步時,父母常常陪伴左右。
上世紀六十年代,為響應(yīng)國家三線建設(shè)的號召,父親來到四川,一干就是幾十年,雖然多年鄉(xiāng)音未改,但喜歡四川麻辣味。去年6月,為支援西部大開發(fā)建設(shè),我援藏來到康定,重病在身的父親在電話那頭說:“去吧,慶兒,我下輩子化成一座大雪山,始終保佑你們平安幸福!”
小時候,大頭兒子的我常問:“爸爸去哪兒?”小頭爸爸勇敢地說:“走,我們?nèi)ヅ姥┥剑 庇浀冒职殖Uf,天氣好時,成都平原能看到西邊的雪山,可能就是蜀山之王-----貢嘎山。
中學在家做作業(yè),父親經(jīng)常輔導我和姐姐的數(shù)理化。在講到水分子h2o的結(jié)構(gòu)時,父親說,水有液態(tài)、氣態(tài)、固態(tài)三種存在形式,人生可能也是如此,生命就像一條河流,歷經(jīng)坎坷匯入大海,蒸發(fā)后成為氣態(tài),凝固后成為冰雪。如果生命能夠輪回,如同河中的水、天上的云、雪山的冰,三者不停地轉(zhuǎn)換,生生不息。
父親退休后,有時住在成都。每當夏日雨后天晴,我時常遙望西邊的雪山,一旦發(fā)現(xiàn),馬上打電話告訴父母。國慶節(jié)一旦放假,經(jīng)常自駕帶著一家老小興奮地奔向雪山的懷抱,九寨溝、海螺溝留下了我們美好的回憶。
不知為何,去年的康定,當?shù)嘏笥颜f,我來了以后,雨季的雨水特別多,當時我也納悶,今天才恍然大悟,誰的眼淚在飛?那是老天爺啊,父親正在忍受病痛的折磨,兒子卻無法分擔,電話那頭的父親說,晚上常常睡不著。
不知為何,今年的康定,暴雪鬧“元宵”,十年一遇。抗冰保電搶修忙完之后,我頓然醒悟,漫天飛雪,那是化作雪山的父親重返人間,表達對親人的思念,是對兒子的熱情擁抱。
父親生前最愛吃豆腐腦,生病也要吃上一碗。去年國慶節(jié),我一直守候在父親身旁,奔波在醫(yī)院病房送飯送藥,用熱水為他擦洗雙腳,為辛苦一輩子的老人家送上最后一程。他生前最愛看《參考消息》和我用心編輯的《西南電力報》,我回家經(jīng)常帶上幾份,如今父親走了,同時也永遠帶走了《西南電力報》。
最讓我難以忘懷、觸目驚心的是,父親火化之后的一剎那,我頓時驚呆了。父親竟然像一座潔白的雪山,靜靜地躺在那兒,畫面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無法抹去。
安葬父親后,我又回到康定。每當晴天外出拍攝風景,路過折多山,總是能夠看見一座大雪山,仿佛是安詳?shù)母赣H,靜靜地躺在那兒,始終保佑著我們。
我在家排行老二,我在心里默默地對父親說,兒子愿化作二郎山,始終陪伴在您的身旁,永不分離!
春天來了,我多么希望能夠展翅高飛,像高原雄鷹一樣翱翔于藍天白云之間,盤旋縈繞在雪山之巔!
父親就像那座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