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中之意非常明確,就是藝術(shù)高于一切。這個以詩言志的作者不是別人,正是書法大師米芾。
米芾,字元章,生于1051年,歿于1107年,一生癡于書法藝術(shù),與蘇軾、黃庭堅、蔡襄并稱宋代四大書法家。他的字,淋漓暢快、奇變縱橫。傳世墨跡頗多,其中尤以長卷及小品為最重。
米芾自幼即聰慧過人,酷愛詩書,尤好古人翰墨。八歲臨帖,十歲即迷上碑刻。但最初幾年,米芾的長進不大。為此教他的私塾先生很不耐煩,先生的態(tài)度讓米芾很受刺激,但他沒有氣餒,暗下決心一定要將字寫好。
從此他,瘋了似地練字,甚至睡夢中是在寫字。也許是上天被他的癡情和虔誠所感動,把一個杰出的啟蒙老師送上門來。他是一個準(zhǔn)備上京趕考的秀才,就落腳在他們家附近的客店。米芾很早就聽說過這個先生,聽到消息,興沖沖地前去求教。不想那秀才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看他的字,淡淡地對他說:“要我教你寫字也可以,但是有個條件,就是要用我的紙?!泵总勒f:“可以呀!我就買您的紙?!?/p>
可是米芾沒有想到先生的紙,可不是那么好用的,一張紙要五兩銀子。米芾頓時就愣住了,世間哪有這么貴的紙呢?自己的整個家怕也不值這么多錢呢!米芾被難住了,他想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自己一定會后悔!習(xí)字心切的米芾,含著眼淚咬牙答應(yīng)了。米芾的母親將自己所有的首飾送到當(dāng)鋪。秀才接過銀子,遞給米芾一張紙,說:“你就在上邊好好寫吧?!比缓蟀雁y子放進兜里就走了。
米芾反復(fù)端詳了半天也沒有覺得這張紙有什么特別之處。對于這么貴的紙,他實在舍不得使,幾筆下去,母親心愛的首飾就沒了。他不敢輕易下筆,只是一個勁兒鉆研字帖,一個字一個字地拆開了,揉碎了,仔細(xì)地揣摩琢磨每個字的筆畫與間架。
晌午時分,秀才回來了,米芾竟然沒有發(fā)覺。秀才看到這張紙上一字都沒有,便問:“都半天了怎么一個字沒寫???”米芾不好意思地說:“紙?zhí)F了,不舍得用。”秀才就問他“敢不敢寫個字讓我看看?”米芾捏著筆,凝神許久,才落筆成字,與帖相較,似與不似之間。秀才見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對米芾說:“寫字不光動筆,更要動心,用心觀其形,用心悟其神,這就是寫字的訣竅?!毙悴诺囊幌?,讓米芾茅塞頓開。
第二天,秀才走了,米芾十分眷戀,一直送了很遠(yuǎn)仍然不舍得止步。分別時,秀才從兜中掏出一個小布包送給了他,并說:“等回到家后才能打開?!泵总酪姥远?,等他終于將布包打開時,已是感動得熱淚橫流了。原來秀才給他的就是他買紙的那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米芾一直保存了一輩子,以緬懷他的啟蒙先生對他成才的一番苦心。
古今中外,很多藝術(shù)家,無不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矢志不移地躬行于繼承、創(chuàng)新。米芾也不例外, 顏體的“點如墜石,畫如夏云,鉤如屈金,戈如發(fā)弩,縱橫有象,低昂有志”,柳字的“體勢雄健,瘦硬遒勁”,歐體的“中宮緊結(jié)、外形竦削,筆力勁險”,給米芾的書法藝術(shù)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褚遂良是米芾一生敬佩的前輩,清初書法家王澍這樣評道:“筆力瘦勁,如百歲枯藤,空明飛動,渣滓盡而清虛來,想其格韻超絕,直欲離紙一寸,如晴云掛空,仙人嘯樹,故自飄然不可攀仰。”米芾對其愛之深,迷之深。日夜揣摩,終于得其真髓。
后來,他又把興趣和眼光轉(zhuǎn)到王羲之父子身上。晉書的自由靈性、無拘無束,使米芾真正地體會到了書法藝術(shù)的至高境界,終于在他50多歲時,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米氏風(fēng)格,以《研山銘》《蜀素帖》《草書四帖》等為代表的一批藝術(shù)瑰寶精彩紛呈地噴涌而出。
他的書法與前人相比,至少有三個方面的創(chuàng)新。
章法上,重視整體氣韻,兼顧細(xì)節(jié)的完美,從容不迫,隨機而變。
用筆上,強調(diào)執(zhí)筆輕虛,富于變化又不失真趣。 以側(cè)鋒為主,注意粗細(xì)、輕重、疾徐、動靜、剛?cè)岬淖兓?,以圓勁秀挺為依皈。善于在正側(cè)、偃仰、向背、轉(zhuǎn)折、頓挫中形成飄逸超邁的氣勢、沉著痛快的風(fēng)格。字的起筆往往頗重,到中間稍輕,遇到轉(zhuǎn)折時提筆側(cè)鋒直轉(zhuǎn)而下。筆鋒較外露, 故能使線條造成爽利峻拔的感覺;筆毫方向多變, 故而“八面出鋒”。米芾還喜歡大量的提按頓挫的動作, 而且這些動作的幅度往往都較大,富于跳躍性。
結(jié)體上,米芾特別強調(diào)“勢”,就是寫字如百物之狀,活動圓備,各各自足。講究字型欹側(cè)夸張, 使每一個字型都有一種走向。他的字型又大小不一, 任其自然。因而能有跌宕起伏的氣勢。 米芾能將尖、方、直、圓等多種形式要素極端化地融合在一紙之間, 從而形成強烈酣暢的視覺沖擊力。
他的這些獨特?zé)o雙的筆墨,讓他平生傲視群雄的自信與狂放,當(dāng)宋徽宗讓他評論一下當(dāng)世的幾位書法大腕時,他竟這樣毫不客氣地說:“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乏逸韻。蔡襄勒字。沈遼排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宋徽宗又問道:“卿書如何?”米芾驕傲地回答說:“臣書刷字?!?/p>
米芾的藝術(shù)實踐,哺育了一代又一代書法,他的不朽之作,成為中國文化藝術(shù)寶庫的璀燦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