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小西安事變

        2016-04-29 00:00:00戴立輝
        今古傳奇·單月號 2016年4期

        抗戰(zhàn)維艱之際,汪蔣之爭愈顯。投敵賣國,汪氏主導“和平談判”;一葉障目,高陶追隨“曲線救國”。暴露野心,日本人威逼利誘;

        舍本逐末,汪精衛(wèi)步步妥協(xié)。國將不國,高陶改過不吝,

        披露賣國契約,舉世嘩然。非常年代,高陶壯舉令人擊節(jié)稱嘆,

        史稱“高陶事件”,又因意義重大,被稱為“小西安事變”……

        1938年12月18日上午,寒氣襲人。重慶珊瑚壩機場戒備森嚴,到處是荷槍實彈的士兵。10時左右,一輛吉普車疾馳而來,“嘎”的一聲停靠在候機廳入口處。

        在貼身衛(wèi)士桂連軒的陪同下,西裝革履的汪精衛(wèi)從吉普車上下來,快步進了候機廳。見他來了,先一步前來候機的陳璧君(汪的妻子)帶著親信秘書曾仲鳴、女兒汪文惺、女婿何文杰、侄子陳常燾等人迎了上去。

        汪精衛(wèi)沒有停住腳步,只朝他們揮了揮手,便朝登機入口走去。這時,航空檢查所所長姚悟千帶著幾個軍統(tǒng)特務急匆匆過來,攔住汪精衛(wèi)一行,說:“汪副總裁,您沒有特別通行證,暫時不能登機?!?/p>

        汪精衛(wèi)瞪了他一眼,說:“我是去昆明演講,是什么人下的命令不能登機?讓開!”

        汪精衛(wèi)是副總裁,是國民黨的第二號人物。即便是軍統(tǒng)局局長戴笠本人,也不敢當面阻攔,更何況是幾個小特務。聽到呵斥,姚悟千幾個慌忙站到一旁,目送他們進了登機口。

        “終于出來了!”坐下之后,汪精衛(wèi)長長地噓了一口氣。根據(jù)11月汪日雙方秘密簽訂的《重光堂協(xié)定》,他應該在12月8日離開重慶,因為擔心被蔣介石發(fā)現(xiàn),他只得再三推遲。正想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他面前,“啪”的一個立正,說:“汪主席好!您這是去哪兒啊?”

        此人是空軍司令周至柔,他怎么也在飛機上?難道是老蔣派他來監(jiān)視我的?汪精衛(wèi)心中一驚,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陳璧君在一旁忙說:“汪主席應云南龍云主席的邀請,去昆明講演。周司令,你這是去哪兒啊?”

        周至柔滿臉堆笑,說:“回汪夫人的話,卑職去昆明航校出一趟公差。”

        汪精衛(wèi)松了口氣,說:“周司令,飛機就要起飛了,你回座位吧。”周至柔答應一聲,回自己座位去了。很快,飛機起飛,慢慢升上空中。

        大約15分鐘后,周至柔忽地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大聲說道:“汪主席,我給您作匯報表演去!”說完,他不等汪精衛(wèi)回應,便起身朝駕駛室走去。

        是不是周至柔接到老蔣的指令,準備駕機返航?陳璧君一陣緊張,急忙和曾仲鳴商量怎么辦。曾仲鳴想了想,掏出筆記本,快速撕下一頁,在上面寫道:“密切注視,如果航向轉變,連軒立刻把周至柔擊斃,文杰和常燾保護主席夫婦。”

        紙條在同伙中傳閱,機艙里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過了一段時間,陳璧君透過機窗,細細看了一下下面,不由大驚失色,說:“怎么飛回重慶了?”聽到這話,曾仲鳴、桂連軒等人馬上把手插進口袋,緊緊握住手槍。

        坐在前面的乘務員聽了,忙解釋說:“汪夫人,這是沱江與長江的匯合處,不是嘉陵江與長江的匯合處,是瀘州,不是重慶?!?/p>

        汪精衛(wèi)聽了,仔細觀察了一下,說:“航向沒錯,剛才經過的地方確實是瀘州。”

        原來是虛驚一場!陳璧君尷尬地笑了笑。

        直到飛機到了云南上空,周至柔才離開駕駛室,回到機艙。他站到汪精衛(wèi)面前,哈著腰笑道:“報告汪主席,周至柔匯報表演完畢,您看我這個航空兵合不合格?”

        因為被他嚇了一跳,汪精衛(wèi)有些不高興,但還是強裝笑臉,說:“合格,合格,當然合格!”

        下午一點左右,飛機終于在昆明機場徐徐降落。待乘務員說可以下機了,汪精衛(wèi)才起身。正要下機,他卻看到外面人山人海,彩旗飄揚,還聽到有“熱烈歡迎汪主席”的歡呼聲。

        汪精衛(wèi)面露不悅,坐回座位。曾仲鳴急忙過去,悄聲問他是不是身體不適。

        汪精衛(wèi)按了按太陽穴,說:“我是秘密出走,怎么可以大張旗鼓,弄得人人皆知?仲鳴,你去告訴龍將軍,就說我因飛機顛簸得太厲害,感覺很不舒服,見不了客,只要他一個人來就可以了。”

        曾仲鳴馬上明白過來,答應一聲,下機落實去了。很快,人群散去,機場恢復平靜。確定沒有歡迎的人群之后,汪精衛(wèi)才下飛機,乘專車前往龍公館。

        當天晚上,汪精衛(wèi)與龍云進行了數(shù)小時的密談。他詳談了此行的前因后果和全部計劃,并且征詢了龍云的意見。龍云聽后,表示完全支持汪精衛(wèi)的想法和行動。

        次日下午五點半,在龍云的協(xié)助下,汪精衛(wèi)夫婦包機抵達越南河內。隨同他們一起去的,還有曾仲鳴、周佛海(國民黨中宣部副部長)、陶希圣(歷史學家、國民黨參議員兼藝文研究會設計總干事)、陳君慧(陳璧君的弟弟)等十余人。因為天氣不好,陳公博(四川省黨部主任)推遲至21日才從成都經昆明趕到河內。

        根據(jù)《重光堂協(xié)定》,為配合汪精衛(wèi)離開重慶,22日,日本首相近衛(wèi)文麿召開記者會,發(fā)表和平聲明,提出“善鄰友好、共同防共、經濟提攜”三項和平條件,希望與“具有卓識的人士合作,為建設東亞新秩序而邁進”。

        查遍了近衛(wèi)文麿聲明的內容,汪精衛(wèi)找不到任何關于日方撤兵的文字。他雖感震驚,但還是依照秘密協(xié)定,在臥榻上起草聲明,呼吁重慶方面打開和議之門,另外自行加上“日本軍隊全部從中國撤出,必須普遍而迅速”的字樣,算是對國內有個交代。

        因為河內條件不好,29日,陳公博、周佛海、陶希圣帶著汪精衛(wèi)擬定的《致蔣總裁暨國民黨中央執(zhí)監(jiān)委》聲明(即臭名昭著的“艷電”),乘飛機到達香港。31日,該聲明在香港《南華日報》上全文刊出。周佛海、陶希圣二人暫時留居香港九龍約道5號。

        1939年1月1日,蔣介石召開臨時聯(lián)席會議,作出永遠開除汪精衛(wèi)黨籍并撤銷其一切職務的決定。4日,日本政壇發(fā)生劇變——首相近衛(wèi)文麿辭職。

        蔣介石的反應自然是意料之中,可近衛(wèi)辭職全然出乎意料,這讓汪精衛(wèi)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應對。

        處在內外交困的汪精衛(wèi)急召還在香港的高宗武(外交部亞洲司司長)來河內,以求應對之策。多方磋商之后,2月21日,受汪精衛(wèi)的委派,高宗武秘密前往日本,先后與日本新首相平沼騏一郎等軍政首腦會見,詳談了汪精衛(wèi)提出的和平運動方案。3月16日,高宗武從日本橫濱出發(fā),秘密登上了開往香港的“加菲爾德總統(tǒng)號”輪船。

        下午四點過十分,“加菲爾德總統(tǒng)號”輪船準時拋錨靠岸。身形瘦小的高宗武戴著深度近視眼鏡,拎著手提包,隨著人流下了輪船。出了碼頭,他叫了一輛出租車,吩咐司機開往九龍約道5號。

        下車后,高宗武警覺地看了看周圍,感覺沒人跟蹤,他才抬起腳步,朝九龍約道5號走去??斓酱箝T口的時候,陶希圣迎面走來,大聲招呼說:“高司長,你終于回來了!”

        高宗武急忙快走幾步,握住他的手,說:“陶教授,走,我們進屋說去?!?/p>

        兩個人寒暄幾句,朝里面走去。突然,一個中年男子猛地從旁邊的小巷子沖了出來,重重地撞在陶希圣身上。陶希圣“哎喲”一聲,倒在了地上。高宗武見了,急忙轉過身,想去扶起他。

        就在他彎腰的時候,中年男子一把揪住他的手提包狠命一扯。因為高宗武把手提包的帶子套在手腕上,這一扯,手提包沒有扯脫,倒把人扯了一個趔趄。

        搶劫!高宗武心中一緊,忙一把抱住手提包。中年男子又狠命搶了幾次,見搶奪不了,他掄起拳頭,朝高宗武一頓猛揍,想逼他放手。不管對方怎么揍,高宗武死命抱住手提包,就是不放手。

        陶希圣從地上爬起來,扶了扶眼鏡,見高宗武被打,慌忙大聲呼救。見勢不妙,中年男子只得放手,倉皇逃跑。

        終于護住手提包了!高宗武一陣眩暈,昏倒在地。陶希圣見狀,急忙把他送往醫(yī)院。

        晚上十點左右,高宗武終于醒來了。陪在一旁的沈惟瑜(高宗武之妻)拉著他的手,關切地問:“宗武,感覺怎么樣?”

        高宗武說:“好多了,我的包呢?”

        陶希圣說:“我把包藏好了,你放心。那里面是什么東西,你這么死命護著?”

        高宗武說:“這次去東京,我先后拜訪了日本新首相平沼騏一郎、前首相近衛(wèi)文麿、陸軍大臣板垣征四郎、海軍大臣米內光政、外務大臣有田八郎等軍政首腦,和他們詳談了汪先生提出的和談方案。我終于看出來了,他們的真正目的是企圖控制汪先生,利用他作武器,逼迫蔣先生談和。如果達不到目的,他們就會扶持汪先生建立傀儡政權?!?/p>

        陶希圣倒吸了一口涼氣,說:“你是說,和談只是日本人的一個幌子,他們的目的是引誘汪主席,達到奴役我們中國的目的?”

        高宗武說:“你分析得沒錯,現(xiàn)在我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勸汪先生中止與日本人談判。我得馬上去河內,把這些談話材料交給汪先生,讓他看清楚日本人的真實意圖?!闭f完,他掙扎著想坐起身來。

        沈惟瑜急忙扶起他,說:“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怎么去得了?曾夫人(曾仲鳴的妻子方君璧)明天去河內,資料可以托她帶去?!?/p>

        高宗武咳嗽了一會兒,說:“也可以,你去幫我準備紙和筆,我得把這些談話記錄寫成報告,讓汪先生知曉日本人的險惡用心。”

        陶希圣勸道:“你的身體這么虛弱,還是明天再寫吧,我要君璧緩一天再走?!?/p>

        高宗武堅持說:“我這次被襲擊,極有可能是日本特務干的,他們就是想讓汪先生看不到或者晚一點看到這些談話記錄。所以,我得盡快讓汪先生知道日本人的真實意圖,一刻也不能耽擱?!?/p>

        見高宗武如此堅持,沈惟瑜不好再反對,只得找來筆和紙,讓他連夜整理。

        河內高朗街別墅區(qū)27號樓三樓臥室里,汪精衛(wèi)悶著頭,一動不動地坐著。

        陳璧君進來,嘆息一聲,說:“兆銘,你總是這樣坐著,會坐出病的。今天天氣好,我陪你到外面走走,好嗎?”汪精衛(wèi)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呆呆地坐著,情緒極度低落。

        丈夫的這種精神狀態(tài),做妻子的當然能夠理解。汪精衛(wèi)原以為,只要他發(fā)表了響應近衛(wèi)文麿三原則的求和聲明,云南的龍云、四川的王纘緒、軍政部長何應欽及政學系頭子張群等人都會追隨他,相繼采取行動,使抗日陣線徹底破裂,迫使蔣介石下野,他取而代之,挽狂瀾于即倒。沒想到事與愿違,這些人不但沒跟著他行動,還加入了聲討他的行列。高宗武去日本半個多月了,也沒有任何消息,不知道日本人現(xiàn)在到底持什么態(tài)度。堂堂的原國民黨副總裁,竟落得如此下場,怎不讓他情緒低落?

        想到這兒,陳璧君勸道:“兆銘,我們這樣一直等著也不是辦法,得主動出擊,才會有出路。”

        “主動出擊?”汪精衛(wèi)搖了搖頭,“現(xiàn)在日方態(tài)度不明,等宗武回來了再說吧?!?/p>

        陳璧君說:“宗武已經回了香港,只是舊病復發(fā),一時半會兒來不了。不過,你想要的東西,他會托君壁帶來的。”她沒把高宗武遇襲的事講出來,免得刺激他,讓他難受。

        “那就好,那就好!”汪精衛(wèi)的精神為之一振。

        正說著,汪文惺進來,輕聲說:“父親,十一姑(方君璧)來了?!?/p>

        汪精衛(wèi)馬上起身,說:“我馬上下去,要她在客廳等。”說完,他接過陳璧君遞來的衣服,快速穿上,下樓去了。

        一樓客廳里,方君璧站在那里,曾仲鳴則坐在一旁抽煙。見汪精衛(wèi)下樓,她迎上去,說:“汪主席,打擾您休息了!”

        汪精衛(wèi)笑呵呵地說:“沒事,沒事,宗武的東西呢?”

        聽到這句話,曾仲鳴馬上起身,把手里的牛皮紙袋送過去。汪精衛(wèi)接過牛皮紙袋,松開線,想拿出里面的資料看。剛拿出一半資料,他覺得自己的表現(xiàn)有點兒迫不及待,便又把資料塞進去,故作淡定地說:“仲鳴,君璧剛來,你去安排一下,今天我們一起去三桃山散散心,暫時不談正事。”

        三桃山在河內郊區(qū),是河內的避暑勝地。聽說去那里,陳璧君馬上響應說:“太好了,我換衣服去!”說完,她身子一扭,上樓換衣服去了。

        曾仲鳴則說:“汪主席,我看還是不去為好,您拒絕了重慶方面的請求,我擔心他們會對您采取下三爛的手段。先生的身體是屬于四萬萬同胞的,請千萬珍惜,不可隨便?!?/p>

        前幾天,谷正鼎帶著蔣介石的指示來河內,勸汪精衛(wèi)放棄與日本和談的主張,去歐洲療養(yǎng),并提供三張護照和50萬元的支票。但是,他不但沒接受,還痛罵了谷正鼎一頓。

        想到這兒,汪精衛(wèi)猶豫起來??墒牵姶┐饕恍碌年愯稻呀浵聛?,他又不好改變主意,只得說:“你放心,老蔣還不至于卑劣到如此地步。”

        陳璧君也在一旁幫襯說:“我們快去快回,沒事的?!?/p>

        見他們夫婦堅持,曾仲鳴不好再反對,只得去準備。很快,兩輛車駛出高朗街27號樓,開往三桃山避暑勝地。車到達莫橋頭的時候被阻住了,因為橋上正在搞維修。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車輛才放行。

        慢慢地,道路開始暢通,車輛漸漸加速。正行進中,一輛警車鳴著警笛,嗚嗚地超過汪精衛(wèi)的車隊,硬生生地在前面停下。兩輛車緊急停住。隨即,一個法國警察下車,大步朝車隊走來。

        他想干什么?曾仲鳴馬上下車,攔在車前,不讓他靠近。警察只得站住,朝汪精衛(wèi)他們嘰里呱啦地說了一通。曾仲鳴懂法語,他聽懂了警察說的內容,慌忙走到汪精衛(wèi)的車窗前,說:“這個法國警察說,他們接到可靠情報,有人想刺殺您,請您馬上回去,警方會在高朗街一帶增派警力,保證您的安全。”

        這樣的話從警察口中說出,不由汪精衛(wèi)不信。他嘆了口氣,說:“回吧!”

        回到住處,汪精衛(wèi)直奔臥室,拿出高宗武寫的那份報告和相關材料,細細地看了一遍。

        “日本人誤我?。 笨赐曛?,他一聲悲嘆,陷入痛苦狀態(tài)。他這才知道,小日本的目的是要拿他當傀儡!

        何去何從?坐在那里,汪精衛(wèi)痛苦地想著,想找出一個最佳答案。想了好久,他依然沒有任何想法。他把曾仲鳴叫上來,給他看高宗武提供的材料。

        看完之后,曾仲鳴也嚇了一跳,說:“日本人答應撤兵,您才出走河內的,到河內之后,他們卻只字不提撤兵一事;日本人同意讓您組建獨立的中央政府,您才答應出面負責的??烧娴陌呀M府提上議事日程,他們又改變想法。他們到底想干什么?。俊?/p>

        汪精衛(wèi)說:“長沙會戰(zhàn)失敗,武漢會戰(zhàn)失敗,老蔣在軍事上接連失敗,撐大了日本人的胃口?,F(xiàn)在他們想的,就是怎么獨霸我們中國?!?/p>

        曾仲鳴試探著說:“那您打算如何應對當下的局面?”

        汪精衛(wèi)嘆了口氣,說:“再走下去,我就真成了賣國賊,坐實老蔣對我的誣陷了。我的想法是中止與日本人的和談,遠走歐洲算了。老蔣如果把黨國搞好了,我就終生不再回國,如果搞不好,我去了還是要回來的?!?/p>

        “我不同意!”陳璧君進來道,“兆銘,你想想,現(xiàn)在出走歐洲,正中蔣介石的下懷。你前前后后去過八次歐洲,可每次都是光明正大地去,又光明正大地回??墒牵@次不同了,你現(xiàn)在被定性為通敵求降,你若去了歐洲,那不是因為叛國被逼出逃嗎?如此一來,你還會有翻身的機會嗎?”

        陳璧君這么一說,汪精衛(wèi)又不好拿主意了。天色漸漸地暗下去,傭人上來,說可以吃晚飯了。汪精衛(wèi)本不愿意的,但想到方君璧在,還是勉強下了樓。吃完飯,大伙聊了幾句,覺得沒趣,便紛紛散了。

        曾仲鳴夫婦也起身,準備去他的租住地——中都酒店歇息。汪精衛(wèi)忙說:“仲鳴、君璧肯定累了,今晚就別過去,睡我這里。”

        方君璧說:“這不好吧,怕吵著您和夫人?!?/p>

        陳璧君說:“沒事,你們睡27號樓,我們睡25號樓,互不干擾,都可以睡安穩(wěn)覺?!?/p>

        見他們夫婦強留,曾仲鳴夫婦不好拒絕,便點頭答應。當即,汪精衛(wèi)夫婦帶著曾仲鳴一家人到27號樓的三樓臥室。然后,他們夫婦朝25號樓走去。在過過道門的時候,陳璧君還順便把門關上,插上插銷。

        25號樓三樓后房睡的是汪文惺夫婦,里面的燈已經熄了。進了前房,汪精衛(wèi)本想再和陳璧君聊聊高宗武的報告,見她心情不好,只得睡覺。因為有心事,他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迷迷糊糊中,汪精衛(wèi)被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驚醒。好像是爆竹聲!他一想,感覺不對?,F(xiàn)在是三月下旬,又不是在國內,誰會深更半夜放爆竹?他有種不祥的感覺,急忙下床,打開門張望。

        何文杰在門口張望,汪精衛(wèi)忙問是怎么回事。

        “只怕是有人來搗亂。”何文杰也感覺有點兒不對勁,把汪文惺推進前房,“你去爸爸房間,千萬不要出來,我去看看?!闭f完,他摸索著走了出去。但很快,他返回房間,把門關好,大驚失色地說:“來了刺客,千萬別出聲!”

        原來,噼里啪啦的聲音是槍聲。

        越南是法國人的殖民地,根據(jù)他們的規(guī)定,任何非法國人都不許持有槍支。所以,汪精衛(wèi)他們都沒有槍支。根據(jù)槍聲判斷,刺客持有的是可以連發(fā)的自動槍。刺客沖進來,眾人肯定是死路一條!想到這兒,汪精衛(wèi)心中一緊,急忙靠著墻壁坐下。

        忽地又是一陣槍聲,隨后是一陣猛烈的砸門聲,緊接著又是一陣激烈的槍聲,至少持續(xù)了一分多鐘。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再也沒了動靜。

        很明顯,事情發(fā)生在27號樓。何文杰站起身,壯著膽子打開門,借著床腳地上放著的一盞燈的微光,駭然看到曾仲鳴夫婦躺在血泊中。

        經過四五天的治療,高宗武終于感覺好了許多。21日上午,他打完吊針,由沈惟瑜陪著,在醫(yī)院里面散步。

        陶希圣急匆匆趕過來,說:“高司長,出大事了!”

        高宗武愣了一下,說:“什么大事?”

        陶希圣說:“汪主席在河內遇刺!”

        高宗武驚了一大跳,一把揪住陶希圣,說:“情況怎么樣?”

        陶希圣說:“汪主席倒是躲過去了,仲鳴遇刺身亡,曾夫人身中數(shù)彈,正在醫(yī)院搶救?!?/p>

        高宗武說:“是誰如此卑鄙,使用這樣下三爛的手段?”

        陶希圣說:“這還用問,肯定是蔣先生?!?/p>

        “這不可能,蔣先生沒這個必要!”高宗武搖了搖頭,“肯定是日本人,他們想離間汪先生與蔣先生的關系,讓汪先生鐵了心跟著他們走?!?/p>

        陶希圣冷笑一聲,說:“高司長,你太幼稚了。走,周部長要我們趕快去他的住宅開會?!闭f完,他扭頭就走。高宗武見了,急忙跟上去。

        沈惟瑜一把扯住他,說:“宗武,你的病還沒好呢?!?/p>

        高宗武說:“你幫我辦出院手續(xù),在家等我?!闭f完,他推脫她的手,急匆匆走了。

        很快,高宗武、陶希圣趕到了周佛海的住處——九龍?zhí)拥?。除了主人周佛海之外,里面還有梅思平、何炳賢等人。見他倆進來,周佛海就連連招手,說:“高司長、陶教授,你們來了,快快請坐。”

        等他倆坐下后,周佛海神情肅然地說:“今天凌晨兩點左右,幾個暴徒闖入汪主席在河內的住所,進行行刺,跟隨汪主席多年的曾仲鳴先生因傷重逝世,他的妻子方君璧也身中數(shù)彈,正在醫(yī)院搶救。慶幸的是,汪主席躲過了暗殺,毫發(fā)無損。情況大致就是這樣,我召集大家來,就是想聽下大家的意見,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周佛海的話音一落,陶希圣就說:“不論是主戰(zhàn)還是主和,都是為了國家的存亡,不是為了個人的私利。汪主席提出主和意見,是希望由政府和談,而不是由他自己去主和,即使政府認為不妥,對于一個陳述國事主張的人,中央已經作出嚴厲處分,為什么還要采取如此卑劣的手段?我的意見,對于重慶方面的這種卑劣行徑,應馬上在報上刊文聲討?!?/p>

        如果在報上刊文聲討,不就等于完全與蔣介石撕破臉了嗎?想到這兒,高宗武忙說:“陶教授,這事還需商榷,不可貿然行事。河內暗殺,到底是不是重慶方面所為,現(xiàn)在還不清楚!”

        周佛海冷笑幾聲,說:“這還有什么不清楚的?日本人有必要這么干嗎?共產黨敢這么干嗎?只有蔣介石!他想借這個機會,置汪主席于死地,達到清除政敵的目的。陶教授,我認可你的建議,由你主筆,今天寫好,明天見報?!?/p>

        得到許可后,陶希圣馬上找來紙筆,坐在沙發(fā)上,俯身矮茶幾,奮筆疾書。很快,在大伙的議論聲中,一篇題為《為河內暴亂事件質問重慶之執(zhí)政者》的文章寫成。

        次日,這篇文章以社論的形式,刊在香港《南華日報》上。同一天,汪精衛(wèi)夫婦和方君璧聯(lián)名在《南華日報》上刊登訃聞,內容為:“曾仲鳴先生于3月21日上午三時在河內寓所為兇徒阻擊,下午四時半傷重逝世。曾先生努力國事20余年,茲卒以身殉國哀此訃聞?!?/p>

        接下來幾天,《南華日報》連續(xù)發(fā)表了三篇與河內暗殺事件有關的社論,嚴厲譴責重慶國民政府暗殺不同政見者的卑劣行為。汪精衛(wèi)更是在報上撰文《舉一個例》,除對重慶國民政府謀刺事件表示憤怒外,他還公布了國防最高會議第五十四次會議記錄,證明與日謀和是最高當局的一致主張,并非他個人的想法,揭露了蔣介石的求和企圖。

        到西南建立與老蔣對抗的政權已不可能,在河內呆下去又有性命之憂,汪精衛(wèi)心頭焦躁,連連發(fā)電報給在香港的陳公博、周佛海等人,要他們趕快想出辦法,找到出路。

        幾天后,汪精衛(wèi)接到香港方面聯(lián)名發(fā)來的電報,建議他去香港,或者去上海。

        接到電報后,汪精衛(wèi)馬上和陳璧君等人商量,如何取舍。陳璧君說:“香港雖然好,而且日本政府應我們的要求,調派我們比較熟悉的田尻愛義出任總領事,但是,英國警察監(jiān)視很嚴,現(xiàn)在連公博他們都難以開展活動,你去了會有安全保障?”

        汪精衛(wèi)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去上海?”

        陳璧君點了點頭,說:“上海雖然有日本軍隊,但這個地方又不完全是日本人的占領區(qū),因為英法美等國的公共租界區(qū)還很大,裁判權仍然在外國人手中。如果我們去上海,民眾就不會認為你是在日軍的刺刀保護下搞和平運動?!?/p>

        “知我者,夫人也!”汪精衛(wèi)連連點頭,表示認可。

        陳璧君說:“兆銘,你要周部長他們盡快趕到上海,為你前往上海做好準備工作?!?/p>

        汪精衛(wèi)點了點頭,當即要副官發(fā)電報給周佛海等人,催他們盡快趕到上海,做好前期準備工作。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坐等周佛海他們發(fā)來好消息。

        這日下午,汪精衛(wèi)夫婦正在院子里乘涼,汪文惺進來,說:“父親,高司長來了電報。”

        汪精衛(wèi)沒有接電報,而是說:“讀給我聽?!?/p>

        汪文惺拿起電報,讀了起來:“我的東京之行令我深信日本不誠實,日本理應懊悔中日戰(zhàn)事,但那僅是某些特務人員的外交辭令,不可信任。北平傀儡王克敏因被日本人欺騙而每天以淚洗面,我不要我的朋友汪先生成為王克敏第二,或者溥儀第二。聽說日本人要來河內見您,您千萬別和他們見面,已經沒這個必要了。”

        陳璧君聽了,皺了皺眉頭,說:“這個高宗武,先是要你別去上海,現(xiàn)在又阻止你和日本人見面,還說出如此難聽的話,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p>

        汪精衛(wèi)嘆了口氣,說:“宗武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我們還是慎重一點兒為好?!?/p>

        陳璧君冷笑一聲,說:“兆銘,老蔣搞次暗殺,就讓你害怕了?”

        聽到這話,汪精衛(wèi)馬上氣憤起來,說:“我和日本人搞和談,怎么是賣國投降呢?一年多前,日本提出的和談條件十分苛刻,老蔣居然說不是亡國條件,同意作為談判的基礎,而今天近衛(wèi)文麿聲明提出的條件大大讓步了,為什么卻不能作為談判的基礎?我只是想讓我們中國得以復蘇,得以復興。我一定會堅持到底,即使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我不會因為老蔣的加害放棄我的主張,也不會因為別人的造謠中傷改變我的想法!”

        對于汪精衛(wèi)的性格,陳璧君自然了如指掌。關鍵時刻,只要她鼓鼓勁,他肯定會聽從她的。只是近衛(wèi)文麿下臺,新首相平沼騏一郎似乎對和平運動不感興趣,一直沒有派人來談。想到這兒,她不無擔心地說:“我們來河內快四個月了,日本方面沒有一點兒積極舉動,是不是他們不想和談了?”

        汪精衛(wèi)搖了搖頭,說:“應該不可能,從當前國際形勢來看,日本最大的對手是美國,而不是我們中國。如果不是老蔣在軍事上一再失利,他們早就爭取主動,和我來談了。”

        陳璧君說:“既然如此,那我們干脆另立中央,建立一個和平的國民政府,逼老蔣下臺?!?/p>

        “什么?”聽到這話,汪精衛(wèi)驚了一跳?!皩帩h分裂”的結局讓他至今心有余悸,另立中央是一步險棋,輕易不能走。

        汪精衛(wèi)正想著,外面?zhèn)鱽韼茁暺嚴嚷暋=又?,桂連軒進來報告,說有兩個日本人求見。

        汪精衛(wèi)看著陳璧君,見她點頭,便說:“請他們到客廳里坐,我馬上到。”說完,他起身回到樓上,換上西裝,來到客廳。

        見他來了,客廳里的兩個日本人馬上起身,用中國話作自我介紹,一個自稱是陸軍省軍務課長影佐禎昭,另一個自稱是眾議院議員犬養(yǎng)健。

        看來,這兩個日本人是中國通。汪精衛(wèi)客氣地請他們坐下,說:“兩位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見教?”

        影佐禎昭說:“聽說汪先生在河內遇險,帝國馬上組織召開五相會議,命令我們前來河內,幫助您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p>

        河內刺殺竟然讓日本政府特意召開了五相會議,看來和談有望!汪精衛(wèi)一陣激動,他壓了壓驚喜,故意說:“我一個在野村夫,哪里值得貴國政府如此看重?”

        影佐禎昭說:“汪先生,您謙虛了。照當前局勢來看,只有您才能救中國。只要您出面,我們日方愿意滿足您的任何要求?!?/p>

        “真的?”汪精衛(wèi)按捺不住喜悅,“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就有商量的余地了?!?/p>

        影佐禎昭說:“有什么具體要求,您提出來?!?/p>

        汪精衛(wèi)咳嗽幾聲,說:“為了更好地推進中日和平,我想不如推進百步,索性建立一個和平政府,通過日本政府對中國和平的誠意,用事實來證明抗戰(zhàn)已經毫無意義,從而迫使重慶方面轉向和平路線?!?/p>

        汪精衛(wèi)的這個說法大大超出了影佐禎昭的意料,他和犬養(yǎng)健交流了一下眼神,為難地說:“汪先生,這個主意是不錯。不過,這次我們的任務只是奉命來幫助先生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所以,對于您的建議,我沒有權力作出答復。”

        汪精衛(wèi)有些懊惱,說:“希望貴國政府拿出和平誠意,接受我這個建議。”

        犬養(yǎng)健說:“不知汪先生在組織新政府時,要向我帝國政府提出什么要求?”

        汪精衛(wèi)說:“主要是希望貴國政府能堅持實行近衛(wèi)首相的聲明,如果不能踐行聲明,我必將遭到國人的譏笑,認為我是賣國投降。對于國人來說,抗戰(zhàn)論總容易讓一般的中國人接受。與之相比,和平論幾乎就等于賣國論,是很難讓人接受的。所以,在和平運動過程中,我必定會遭到嚴厲的批評,比如說賣國賊、漢奸等等。但我已經做好了挨罵的思想準備,我將把毀譽褒貶置之度外,往我所相信的和平而邁進?!?/p>

        汪精衛(wèi)的一番陳詞,讓影佐禎昭大為感動,他說:“汪先生,有您這樣的赤膽忠心,中日和平一定會在不久的將來得以實現(xiàn)。請您放心,我和犬養(yǎng)健閣下一定會竭盡全力促成此事,絕不讓您失望!”

        聽到這樣的承諾,汪精衛(wèi)也大為感動。

        接下來,影佐禎昭、犬養(yǎng)健勸汪精衛(wèi)盡快搭乘他們的輪船離開河內去上海,并承諾絕對保證他的安全。汪精衛(wèi)答應可以隨行,但堅持自己租條法國船。于是,雙方約定,在4月27日,各自乘各自的船,結伴離開河內,前往上海。

        因為周佛海、梅思平夫婦的離去,住所里顯得空蕩蕩的,很是冷清。沈惟瑜拎起手提包,推了推坐在椅子上的高宗武,說:“你都坐了一上午了,到底走還是不走???”

        高宗武嘆了口氣,說:“走吧,走吧!”說完,他站起身來,抽出旅行箱的拉桿,準備出門。

        “等一下!”隨著這個聲音,幾個大漢走了進來。然后,一個五十出頭的單瘦男人不緊不慢地走進來。

        高宗武急忙把沈惟瑜護在身后,緊張地說:“你們是誰?想干什么?”

        單瘦男人抬了抬手,說:“我是杜月笙?!?/p>

        杜月笙,上海青幫頭目,跺一下腳可以讓上海灘顫三顫的大人物。日本侵占了上海,他被迫逃亡,避居香港。聽到這個名字,高宗武陡然一驚,驚詫地說:“原來是杜先生,請問有什么事嗎?”

        杜月笙說:“上海你去不得!”

        我去上海的事沒告訴過外人,買票也是秘密進行,他是怎么知道的?高宗武愣了一下,支吾著說:“您是怎么知道的?”

        杜月笙說:“我還知道你是乘坐5月3日上午10時20分的黃龍?zhí)栍洼?,將于兩日后抵達上海。高先生,我說得沒錯吧?”

        杜月笙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再隱瞞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高宗武只得點頭,說:“沒錯,汪先生催我,我不能不去?!?/p>

        杜月笙冷笑幾聲,說:“汪先生走的這條路是走不通的,我在上海經歷了‘一·二八’事變和‘八·一三’事變,我知道小日本的心思,他們的胃口大得很,怎么會讓汪先生搞什么和平呢?你留在香港,還可以幫我做些抗日方面的事,去上海,那是絕路一條?!?/p>

        “跟您說老實話,我非去上海不可!”高宗武咬了咬牙,堅定地說,“我的好幾個朋友已經在路上,因此我也必須去。不過,如果他們去南京做傀儡,我不會跟他們走,還會采取斷然措施的!”

        杜月笙點了點頭,說:“有你這樣的承諾,我就放心了,希望你不要食言?!闭f完,他拱了拱手,帶著手下人離開了房間。

        等他們離開,沈惟瑜才松了口氣,說:“宗武,杜先生很恨日本人呢。你用那樣的口吻和他說話,我擔心極了?!?/p>

        高宗武說:“杜先生是大英雄,怎么會隨隨便便動粗呢?夫人,我們動身吧,要不然趕不上船了?!?/p>

        于是,夫妻兩個拿起行李,急匆匆趕往碼頭。

        5月5日下午,高宗武夫婦所乘油輪抵達上海十六鋪碼頭。一下船,梅西平帶著兩個人迎上去,說:“宗武老弟,你終于來了。來來來,我?guī)湍懔嘞渥樱阈恍??!闭f完,他一手接過高宗武的行李箱。

        高宗武說:“汪先生到了嗎?”

        梅西平說:“還沒有,不過,他已經從臺灣動身,明天應該可以到?!?/p>

        高宗武突然發(fā)現(xiàn)梅西平身后跟著兩個陌生人,便問:“這兩個人是誰,我怎么以前沒見過?”

        梅西平不無得意地說:“他們是日本憲兵,來保護我們的。我和周部長住在日租界的虹口,住宅四周都有日本憲兵保護,安全得很。宗武老弟,那個地方不錯,我已經幫你找好房間了。”

        高宗武馬上停住腳步,說:“我在法租界有房子,我不去那里?!?/p>

        跟在一旁的日本便衣說:“高先生,你住那邊會被暗殺的?!?/p>

        高宗武說:“你以為解決中日問題的人需要日本憲兵保護嗎?”

        梅西平在一旁訕訕地說:“高司長,人家也是一番好意。這樣吧,你們兩個跟著高先生,保護他和夫人的安全?!?/p>

        高宗武急忙拒絕說:“梅主任,這個真用不著,惟瑜,我們走吧。”說完,他接過梅西平手中的行李箱,挽著沈惟瑜的手,自顧自地走了。

        次日上午十點左右,汪精衛(wèi)乘坐的日本貨船“北滿丸”終于抵達上海虹口碼頭。不過,他不愿意下船。

        汪先生終究還是搭日本船來的!見到這個情景,高宗武感覺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上船去!”周佛海手一揮,帶著大伙朝船上走去。高宗武默默地跟在后面。

        見到大伙,汪精衛(wèi)很是激動,說:“我不下船,我要坐這艘船到日本去?!?/p>

        這個時候汪先生去日本干什么呢?高宗武很是不解,看著站在一旁的影佐禎昭,希望聽到他的解釋。影佐禎昭便簡單地給他解釋了一下。

        原來,在航行中,汪精衛(wèi)和影佐禎昭、犬養(yǎng)健具體談了他的和平運動的想法:第一,建立和平政府,真正體現(xiàn)日華合作,向國民證實抗戰(zhàn)沒有意義;第二,和平政府建立后,組織軍隊;第三,為了建立和平政府,希望先去日本,與日本政府要人交換意見;第四,該政府仍將繼承中華民國的傳統(tǒng),稱之為國民政府,采取遷都的形式,實現(xiàn)‘三民’主義,規(guī)定青天白日旗為國旗。

        “如果在東京的日本人表示誠意并提供公正的解決方案,我們可以繼續(xù)努力?!闭f完這番話,汪精衛(wèi)對高宗武說,“宗武,你替我決定!”

        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高宗武嚇了一跳,他脫口說道:“汪先生,您去東京只有一個條件:您必須在拿到日本的和平條件之后,立即直接從東京飛往重慶,否則,您不能去東京!”

        聽到這番話,陳璧君馬上尖聲尖氣地說:“高宗武,你安的什么心,居然要送汪先生去重慶受罪?那邊的人殺他沒有殺成,你還要他回去!”

        高宗武堅持說:“汪先生是我黨元老級人物,我不相信重慶會有人要汪先生的命。如果他抱著正義的精神前去,沒有人會殺他的。”

        周佛海插話說:“高司長,你這是說的什么話,仲鳴是怎么死的,你不知道嗎?”

        高宗武說:“我知道仲鳴的死對汪先生的打擊很大,可我們不能因為仲鳴的死迷失方向,更不能因為仲鳴的死慫恿汪先生走上錯誤的道路?!?/p>

        “好啦,好啦,你們別爭了,我下船,我下船!”說完,汪精衛(wèi)馬上起身,朝碼頭走去。

        見他下船,高宗武急忙跟上去,說:“汪先生,您在法租界有自己的房子,就住那里好了。我馬上通知惟瑜,要她過去幫您打掃衛(wèi)生。”

        汪精衛(wèi)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墒牵麆傁麓?,影佐禎昭便說:“汪先生,我們已經幫您找了一處環(huán)境優(yōu)美的住處,請跟我來?!闭f完,他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高宗武過去,說:“大佐閣下,汪先生自己有房子,不麻煩了?!?/p>

        前來接站的土肥原賢二(日本駐上海的特務頭子)皺了皺眉,兇巴巴地說:“汪先生想和我大日本帝國和談,難道連這點兒誠意都沒有?”

        見日本人生氣了,陳璧君忙說:“大佐閣下,我們去你那兒住,我們去你那兒住?!彼贿呎f,一邊挽著汪精衛(wèi)的手臂,朝停在一旁的日本小車走去。

        “汪先生,汪先生——”高宗武連聲喊道??墒?,汪精衛(wèi)沒有理睬他,徑直上了小車。

        看著漸漸遠去的日本車隊,高宗武一陣悲涼。虹口是日租界,在日租界和日本人搞和談,中國人會相信這樣做對國家有利嗎?汪先生啊汪先生,你只要踏進虹口,就很難把自己與在北平的那些被中國人稱為漢奸的傀儡們區(qū)分開了。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汪精衛(wèi)召集周佛海、林伯生、梅思平、高宗武、褚民宜等人連續(xù)開會,擬定了《關于收拾時局的具體辦法》,并決定了“組府”的三個步驟:第一,召開國民黨全國代表大會,維持黨的法統(tǒng),收攬人心;第二,組織中央政治委員會,推舉新政府組成人員;第三,國民政府還都南京,取消南北兩個組織,以示統(tǒng)一,并號召重慶人員來歸。

        5月31日,一架神秘的飛機從上海大場機場起飛。機場戒備森嚴,交通臨時中斷。汪精衛(wèi)、周佛海、梅思平、高宗武、周隆庠等人,在影佐禎昭、犬養(yǎng)健的陪同下,乘防彈車秘密來到機場,乘日本海軍飛機去東京商談《關于收拾時局的具體辦法》。

        數(shù)小時后,飛機在日本橫須賀追濱的海軍機場降落。前來歡迎的人中,既無日本的政府官員,也沒有日本民眾,只有幾個策劃和平運動的日本“同志”。這是汪精衛(wèi)歷次出國中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冷遇,他自然郁悶極了。

        一直到6月6日,日本五相會議才通過了《建立新中央政府的方針》,要旨是:“新中央政府以汪、吳(佩孚)、現(xiàn)有政權(指‘維新’、‘臨時’政府)、改變主意的重慶政府等為其構成分子?!比缓?,日本五相以及前首相近衛(wèi)文麿等人,分別會見汪精衛(wèi),傳達五相會議的決定。

        6月10日,汪精衛(wèi)與日本首相平沼騏一郎會談,但沒什么實質內容。第二天上午,在影佐禎昭的陪同下,他早早地出發(fā),去拜訪日陸軍大臣板垣。對于他的到來,板垣并不熱情。聽完汪精衛(wèi)的陳述后,他眉頭一皺,說:“難道除了南京,汪先生沒有考慮在其他地方建立新政權嗎?比如說在皇軍占領區(qū)以外。”

        汪精衛(wèi)訕訕地說:“原來我也是這樣考慮的,只是形勢發(fā)生了變化,才作出還都南京的決定。”

        板垣說:“南京已經有了維新政府,再由汪先生建立一個新政府,不是好辦法?!?/p>

        汪精衛(wèi)解釋說:“我們不是說在南京建立一個新政府,而是說還都南京。因為國民政府首都本來就在南京,重慶被稱為陪都?!€都’能使重慶方面產生一種沖擊力和向心力,使國內一切愛好和平之國民思和之心凝聚于南京。南京和平政府將是一個獨立自主的中央政權,目前北平和南京的臨時、維新兩個政權應予撤銷,或自行解散,使之處在中央政府的統(tǒng)一領導下。”

        板垣聽后,連連搖頭說:“分治合作是我大日本帝國五相會議決定的原則,臨時、維新兩政府經過與汪先生協(xié)商可以考慮廢除名義,但不能取消其內容及已形成的事實?!?/p>

        汪精衛(wèi)愣了一下,說:“閣下的意思似乎與五相會議提出的內政問題交給中國方面的原則有距離,如果只廢除臨時、維新兩個名稱而照舊保留其實體,中央政府有名而無實,勢必會發(fā)生中央與地方之間的權限之爭。這樣的中央政府實在不是我們所設想成立的獨立自主政權,如果閣下要堅持,我只有退讓或延期組織政府?!?/p>

        走狗居然不想走了,還向主子要條件,主子豈會容許?影佐禎昭馬上插話,訓斥道:“汪先生,以前協(xié)商時,你說過,為了收拾殘局,必須組織中央政府,而今天又說可以把它延期。我想問一下,你現(xiàn)在提出這樣的新方案,用意何在?”

        汪精衛(wèi)聽了,大驚失色,說:“大佐閣下,我之所以說組織中央政府可以不急,是由于取消政府有困難這番話引起的,我希望根據(jù)上述的意見再研究具體方案?!?/p>

        最后,汪精衛(wèi)只好同意華北、蒙疆、長江下游、華南沿海等地由日本直接控制,未來的汪偽政權只能有一個形式上的統(tǒng)一。他汗涔涔地帶著一大本賣國契約,躬身退出。

        回去之后,汪精衛(wèi)打電話,要高宗武過去。一見高宗武,他悲嘆道:“他們兩個要我來日本,根本沒用的。”他們兩個,自然是指周佛海和梅思平。

        肯定是又碰了一鼻子灰!高宗武一問,果然如此。只是,他沒有想到,這次的會談結果竟然是這樣。當汪精衛(wèi)問他怎么辦的時候,他不由激動地說:“汪先生,你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是表示你要回中國,同時派我們其中一人正式通知日方,說明你和日本的看法差距太大,無法協(xié)調。告訴他們,我們準備向我們的同胞通報真實情況,支持抗戰(zhàn)政策,我們尋求和平的企圖已告中止?!?/p>

        這一次,汪精衛(wèi)接受了高宗武的建議。他馬上送了一份聲明給日本官方,并要求他們?yōu)樗麥蕚湟患茱w機。

        為了不打消汪精衛(wèi)的積極性,日本人還是做了一點點讓步,并允許他去北平與王克敏、梁鴻志等人談判,答應只要他們自愿放棄政府,日方也不反對。17日,汪精衛(wèi)結束了與日本人的所有會談。18日,他帶著日本人的指示,在周佛海等人的陪同下,搭乘飛機直飛北平,欲處理他與華北“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與“華中維新政府”的合作關系,建立以他為首的傀儡中央政府。

        其他人都跟著汪精衛(wèi)去了,剩下的就只有高宗武、梅思平兩人。從機場送行回來,他倆的情緒都比較低落。吃過晚飯,梅思平走進高宗武的房間,說:“高司長,明天我們就得乘船回上海了,今晚去藝伎館好好享受一番,如何?”

        日本的藝伎館,相當于中國的妓院。堂堂的國民政府官員,去那種地方,豈不有損身份?高宗武不好明說,便借口說:“我身體不好,去不了那樣的地方?!?/p>

        梅思平沒有強求,一個人享受去了。

        從華北回來后不久,汪精衛(wèi)便召集周佛海他們,在虹口住處舉行“行政會議”,擬定計劃,成立一個和重慶政府相對抗的傀儡政府以及一個傀儡權力機構的國民黨。

        為了制造所謂的“黨統(tǒng)”、“法統(tǒng)”根據(jù),汪精衛(wèi)決定假借國民黨的名義,召開“六中全會”。

        要召開“六大”,代表上哪里去找呢?這件事情使汪精衛(wèi)他們很傷腦筋,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他左右為難之時,汪精衛(wèi)的舊部下周化民受重慶國民政府的派遣,出使歐洲,事情辦完后呆在香港。汪精衛(wèi)馬上拍電報給他,要他回重慶復命時,用高價錢去招人來上海當代表。

        除了這種方式,陳璧君、周佛海、李圣五等人也發(fā)動他們的親戚朋友前來湊數(shù)。可是,即使這樣,人數(shù)還是不夠,更談不上什么代表性。無奈之下,丁默邨帶著“76號”的特務們,采取恐嚇、綁架等手段,逼上海那些有一定聲望和地位的人參加。

        得知這些情況,高宗武覺得太可笑了??墒?,他無能為力,只能置身事外,隨他們去弄。這天,他正在書房看書,沈惟瑜進來,說:“宗武,有個叫張銳的年輕人來拜訪?!?/p>

        高宗武放下書,來到客廳。見到他,張銳馬上起身,作自我介紹說:“高司長好,我叫張銳,畢業(yè)于清華大學,在美國留學多年,現(xiàn)在重慶行政院工作?!?/p>

        “請坐,請坐!”高宗武示意他坐下,“閣下找我,不知有什么事?”

        張銳說:“汪主席派人邀請我參加和平運動,您是和平運動的先驅者,我想征求一下您的意見。”

        高宗武深深地嘆了口氣,說:“在河內的時候,我就提醒過汪先生,日本人的話要打四折?,F(xiàn)在,日本人的話更不可信。此一時彼一時,和平運動已經大打折扣,我勸你還是不要參加為好?!?/p>

        張銳很是失望,說:“多虧高司長提醒,我會記住您的忠告的。不過,我已經來了上海,還是拜訪一下汪主席,再走不遲?!?/p>

        終于勸走了一個!看著張銳離去的背影,高宗武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意。

        當天晚上,周佛海和梅思平來到高宗武家。一見面,周佛海就埋怨說:“高宗武,你不但不勸人加入和平運動,反而把人勸走,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來他們知道了張銳的事!高宗武冷笑一聲,說:“周部長,今日的和平運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難道你不清楚?我不想騙自己,更不想騙別人。”

        被高宗武這么一斥,周佛海張口結舌,站在一旁的梅思平急忙插話,說:“宗武,你不愿意跟我們一起工作,卻又不離開上海,我們很不懂你!”

        高宗武苦笑一聲,說:“我是個傻瓜,因為我的信念,所以我不愿跟你們工作;因為你們是我的朋友,而你們又需要我的幫助,所以我不能離開你們?!?/p>

        周佛海冷笑幾聲,說:“高宗武,你這是什么話?分明是背叛汪主席,卻裝出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p>

        再說下去,只怕會引來更為激烈的爭吵。想到這兒,梅思平說:“宗武,你先好好想想吧!周部長,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闭f完,他強拉著周佛海出了房間。

        周佛海和梅思平的立場與汪先生完全一致,我該怎么辦?。刻障Jミ^幾天也會來上海,他是和平運動的積極倡導者,肯定是來幫汪先生建立傀儡中央政府的。如此一來,我就更成了孤家寡人,該怎么拯救汪先生?。孔诳蛷d里,高宗武苦苦地想著。

        很長時間,高宗武沒有去見汪精衛(wèi),一是沒有心思,二是沒有必要。聽說陶希圣也已經奔赴上海了,高宗武覺得自己孤立無援,十分無奈。8月27日下午,梅思平打來電話,火急火燎地說:“宗武,汪主席要你馬上過來一下。對了,我們已經搬到愚園路,汪主席住1136弄31號樓,你別搞錯了?!?/p>

        他們搬到愚園路去了?高宗武驚了一跳,說:“愚園路是一塊是非之地,你們怎么搬到那里去了?”

        梅思平說:“原來我們住虹口,是因為我們沒有自己的武裝力量,需要日本人的保護。現(xiàn)在我們有自己的武裝力量了,不需要日本人保護,住到英租界去,這不更有利于我們開展和平運動嗎?”

        愚園路在滬西,是英國人越界筑路,形成的新租界,而中國政府又沒有承認。所以,這一帶就成了三不管地帶,各種流氓勢力、黑暗勢力都在這里拉幫結派肆意橫行。汪主席他們搬到那里,又能跳出日本人的控制?想到這兒,高宗武不由說道:“你們這是換湯不換藥,是從鍋里跳到火里?!?/p>

        梅思平聽了,很不高興,說:“你反對我們住日租界,現(xiàn)在我們搬出來了,住到英租界,你也冷言冷語,你這個人啊,真是搞不懂。好啦,我懶得跟你說了,你快點兒動身吧?!?/p>

        通完電話,高宗武告訴沈惟瑜一聲,便到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往愚園路。

        愚園路雖是三不管地帶,可相當繁華,街道兩旁賭館、歌廳、酒店林立,還有許多高檔別墅樓。坐在車上,高宗武免不了一番感嘆。

        開了一會兒,出租車放慢車速,慢慢地拐向1136弄。在弄堂口,一伙便衣沖出來,攔住出租車。司機急忙停車,嚇得面如土色。高宗武知道這伙人是“76號”的特務,忙安慰司機不要害怕。然后,他拿出證件,遞給他們。

        特務們看了,馬上畢恭畢敬,予以放行。除了弄堂口有特務之外,里面的特務更多。司機小心翼翼地開著,把高宗武送到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樓前停下。

        高宗武付了錢,下了車。眼前的別墅樓是一棟英國維多利亞哥特式風格的建筑,里面有花園,其高檔程度在整個上海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別墅外站著很多荷槍實彈的保鏢,看上去都是中國人。高宗武試著用日語朝站在一旁的保鏢說:“汪主席在里面嗎?”

        馬上,有保鏢過來,用日語恭敬地說:“汪主席沒有出去,應該在里面?!?/p>

        真的是換湯不換藥,汪先生依然在日本憲兵的牢牢掌控中!高宗武一陣痛苦,他朝日本憲兵點了點頭,抬步進了別墅。汪精衛(wèi)一見高宗武,便遞給他一份電報,催他快看。

        高宗武接過電報,快速看完,吃驚地說:“平沼內閣因為蘇德簽訂《互不侵犯條約》辭職,這太讓人意外了。”

        汪精衛(wèi)按了按太陽穴,說:“宗武,你看這事對我召開六中全會有沒有影響?”

        高宗武說:“汪先生,我認為您應該把召開六中全會的事緩一緩。您的和平運動也許有人同情,可是知識階層不會有人支持您要做的事。您叫來參加大會的人都是些微不足道的無聊政客,叫他們要飯的更為恰當,他們鉆營的目的是要討一份生活?!?/p>

        這番話說得尖酸刻薄,讓汪精衛(wèi)很不舒服。他生氣地說:“宗武,我不是要你來澆冷水的,我是問平沼內閣辭職對我召開六中全會有什么影響?”

        高宗武說:“平沼內閣剛剛下臺,您知道日本的新內閣往往急于變更前任的政策。野村就任日外務大臣,他可能要同英國和美國做某些妥協(xié)。這絕不是您出來和日本人站在一邊的時候?!?/p>

        汪精衛(wèi)說:“日本政府已經承諾,只要我做通王克敏和梁鴻志的工作,就可以還都南京,建立統(tǒng)一的中央政府?!?/p>

        高宗武說:“溥儀離開天津去當偽滿洲國的皇帝,日本人曾答應他不干涉,可您看看今天的滿洲?王克敏成為華北傀儡頭目以前,多田駿將軍寫下八條承諾,他還說那些承諾是天皇提出的,沒有人能夠違背。結果呢,頭一個月沒有一條被違背,可到第二個月就全部被違背了。汪先生,您已經十分清楚今天做的事,遠遠不同于一年前您計劃要做的?!?/p>

        汪精衛(wèi)很不喜歡高宗武這么說,他不無惱怒地說:“你反對我來上海,反對我去東京,反對我去北平?,F(xiàn)在,你又反對我召開六大會議。我管不得那么多了,明天我肯定準時召開!”

        高宗武滿肚子火,心想:“把我找來,說是要聽我的意見;我提出意見之后,你又一概不聽,汪先生,我真不懂你!”

        到了開會的這一天,高宗武站在窗前,看著滂沱大雨,心頭莫名地悲涼起來。沈惟瑜過來,說:“快八點鐘了,你再不動身,會遲到的?!?/p>

        說實在話,高宗武真想遲到,甚至不去??墒牵绻@樣,汪精衛(wèi)肯定會生氣的。為了長遠,他不得不去,而且得準時去。想到這兒,高宗武起身,接過沈惟瑜遞來的西服,一邊穿,一邊急匆匆出了家門。

        為了安全,會議地點設在極司菲爾路“76號”路這個被稱為“魔窟”的汪偽特務機關禮堂。趕到那里,高宗武發(fā)現(xiàn),在“76號”門口搭著一座牌坊,中間綴著一個用燈泡組成的“壽”字,周圍陪著松枝彩花。乍一看,這里儼然是在辦壽宴。當然,這只是表面現(xiàn)象。在大門兩側和附近街道上,有一隊意大利士兵,他們攜帶機槍,守在“76號”的對面,三三兩兩的便衣特務像幽靈一樣在會場附近游蕩,通向禮堂的走道上也布滿了便衣特務,嚴密監(jiān)視著每一個與會代表的一舉一動。

        開個會,竟如臨大敵,這事就是不體面!高宗武搖頭嘆息著,朝禮堂走去。

        “高司長,高司長——”正走著,高宗武聽到有人喊他。回頭一看,見是陶希圣,他冷笑一聲,說:“陶教授,你來得真是時候!”

        說完這話,高宗武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看見便衣特務警惕地看著這邊,高宗武一臉無奈。

        陶希圣快步走到高宗武身邊,和他并肩而立,站在牌坊下,氣喘吁吁地說:“這么大的事,我能不來?我一下船,就直奔會場來了?!?/p>

        高宗武冷笑一聲,說:“那是,汪先生的大事,別人可以缺席,你陶教授怎么可以缺席呢?”

        陶希圣愣了一下,不無諷刺地說:“高司長,你不也一樣,來上海幫汪先生了嗎?”

        兩個人各懷心事,都不能確定對方是敵是友,也不敢輕易亮明身份,便分頭進了禮堂,找到對應的座位坐下。

        主席臺的天幕上懸掛著孫中山的巨幅畫像,兩邊是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和青天白日的國民黨黨旗,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

        當大會主席汪精衛(wèi)、副主席周佛海等登上主席臺的時候,既沒有歡樂的樂曲,也沒有歡呼的掌聲,只有一陣不大不小的騷動和遍布各個角落的竊竊私語。主席團是汪精衛(wèi)、周佛海、高宗武、陶希圣、梅思平、何世楨等人。在代表名單中,有人看到了盧英(偽上海特別市警察局局長)的名字,馬上騷動起來。

        中午休息的時候,有幾個代表去找汪精衛(wèi),想問是怎么回事。不過,他們沒有見到汪精衛(wèi),只見到了周佛海。周佛海說:“汪先生在午休,諸位有什么意見,可以向我提?!?/p>

        于是,有人說:“為什么在這個大會中,與會職員名單中竟會列入一個漢奸盧英?”

        還有人說:“以漢奸任大會的秘書,我們羞與為伍!”

        這不是要拆臺嗎?周佛海一聽,說:“誰可以證明盧英是漢奸?汪先生來上海,最先響應和平運動的就是盧英。盧英為迎接汪先生翻了車,幾乎連性命都丟掉,他對和平運動,可以說比誰都熱心。再說現(xiàn)在汪先生的警衛(wèi)人員,都是盧英派來的,萬一因此發(fā)生誤會,汪先生的安全誰負責任?”

        周佛海的這幾句話,不僅為盧英做漢奸辯護,也為自己的賣國蓋上一塊遮羞布,還有對這批新漢奸的威脅,可謂一箭三雕。果然,那些自認為清高的代表們聽了,面面相覷,不敢再說半個字。

        見他們不敢說什么了,周佛海趁機說:“老實告訴諸位,汪先生已經決定,要盧英做中央委員?!?/p>

        一群人一聽這話,頓感無趣,便三三兩兩散去了。

        根據(jù)大會程序,上午是籌備委員會的工作報告和汪精衛(wèi)的開幕詞,下午是修改黨章,宣布國民黨主席。接著又通過一個臨時決議:本屆中央委員的產生,授權主席提名介紹,再由大會予以通過。

        在汪精衛(wèi)介紹中央委員的時候,出現(xiàn)了好幾個比盧英更大的老牌漢奸,如溫宗堯、陳群等,且都名列前茅。會場上頓時騷亂,唏噓聲一片。

        見勢不妙,李士群急忙帶著一批腰掛手槍的特務圍上去,警告他們識相一點兒。這批人嚇得支支吾吾,直打哆嗦,不敢多言。

        這哪里是黨的代表大會,簡直成了鴻門宴。汪精衛(wèi)急忙站起身來,打圓場說:“同志們有什么意見,會后可以和我個人來說?,F(xiàn)在宣布《大會宣言》,請大會予以通過。”

        會議的議程一一通過,汪精衛(wèi)松了一口氣,他站在主席臺的中央,不無得意地說:“許多人說日本人不會給中國人自由,你們有人看見會場里有日本兵嗎?有沒有一個日本人?這,足可以證明我們有完全的自由!”

        馬上,會場上許多人高呼:“沒有日本人,沒有日本人!”

        主席臺右側,心如明鏡的高宗武當下臉色一變。日本人整天都在汪先生周圍,還談自由?汪先生已經開始自欺欺人了嗎?

        汪精衛(wèi)站起身來,揮舞著手,得意地說:“今天的大會,是成功的大會,更是勝利的大會。革命尚未成功,同志還需努力,請同志們務必牢牢記住孫總理的遺訓,繼續(xù)前進!”說完,他快速離開主席臺,從后面出了禮堂。

        在特務們的監(jiān)視下,代表們鬧哄哄地擁出會場。隨著人流,高宗武也朝外面走去。正走著,陶希圣跟上來,說:“高司長,這會場真沒日本人?”

        這樣的會沒有日本人?高宗武真想說他幼稚,不過,他忍著沒說,而是用日語朝站在一旁的特務說:“你們來了多少人?”

        對方以為高宗武是日本人,馬上畢恭畢敬地答道:“大約70人?!?/p>

        高宗武說:“他們都穿中國衣服?”

        對方點了點頭,說:“是的,先生?!?/p>

        陶希圣心下了然,無奈地說:“我以為日本人真會給汪先生這個面子,沒想到都是假象?!?/p>

        高宗武苦笑著搖了搖頭,望向窗外。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開完會,一切都看似平靜。沒過幾天,陶希圣突然來到高宗武的住處。對于他的到來,高宗武并不高興。他冷言冷語地說:“陶部長光臨寒舍,高某榮幸之至?!?/p>

        陶希圣訕訕地說:“宗武,我誤會你了!”

        高宗武有些不解,說:“你誤會我了?你誤會我什么?”

        陶希圣說:“前幾天,汪主席主持召開了六屆一中全會,成立了中央黨部,連我都擔任了中央宣傳部部長,而你沒任何頭銜??梢姡愫屯糁飨⒎且粭l心?!?/p>

        高宗武冷笑一聲,說:“陶部長,你來就是為了奚落我的嗎?”

        陶希圣連連搖頭,說:“宗武,你別誤會,我怎么會奚落你呢?我是來告訴你,過幾天,汪主席就會去南京,籌劃成立以他為首的中央政府?!?/p>

        聽到這個消息后,高宗武驚了一跳。他猛地站起身,揪住陶希圣,激動地說:“你怎么不反對?”

        陶希圣又搖了搖頭,痛苦地說:“我來上海就是反對汪先生去南京的,可他根本聽不進去。宗武,你得趕快想辦法,阻止汪先生去南京。”

        阻止汪先生去南京,這可能嗎?高宗武松開手,跌坐在椅子上,一陣痛苦。忽地,他站起身,朝外面走去。陶希圣急忙跟上去,問:“宗武,你去哪里?”

        高宗武一邊疾走,一邊說:“我去見汪先生!”

        陶希圣說:“那我陪你一起去!”

        高宗武說:“不用,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免得他認為我倆合起來與他作對。”

        走到街上,高宗武攔了一輛出租車,趕到愚園路1136弄31號。見到汪精衛(wèi),他就直奔主題,說:“汪先生,我也想去南京!”

        汪精衛(wèi)聽了,很是高興,開玩笑說:“你們看,連悲觀的高宗武也樂觀起來了,我的和平運動百分之百可以成功!”

        周佛海說:“宗武,你有這樣的積極態(tài)度,我們很高興。還都南京后,百廢待興,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幫著去做。到時候,你我作為股肱之臣,汪主席肯定會委以重任的。”

        他們都以為我跟著去是為了在新中央政府謀個好職位!高宗武不置可否,以沉默應對。

        9月19日,在日本憲兵的護衛(wèi)下,汪精衛(wèi)一行抵達南京,在“聚星俱樂部”與王克敏、梁鴻志舉行第一輪正式會談。汪精衛(wèi)拿出《中央政治會議組織條例草案》,要求他們參加中央政治會議,并提出盡快在南京成立新中央政府的計劃,到時候希望臨時、維新政府宣告取消。

        王克敏和梁鴻志自恃資格比汪精衛(wèi)老,要他們乖乖地交出已到手的權力,他們當然不情愿。但他們意識到日本對汪精衛(wèi)的重視程度遠遠超過他們,硬頂不行,只好敷衍汪精衛(wèi)。王克敏公開表示:“這件事我們三個人商量沒有用,只要他們商量好了,也就可以做了?!?/p>

        這里所說的他們,就是指汪精衛(wèi)背后的影佐梅機關、王克敏背后的喜多機關、梁鴻志背后的原田機關。確確實實,他們三個人的會談,實際上是他們背后的操縱者之間的談判。

        汪精衛(wèi)當然知道言外之意,可事實就是如此,逼他們同意沒什么用。

        當天晚上,高宗武偷偷地給王克敏去了個電話,請求進行一次私人談話。

        趕到王克敏的住處后,高宗武被引到二樓一個清靜的房間。王克敏基本上盲了,戴著墨鏡,臉色陰沉。問候之后,高宗武說:“王先生,我對這些會議完全沒有興趣,我來南京的目的只是看看您,希望能夠說服您,阻止汪先生組織傀儡中國政府,您我都很清楚,日本人是在玩弄把中國分而治之的老把戲,這對中國非常不利!”

        王克敏依然陰沉著臉,說:“就私人交情而言,我了解汪精衛(wèi)比了解蔣介石多。但是,現(xiàn)在的中國,確實應該由蔣先生來處理這個局面。跟日本人打交道,汪先生太沒經驗,太容易動搖。不但中國人反對汪精衛(wèi)組織政府,一些日本人也反對?!?/p>

        高宗武心頭一喜,說:“王先生,您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

        王克敏說:“在上海,有些日本人反對整個計劃,更反對汪精衛(wèi)成立中央政府。”

        高宗武說:“既然這樣,您如果再堅持一下自己的想法,這事不就成了?”

        王克敏皺了皺眉頭,嘆了口氣說:“前途黑暗,過去幾年,我每次向日本人提出要求,都要經過激烈爭吵,但每次我都失敗了。”

        高宗武聽了,別無他法,只好回去了。

        第二天上午,影佐、原田和剛從東京趕回來的喜多,參加了三方會談。在會上,影佐當眾宣布了新首相阿部內閣支持汪精衛(wèi)建立新的中央政府。如此一來,雖然王、梁二人對中央政治會議人事、人數(shù)分配和國旗等問題仍有不同意見,但經影佐、原田、喜多在幕后協(xié)商,要汪在名額分配上再作一些讓步,終于達成了一紙協(xié)議——《決定事項》。

        會后,汪精衛(wèi)派梅思平、陶希圣做高宗武的工作,要他接受新中央政府的一個職位。高宗武說:“我不參加,也不離開。我既不能背叛我的國家,也不愿背叛我的朋友?!?/p>

        梅思平說:“協(xié)議已經達成,盡管還有許多具體的事情有待解決,但新政權的建立只是時間問題了,宗武,你要看到希望,不要總是悲觀。汪主席需要你,新政府也需要你?!?/p>

        高宗武說:“梅部長,當初你我倡導的是和談,不是投降?,F(xiàn)在,汪先生所走之路是徹頭徹尾的投降賣國,你還如此支持,這不是害汪先生嗎?”

        梅思平說:“事情已經走到這一步,還能回頭嗎?”

        高宗武說:“能,這就好比喝毒藥,剛開始我們還不知道,所以在喝。一旦我們清楚了是喝毒藥,就應當機立斷,或許還有活路。”

        梅思平訕訕地說:“談判已經結束,明天我們就得動身回上海,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歇息?!闭f完,他沒和陶希圣招呼,就自顧自地走了。

        高宗武又對陶希圣說:“陶部長,你得好好勸汪先生,萬萬不可組織什么新中國政府。”

        陶希圣點了點頭,說:“宗武,你放心,我會的!”

        10月30日,日本人向汪方開出了組織新政府的條件。汪精衛(wèi)得到消息,馬上指派周佛海、陶希圣、梅思平到虹口六三花園去接受文件,文件的標題是《中日關系調整基本綱要及附件》。

        11月1日開始,梅機關與汪組織正式談判,日方代表為影佐禎昭(首席代表)、犬養(yǎng)健、須賀彥次郎等人,汪方代表為周佛海(首席代表)、梅思平、高宗武、陶希圣等人,談判地點在上海虹口六三花園。到4日,雙方開了兩次會。

        5日上午,汪精衛(wèi)在住所召開緊急會議,參加的人員有陳壁君、周佛海、陶希圣、梅思平、高宗武。很顯然,汪精衛(wèi)被日方的條件嚇壞了。他一邊搖頭一邊嘆氣說:“這些條款意味著我們國家獨立的終結。看來那些堅持抗日的人是對的,而我們錯了?!?/p>

        聽到這番話,高宗武以為拯救汪精衛(wèi)的機會來了,便說:“汪先生,日本人開出的‘和約’比‘二十一條’還狠。正如您所說,如果我們接受這份文件,那么整個國家民族的命運都會斷送。所以,我們不能討論它,也沒必要討論它?!?/p>

        汪精衛(wèi)說:“照你這么說,那我們該如何處理這份文件呢?”

        高宗武說:“現(xiàn)在,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把文件退回去,告訴日本人我們不可能考慮它。不僅如此,我們還要告訴他們,我們現(xiàn)在已經完全了解他們的不誠實,所有近衛(wèi)、平沼、頭山滿、板垣等人所說的,不論是私人的或者官方的,全都是謊言,我們已經放棄了所謂的和平運動。我們還要把文件公布出去,讓國人知道日本人的野心!”

        大伙聽了,都保持沉默,不置一詞。

        見沒人說話,汪精衛(wèi)說:“這份文件屬于高度機密,日本人從來沒有提出過這么詳細和具體的條件。如果泄漏出去,日本人必定會視為最嚴重的事件,他們會解讀為我們不具誠意?!?/p>

        很明顯,汪精衛(wèi)不愿接受高宗武的建議。明知是一碗毒藥,他也要一口吞下去。

        晚上,陶希圣坐在住處的窗前,連著抽了好幾支煙。想起白天會上高宗武的話,他陷入了沉思。高宗武的話很有道理,可這個時候要汪主席停下來,根本不現(xiàn)實?,F(xiàn)在能做的,就是在談判中,能爭取更大的主動,堅持中方的立場與和談原則,不至于落入日本人的圈套。通過兩次會談,日本人也表現(xiàn)出了一定的誠意,應該有談判的余地。

        想到這些,陶希圣的心漸漸有了些許愉悅。好長時間沒寫家信了,他得告訴妻子這里的情況,讓她放心。于是,他拿來紙筆,開始寫了起來:

        “……現(xiàn)在前也有曙光,斷不致竟落入奸人之手,故我心漸有生計,只要良心自問可求適當方法以無愧,不必求人諒解,終必為人諒解,一天陰霾由此而散,兩三個月后行蹤可定,望忍一切痛苦以待之,此行不虛矣?!?/p>

        汪日雙方的談判繼續(xù),到12日,一共在虹口六三花園及愚園路開了七次正式會議,還有多次會外的私下商談,仍然有十七項問題無法解決。其中,雙方分歧最大的是駐兵和撤兵問題。比如,方案中的防共駐軍,由原來的“平津及蒙疆地帶”擴大為“華北”;撤兵時限,原來“兩年內完成撤兵”的條文,在方案中竟改為“從速撤退”而無期限,等到日方同意加入“兩年撤兵”后,又在撤兵條件“治安確立”的定義上發(fā)生爭論,等等。

        12日,談判告一段落。陶希圣、高宗武、周佛海、梅思平等人來到汪精衛(wèi)住處,向他匯報談判情況。

        陶希圣心情沉重地說:“從前蒙古人入主中原的時候,將黃河流域看作‘腹里’,把長江以南的人視為‘南人’,置于圈外為其剝削之用,今天日本軍部的計劃,是分割中國為五層。最深內層是滿洲國,第二層是蒙疆自治政府,第三層是華北地帶,第四層是華中地帶,第五層是華南地帶,而海南島則為日軍在南海的軍事基地。日方條約要綱所謂緊密協(xié)力地帶與協(xié)力地帶,要分為這幾個層次來研究。但這五個地帶并不包括外蒙、新疆、西北、西藏與西南在內,很明顯,這是瓜分中國的大陰謀。”

        汪精衛(wèi)聽完,惱怒地說:“日本如果能夠征服中國,就來征服好了。他們征服不了中國,要我在他們的計劃上簽字,這文件說不上是賣國契,中國是我賣不了的。我簽了字,不過是我的賣身契而已。”

        高宗武說:“這怎么不是賣國契?地上,天上,海上,包括老百姓的思想,都在日本人的控制之下。日本人哪是和我們搞和平談判,他們是要亡我中華!”

        聽高宗武這么一說,汪精衛(wèi)的情緒低落起來,他掃視了一下大家,說:“好,我明天就遷出愚園路,搬到法租界福屢路去住,然后發(fā)表一個聲明,停止一切和平活動,立刻轉往法國。”

        陶希圣說:“汪主席,如果現(xiàn)在您能作出這樣的決定,那是國家之幸運,民族之幸運?!?/p>

        周佛海馬上極力反對,說:“汪主席,這樣做萬萬不可。重慶方面已經把您作為通緝要犯,您又能走到哪去?只要我們再好好爭取,日本方面會作出讓步的?!?/p>

        于是,高宗武、陶希圣為一方,周佛海、梅思平為一方,各執(zhí)己見,互不同意,吵起來了。

        “好啦,這兩天我就搬出去!”汪精衛(wèi)揮了揮手,有氣無力地說,“你們散了吧,我想歇一歇?!闭f完,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回到住處,已經是天黑時分。進門后,高宗武聞到一股菜香,心頭生出一股幸福感。見他回來了,沈惟瑜馬上張羅,把飯菜端到飯桌上。

        吃著香噴噴的飯菜,高宗武不由說道:“惟瑜,這段時間要是沒有你相陪,我真不知道該怎么熬過去!”

        沈惟瑜笑著說:“我是你的妻子,我不陪你,誰來陪你?別多想了,快吃飯。吃完飯,你得陪我去外灘看夜景?!?/p>

        高宗武這才想起,來上海近三個月了,還沒陪妻子去過外灘。想到這,他答應一聲,加快了吃飯速度。正吃著,沈惟瑜說:“宗武,下午有人來會你,見你不在家,他留了張紙條給你?!闭f完,她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小紙條,遞給高宗武。

        紙條上是一首題為《高宗武來訪同宿云仙觀光旅館賦贈》:“平生朋舊知多少,誰訪孤蹤到日邊。為我遠來留一宿,與君闊別忽三年。身經夷險情逾見,談到興亡思欲然。山館高寒夜寥寂,偶聞石罅瀉溫泉。(徐寄庼)”

        看完之后,高宗武很是迷惑,因為詩與作者不一致。

        去年,高宗武去了日本,順便拜訪了在長崎養(yǎng)病的黃群(字漱初)。那天晚上,他們兩個就國事時局談了許多,一直到次日凌晨才散。在談到汪精衛(wèi)的和平運動時,黃群一再告誡高宗武,要救國先要自救,千萬別讓汪精衛(wèi)被日本人利用,成為分化中國的工具。也就是從這次談話開始,高宗武開始萌生脫離汪偽集團的想法,并請黃群牽線搭橋,和重慶方面商談。前不久,黃群又秘密趕往香港,和杜月笙進行溝通。

        這首詩,寫的就是當天晚上的事。這詩明明是黃老寫的,為什么落的名字是徐寄庼?這個徐寄庼是上海灘的金融巨子,時任上海商會會長、浙江興業(yè)銀行董事長。可以肯定,如果不是黃老的摯友,外人肯定不可能知道這首詩??磥恚旒膸鰬撌鞘茳S老所托而來。

        想到這兒,高宗武急忙起身,說:“惟瑜,對不起,今天晚上不能陪你去外灘,我有急事?!闭f完,他抓起西裝,一邊穿,一邊急匆匆地朝外面趕去。

        徐寄庼是上海灘的名人,他的住處自然不難找。很快,高宗武趕到徐府,自報家門。沒過多久,徐寄庼親自來到大門口,把他帶到二樓的一間書房。坐下后,高宗武直奔主題,說:“徐先生找我,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所以高某就不請自來了?!?/p>

        徐寄庼說:“高先生果然是聰明人,不過,不是我有事情找你,而是黃漱初先生有事找你。”

        高宗武心中一喜,說:“重慶方面有消息了?”

        徐寄庼點了點頭,說:“這是蔣委員長寫給你的親筆信,你看一下?!?/p>

        高宗武接過信,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在信中,蔣介石稱高宗武為浙中健兒,高度肯定他能夠迷途知返脫離汪偽集團,并叮囑他一定要注意安全,平安離開上海??赐曛?,他激動地說:“蔣先生已經諒解了我的無知,我無后顧之憂了。謝謝徐先生,謝謝黃老先生?!?/p>

        徐寄庼說:“你最應該感謝的,不是我和漱初先生,而是杜月笙先生。為了促成此事,他兩次冒險飛往重慶,遭遇敵機,差點兒丟了性命。”

        高宗武感嘆說:“杜先生真是大仁大義之人??!”

        徐寄庼點了點頭,說:“黃漱初先生已經派人潛回你的家鄉(xiāng),用運炭的小船偷偷地把你的家人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你離開上海的事,具體由杜先生的大弟子萬墨林負責,到時候他會安排好一切的。還有,杜先生說,你離開上海的時候,如果能把密約帶出來公之于眾,那更是大功一件?!?/p>

        高宗武說:“請轉告杜先生,我就是拼上性命,也會把這件事情辦好!”

        汪方不想談判了!這個消息傳到日方,影佐慌了,馬上去愚園路見汪精衛(wèi)。見影佐來了,汪精衛(wèi)很是激動,他講了自己如何脫離重慶,如何響應近衛(wèi)聲明,一直說到“要綱”,聲明他不能接受,最后說明他將要移居法租界,閉門思過。

        影佐拿著紙筆,一邊聽,一邊記。聽著聽著,他流出了眼淚。等汪精衛(wèi)講完,他說“要綱”是“興亞院”(抗日戰(zhàn)爭時期,日本內閣設立的專業(yè)負責處理侵華事宜的機構)提出的方案,確實有與近衛(wèi)聲明不相符合的地方。最后,他說:“汪先生,我愿意協(xié)助你遷居,并請法租界捕房布防,保護你和夫人遷出愚園路。然后,我立刻回東京,叩請近衛(wèi)公出面干涉?!?/p>

        被影佐這么一說,汪精衛(wèi)沒那么激動了。次日,他召集周佛海等人開會。他講了一下昨天與影佐會談的基本情況,講到影佐一邊記筆記一邊流淚的事,說:“看來,影佐還是很有誠意的?!?/p>

        陶希圣站起身來,憤憤地說:“汪主席是不是相信影佐的眼淚了?那是鱷魚的眼淚!”

        周佛海冷笑幾聲,說:“陶部長,你太刻薄了!對方表達誠意,我們怎么可以隨便懷疑,隨便否定呢?這樣的態(tài)度,很不利于和平談判!”

        高宗武揶揄地說:“東京日本參謀本部里有美國課、中國課、印度課,等等,我相信還有個流淚課。這個課的課員們的專長就是用眼淚當武器,有時會達到效果。影佐將軍曾經當過中國課的課長,我想他一定還兼任過流淚課的課長?!?/p>

        高宗武的一番搶白,讓周佛海很是尷尬,不知說什么好。他只好看著汪夫人,希望她能及時制止高宗武他們的錯誤想法。

        陳璧君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便說:“影佐明天就帶著我方提出的修正案回東京請示,我看遷居的事先擱著,等他回上海再說吧?!?/p>

        汪夫人都這么說了,汪先生肯定不會反對??粗麄兎驄D善變的臉,高宗武、陶希圣唯有苦笑。

        幾天后,影佐回到上海??墒?,他的態(tài)度不但沒有變軟,反而更加強硬起來。因為,東京給他的指示,是絕對不許讓步。從他回到上海那天到25日,雙方的談判完全陷入決裂,沒有任何進展。

        陶希圣、高宗武等人顯示拒絕態(tài)度,堅持全部懸案沒有得到日方讓步之前,交涉不能繼續(xù)。

        見事情這樣,汪精衛(wèi)不得不求影佐說:“對梅華堂諸君從大局著眼的態(tài)度雖不勝感激,但我認為,不如就把成立政府的這種方式停下來?!?/p>

        影佐很不耐煩,軟硬兼施,逼迫汪方依照日方旨意,早日通過方案。

        影佐從東京回來以后的態(tài)度的轉變,以及加諸汪方代表的巨大壓力,讓高宗武感受到形勢越來越嚴峻,到了必須采取果斷措施的時候了??墒牵械恼勁卸荚谕艟l(wèi)的住處進行。每次會議之后,汪精衛(wèi)都會收集所有文件,哪怕是一張紙片也不許帶走。所以,要想偷走密約,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想出默記這些文件的法子??墒?,密約共有幾十頁,要想在短時間里記住,談何容易?還有,這樣整理出來的密約并非原件,在真實性上會大打折扣。

        這天上午,汪精衛(wèi)在寓所召開臨時會議,說:“日方提出要求,說密約的中譯本文字比日文原本嚴厲,要找一個人來更正一下。我看,宗武可以勝任,大家說可以嗎?”

        高宗武心中暗喜,嘴里卻推辭說:“我不喜歡那些條文,這樣大的責任推給我,太危險了!日本人可能會說我故意把條文改得比原文更加嚴厲?!?/p>

        周佛海忙說:“在我們幾個人中,只有你懂得日文和日本文化。如果找另外的懂日文的人,一時之間不好找,找到了也不保險。我看你就不要推辭了,大家都相信你。”

        果然如高宗武所料,他越推辭,大家越堅持。最后,高宗武裝作無可奈何,只得接受這個任務。見他終于同意了,汪精衛(wèi)說:“宗武,為了保密,這個工作必須在我的寓所里完成,文件決不能帶出我的房間?!?/p>

        高宗武聽了,心中就是一涼。因為這樣的話,他不能把文件帶出去,更不用說找機會偷偷地抄寫一份了。

        接下來,高宗武開始在汪精衛(wèi)家校正條款。他一邊默記著條款,一邊等待機會。一天,一位從東京來上海的日本國會議員打電話到汪府,說要找高宗武談談。因為這位日本議員是重要人物,汪精衛(wèi)便邀請他來汪府與高宗武見面。

        他們談了兩個多小時,日本議員說他要回旅館了。于是,高宗武拿起裝有密約的公文包,很禮貌地送他。

        到了旅館,因為擔心汪精衛(wèi)起疑心,高宗武便在會客室里撥電話給汪精衛(wèi),說:“汪先生,剛才我匆忙間不小心把文件帶了出來,你能不能馬上派人來旅館取回文件。如果不方便,我也可以在一小時之內把文件送回來?!?/p>

        汪精衛(wèi)聽了,說:“文件在你手里,我放心。不急,你先好好陪著日本朋友。”

        放下話筒,高宗武來到旅館前門,叮囑司機說他得陪陪日本朋友,要他在前門等。辦完這件事,他馬上趕到后門,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家里。一進屋,他就關上門,大聲喊道:“惟瑜,快把相機找出來!”

        聽到喊聲,沈惟瑜急忙找出相機,問他要拍什么。高宗武從包里拿出文件,說:“快,把所有的文件拍下來,一張不漏。”

        于是,夫妻兩個配合著把文件全部拍了下來。拍完后,高宗武叮囑說:“惟瑜,拍文件的事你得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還有,如果有人問我剛才回家沒有,你就說沒有?!?/p>

        說完,高宗武把文件裝進公文包,又打出租車趕到內弟沈惟泰的住處,把底片交給他,要他沖洗后為他秘密保存。然后,他打出租車回到旅館,借故進入日本議員的房間,聊了一會兒。確認沒人從汪府來電找他之后,高宗武向日本議員告辭,從前門出去,上車吩咐司機回汪府。

        “師母,師母!”隨著這一聲喊,一個年輕人急匆匆進來。陶希圣的妻子萬如冰抬頭一看,見是丈夫的學生鞠清遠,忙說:“清遠,你不是在上海嗎,怎么回來了?”

        鞠清遠抹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說:“是老師要我來的,這是老師的信?!闭f完,他把一封信遞過去。

        萬如冰接過信,看完之后,臉色大變,把信給鞠清遠看。鞠清遠一看,也是臉色大變。因為,信上沒說別的,只說事已至此,真是死路一條,或是觸電死,或是投黃浦江死。

        萬如冰說:“清遠,你老師還說什么了嗎?”

        鞠清遠說:“陶老師說,談判還在進行,聽說年底前必須簽字?!?/p>

        萬如冰說:“你老師去上海之前說過,汪先生決定組織成立偽政府的那一天,就是他陶希圣的死期?!?/p>

        鞠清遠聽了,激動地說:“原來是這樣,那我們得盡快想法子,在年底前將老師救出來。師母,我馬上回上海,救老師去。”

        萬如冰忙阻止他,說:“你老師住在上海愚園路,那里除了‘76號’的特務,還有日本憲兵,你怎么救???如果能救出來,你老師就不會讓你帶這封信回了?!?/p>

        鞠清遠想想也是,可眼睜睜看著恩師死去,于心何忍。忍不住,他哭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萬如冰說:“清遠,你不用擔心。過幾天,我就帶兒女們去上海。”

        鞠清遠聽了,大吃一驚,心想老師一人逃出來都難,師母怎么反而要把一家老小都送入魔窟。想到這,他忙提醒說:“師母和世兄都陷入虎口,又如何得了?”

        萬如冰解釋說:“我全家人都去上海住下,汪精衛(wèi)、周佛海他們才不會懷疑,‘76號’的特務才不會監(jiān)視,你老師才有脫走的機會?!?/p>

        鞠清遠說:“您這樣做,太危險了!”

        萬如冰說:“我不這樣做,就救不出你老師。你老師已經鐵下心不跟汪精衛(wèi)走,要是不救他出來,他肯定會自殺的。我就是要和汪精衛(wèi)進行一次豪賭,賭注就是我和我的五個兒女?!?/p>

        見師母如此堅毅,鞠清遠知道她已經下定了決心,只得說:“那我馬上回上海,幫您在法租界華龍路租好房子。您上船后,發(fā)個電報給我,我好通知老師來接您?!?/p>

        和鞠清遠這樣商定之后,萬如冰分別去學校,幫孩子琴薰、泰來、恒生三人辦好休學手續(xù)。12月11日早上七點,她帶著五個孩子,拎著行李,在尖沙咀碼頭上了去上海的輪船。

        兩天后,也就是12月13日下午四點左右,萬如冰一家大小六口人,乘船抵達上海灘十六鋪碼頭。

        見到妻子萬如冰的瞬間,陶希圣怔住了。因為,她右手牽著四子晉生,左手抱著五子范生。在她的身后,是大女兒琴薰,還有二子泰來、三子恒生。她這不是親手把孩子們往虎口里送嗎?他一陣眩暈,差點兒昏倒。

        “爸爸!”“爸爸!”孩子們歡呼著,跑了過來。聽到孩子們的歡呼聲,陶希圣急忙穩(wěn)了穩(wěn)神,拖著沉重的腳步,迎了上去。

        等他們樂夠了,站在一旁的周佛海才吩咐幾個特務,要他們幫著拎行李。萬如冰見了,忙警覺地說:“你們要干什么?”幾個孩子也圍上去,扯住行李不讓他們拿。

        陶希圣解釋說:“如冰,這是周主任,他是來接你們的?!?/p>

        萬如冰聽陶希圣講過,周佛海是汪日“76號”特務機構的頭子,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她冷冷地說:“接我們的?接我們去哪兒?”

        周佛海滿臉堆笑,說:“愚園路1136弄31號汪公館,汪主席住那里,陶教授也住那里?!?/p>

        就在周佛海說話的時候,孩子們打鬧著,把他撞了一下。萬如冰急忙喝住孩子們,說:“周主任,你看,我拖兒帶女的,住到汪公館去,這不是去害人嗎?我看,還是另外租個房子好一些?!?/p>

        陶希圣的妻子兒女全來了,他應該不會再生什么異心。另外,五個小孩子鬧起來,確實煩人,會影響汪主席夫婦休息的。想到這兒,周佛海說:“陶夫人,你等一下,我去請示一下汪主席,看他怎么說?!闭f完,他走到旁邊,找了一個座機,請示汪精衛(wèi)怎么辦。

        不一會兒,周佛海過來,說:“陶教授,汪主席同意你們在外面租住房子。不過,租住地得離愚園路近,方便聯(lián)絡?!?/p>

        萬如冰說:“這個當然,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環(huán)龍路租套房子。”

        環(huán)龍路在法租界,距愚園路不遠,方便監(jiān)視。于是,周佛海同意了。隨即,他請萬如冰一家人上車,把他們送到環(huán)龍路路口。然后,他留下兩個特務,要他們幫忙。

        因為鞠清遠已經安排好,很快,萬如冰找到了租住的房子。特務們幫著把行李拎進去,準備離開。萬如冰叫住他們,說:“謝謝了,不過,你們還得幫我一個忙。”

        特務說:“什么事,您盡管吩咐。”

        萬如冰說:“我的三個孩子還要上學,我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去哪里找學校。請你轉告周主任,麻煩他幫我找一找學校?!?/p>

        陶希圣忙說:“如冰,這樣的事就別去麻煩周主任,還是我去找算了。”

        萬如冰瞪了他一眼,說:“我早就告訴你我和孩子要來上海長住,可你呢,房子沒租好,學校也沒聯(lián)系好,什么都沒做好,我不去麻煩周主任,又去麻煩誰?”

        陶希圣被搶白了一頓,很是尷尬,不好再說什么。特務們見了,心頭暗笑,說:“陶夫人,您放心,我們會轉告周主任的?!闭f完,他們禮貌地告辭,出了房間。

        萬如冰急忙把房門關閉,然后,她快步走到窗口。很快,兩個特務出現(xiàn)在街道。不過,他們沒有離開,而是在附近轉悠。很顯然,這兩個特務在監(jiān)視他們。

        陶希圣在房間里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竊聽器之后,他才一把拉住萬如冰,急切地說:“這里是狼窩,死我一個就算了,你怎么把孩子們都帶來了?”

        萬如冰說:“我已經打聽清楚,愚園路是日租界,除了日本鬼子外,還有‘76號’特務機關的特務。你名義上住在那里,實際上是被軟禁了。你想想,如果我不把孩子們帶來,汪精衛(wèi)能同意你搬出來?”

        陶希圣流著淚,說:“用孩子們來換取我的自由,這代價太大了,我不愿意!”

        萬如冰伸出衣袖,揩去他臉上的淚水,說:“希圣,我這樣做,為的就是不要你當漢奸。你放心,我的第一步已經順利走出去,接下來,我不但要救你走,還要把孩子們安全送走。”

        接下來幾天,萬如冰帶著孩子們,在附近找學校。每次出門之前,她都叮囑上學的三個孩子,要他們好好熟悉周圍的情況,說回家之后,她要考誰的記憶力最好。

        聽到媽媽要考他們誰的記憶力最好,三個孩子很是賣力,一路走,一路記周圍的地名和特征?;氐郊抑螅f如冰就當天走過的地方提問,三個孩子都能很準確地答出來。不過,一連三天過去,孩子們上學的事還是沒有著落。直到第四天,汪精衛(wèi)出面協(xié)調,這個事情才得到解決。

        晚上,萬如冰特意多做了幾個菜,想慶賀慶賀??墒牵埐俗龊昧?,陶希圣卻沒回來。一直等到八點左右,他才到家,而且陰沉著臉。萬如冰知道他不開心,忙叮囑孩子們,不要吵鬧,安安靜靜地吃飯,別去煩爸爸。

        平日里,吃早餐的時候,爸爸已經出門。晚上,雖然爸爸一般會回家吃飯,可總是板著臉,很少說話。今兒個有喜事,怎么還得默默吃飯?吃著吃著,恒生忍不住說:“爸爸,明天我們上學,您總得送送我們吧!”

        萬如冰忙說:“爸爸很忙,哪有時間,明天我送你們!”

        孩子們都來三四天了,還沒陪過他們。陶希圣一陣愧疚,他放下筷子,笑了笑,說:“爸爸明天請假,送你們上學!”

        孩子們聽了,自然是一陣歡呼。然而,萬如冰分明發(fā)現(xiàn),他的臉部表情很僵硬,笑是強裝出來的。孩子們吃完飯,只稍微玩了一會兒,便被她催著睡了。雖然,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但萬如冰還是忍著沒問。一直到睡覺的時候,她才說:“他們會同意你請假嗎?”

        陶希圣說:“不同意怎么樣?大不了把我的命要去!說什么和平運動,其實是徹頭徹尾的投降賣國。要是當初聽從了你的勸告,我就不會走上這條不歸路。我現(xiàn)在想的,就是怎么去死!”說完,他用拳頭狠狠地擊打自己的頭部。

        萬如冰急忙死命揪住他的手,不讓他自殘。等他稍微平靜下來,萬如冰說:“希圣,明天我就給你去買票,你走!”

        陶希圣搖了搖頭,痛苦地說:“我們的一舉一動都在‘76號’特務機關的掌控之中,你怎么去買票?還有,即使我逃出了上海,你和孩子們怎么辦?周佛海已經放出狠話,只要高宗武敢再反對,就把他殺了,然后給他開追悼會。你想想,要是我走了,他們會放過你和孩子們?”

        高宗武是汪精衛(wèi)最信任的人之一,連他都遭遇這樣的死亡威脅,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一時之間,萬如冰不好怎么安慰,只得默默不語。忽地,她想到了一個主意,說:“高宗武也不想跟汪精衛(wèi)走,你可以和他通通氣,看他怎么辦?”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高宗武雖然反對和日本簽賣國條約,可他還是和汪精衛(wèi)走得很近,始終不離不棄。在這件事情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還難以捉摸。陶希圣把自己的擔心告訴萬如冰,問她怎么辦。

        萬如冰想了想,說:“那你再觀察幾天,想辦法摸清他的真實想法。”

        陶希圣點了點頭,表示認可。

        連續(xù)幾天的會議,一群人已是心力交瘁。28日這天,直到半夜,陶希圣才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環(huán)龍路的住處。一進門,他就一聲不響地進了臥室,卸下隨身佩戴的手槍。

        萬如冰接過手槍,把它擱在枕頭邊,關切地說:“希圣,你的臉色怎么這么白,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陶希圣有氣無力地說:“談判結束了,準備在31日簽字?!?/p>

        萬如冰愣了一下,說:“陳公博的意見怎么樣?”

        陶希圣說:“他明天回香港?!?/p>

        萬如冰說:“陳公博走得了,你為什么不走,還要簽字?”

        陶希圣說:“他們不敢把陳公博怎么樣,我不簽字就得死在這里,‘76號’的計劃也是先殺了我,然后開追悼會。我要是簽字,比死還難看。”

        聽到這,萬如冰咽了咽口水,說:“我用一家人的命替你,你走。如果走不出去,我們兩個就死在這里。如果你簽字,我就打死你。”說完,她真拿起了枕頭邊的手槍,對著陶希圣。

        “如果簽字,我就成了出賣國家利益的歷史罪人,還不如死了好。如冰,你打死我吧,你打死我吧!”陶希圣伸出手,把槍口抵在他的太陽穴處。然后,他閉上眼睛,靜靜地等死。

        萬如冰哆嗦著,淚水長流。過了好一會兒,她放下手槍,說:“希圣,從明天開始,你就裝病,不去愚園路了?!?/p>

        陶希圣睜開眼睛,苦笑一聲,說:“我這個樣子,還用得著裝病嗎?”

        確實,他的臉色慘白,全身冰涼,精神狀態(tài)極不好,已經是病怏怏的樣子,哪里還用得著裝?萬如冰一陣心疼,一把抱住他,說:“明天我就去買船票,你先走!”

        陶希圣急忙阻止,說:“我走了,你們怎么辦?”

        萬如冰攏了攏頭發(fā),說:“汪精衛(wèi)再狠心,總不至于對我和孩子們下手。要是你留在這里,肯定是死路一條?!?/p>

        陶希圣搖了搖頭,說:“我就是要走,也得先讓你們母子平安離開上海。否則的話,我是不會走的?!?/p>

        萬如冰知道,如果沒有萬全之策,陶希圣就是死,也不會丟下他們母子離開的。

        很快,31日到了。如果希圣不去,汪精衛(wèi)肯定會派人來接的,怎么辦???還沒天亮,萬如冰就已經醒來,想著這個問題。身旁的他,也在輾轉反側。很顯然,他也醒了,在急這個問題。

        要不,干脆把他的病弄重一些,根本去不了。萬如冰急忙坐起身,把這個想法告訴陶希圣。

        陶希圣“嗯”了一聲,表示認可。可一時之間,怎么把病弄得更重一些?很快,他有了主意。他翻身起床,什么也不穿,躺到地板上。12月天,只穿著內衣內褲,又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怎么忍受得了?。?/p>

        屋里靜悄悄的,萬如冰能清晰地聽到他因冷而發(fā)出的哆嗦聲。雖然,她感到萬分心痛,可為了躲過簽字這一劫,她只能忍受著。

        幾個小時過去,天大亮了。這樣一番折磨,本就有病的陶希圣自然更加病重。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嘴唇發(fā)紫,發(fā)著高燒。醫(yī)生來了,檢查之后,說陶希圣患了重感冒,需打點滴,臥床休息。

        果然,十點鐘左右,周佛海親自坐車來接。見陶希圣病成那樣子,他不好強求,只得作罷。等周佛海離去,夫妻倆相視一笑,但眼里都含著淚水。一直到天黑,陶希圣發(fā)著高燒,滴水未進。

        孩子們知道父親病重,都不吵鬧,或者看書,或者玩耍。萬如冰坐在一旁,心頭凄涼。

        “咚咚咚咚——”一陣敲門聲起。

        誰來了?萬如冰驚了一跳,急忙下樓,悄悄地摸到門后。透過貓眼,她看到來訪者居然是高宗武。他來當說客的嗎?想到這兒,萬如冰打開門,冷冷地說:“高司長,不好意思,希圣病了,不方便見您。”

        高宗武訕訕地說:“陶教授今天沒去簽字,我也沒去簽字,我是和他商量怎么辦的?!?/p>

        他和希圣真的是一路人!萬如冰一陣興奮,急忙把高宗武引到樓上。然后,她快步走到窗前,看外面有什么動靜。外面,有好幾個人影在晃動??礃幼?,高宗武是被跟蹤過來的。

        萬如冰拉起窗簾,來到樓下,一邊拖地,一邊警覺地聽著外面的情況。

        臥室里,高宗武坐在床前,陶希圣躺在床上,默默無語。過了好一會兒,陶希圣打破沉默,說:“高司長,你的處境很危險,說不定哪一天他們會動手,你怎么辦?”

        高宗武雖然知道陶希圣的意思,但還是試探著說:“你沒有簽字,我也沒有簽字,不是我該怎么辦,而是我們該怎么辦?!?/p>

        陶希圣說:“不如我們離開上海?”

        高宗武說:“那我們還等什么?”

        陶希圣說:“1月1號、3號、7號有船去香港,我們搭乘哪一條?”

        高宗武興奮地說:“我的朋友萬墨林先生已經幫我買了兩張3號的船票,這天的船是美國總統(tǒng)號,日本人一般不敢惹?!?/p>

        “你已經買好了票?”陶希圣興奮地反問了一句,接著又搖頭,表示不相信。

        高宗武說:“到上海之后,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必須離開汪先生。他現(xiàn)在走的不是和平救國之路,而是投降賣國之路。我已經和杜月笙先生取得聯(lián)系,做好了隨時離開上海的準備。我之所以到現(xiàn)在還沒離開,就是還抱著一絲幻想,期待汪先生會懸崖勒馬?,F(xiàn)在,這絲幻想沒了,我必須走!”

        原來他一直在做離開汪精衛(wèi)的準備!陶希圣激動地說:“好,就照你的辦,坐3號的船出走,只是我擔心——”

        高宗武知道他擔心什么,說:“我的手上有賣國條約的影印件,只要你我成功逃離上海,周佛海就不敢對你的家人下毒手?!?/p>

        原來如此!陶希圣一陣興奮,居然坐了起來。

        元旦那天早上,萬如冰催陶希圣早點兒起床,去給汪精衛(wèi)他們拜年。陶希圣有些不理解,說:“我都病成這樣了,你還要我去給他們拜年?”

        萬如冰說:“正是你病成這樣,還去給他們拜年,就表明你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是密切的。只有這樣,才有可能減輕他們對你的懷疑,否則的話,你不可能順利走出去?!?/p>

        妻子的話很有道理,陶希圣欣然接受。八點左右,他拖著病體,到了汪精衛(wèi)的住處。見他來了,汪精衛(wèi)很高興,急忙招呼他坐下。然后,他又詢問他的病情,還問他有什么需要。

        過了一會兒,周佛海、李士群等人紛紛登門,向汪精衛(wèi)夫婦拜年。一時之間,汪宅非常熱鬧,充滿了新年氣息。正熱鬧著,陳璧君說:“陶部長,簽約那天你缺席,今天你來了,正好在文件上補簽名字?!?/p>

        沒想到陳璧君會提這樣一個要求,陶希圣慌了手腳,身體竟然哆嗦起來。他穩(wěn)了穩(wěn)神,說:“汪夫人,我現(xiàn)在連握筷子都覺吃力,更不用說握筆了。這么重要的文件,要是我簽了個歪歪斜斜的名字,很不好?!?/p>

        汪精衛(wèi)聽了,說:“璧君,陶部長的身體還沒恢復好,沒必要急著簽字,等他病好了再補簽不遲。”

        汪精衛(wèi)已經許可,陳璧君不好強求,只得作罷。

        拜年的任務已經完成,陶希圣以身體不好為由,急忙提出告辭。周佛海送他到門口,說:“陶部長,你可要保重身體啊?!?/p>

        陶希圣知道他話中有話,故意裝傻說:“多謝周主任關心,我這身體,不知道哪天命就沒了?!?/p>

        周佛海說:“日方在催著要這份密約,你和高司長都不簽字,汪主席很為難啊?!?/p>

        陶希圣說:“我病好了,就會過來簽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佛海說,“為了讓陶部長的身體盡快好起來,汪主席說了,這幾天給你配個專車。李胖,過來一下。”隨著他的喊聲,一個滿臉橫肉的中年男子小跑著過來,點頭哈腰地站在面前。

        周佛海說:“陶部長,他叫李胖,是你的專職司機。以后你出門,由他負責駕車,不用搭乘公交車?!?/p>

        這明顯是安插眼線!陶希圣知道無法拒絕,便假裝高興地說:“太謝謝周主任了,改天我一定請周主任吃飯。”

        小車載著陶希圣,駛進環(huán)龍路的住處。見爸爸從小車上下來,孩子們感到很好奇,紛紛湊過去,這里看看,那里摸摸。陶希圣故意大聲說道:“孩子們,以后你們想去哪兒,有專車送啰?!?/p>

        萬如冰從屋里出來,責罵道:“爸爸的車子能亂動嗎?泰來,還不帶著弟弟們玩去?!甭牭綃寢屫熈R,泰來急忙朝弟弟們使眼色,帶著他們離開。

        等李胖駕車離去,萬如冰急忙把陶希圣扯進房間,問是怎么回事。得知情況,她焦急地說:“一出門就得坐車,你怎么甩掉特務?”

        “我已經想好了!”說完,陶希圣在她耳旁嘀咕了一會兒。

        萬如冰聽了,很是高興,說:“這個主意好,明天我?guī)俎谷プ谖浼野菽辏槺惆堰@個想法告訴他。”

        1月3日上午九點,陶希圣西裝革履。他深情地擁了擁妻子,出了住處。馬上,李胖過來,說:“陶部長,您要去哪?”

        陶希圣說:“我約了幾個朋友,在和平飯店吃中餐。”李胖聽了,馬上駕車,把陶希圣送到和平飯店前。

        陶希圣說:“李胖,今天我約的是幾個重要客人,你就別跟著上去了。這是五十塊錢,你就在附近吃個飯。”說完,他把錢遞過去。

        和平飯店是大上海最高檔的飯店,能去這地方吃飯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聽陶希圣這么說,李胖自然不好跟著去。他接過錢,說:“謝謝陶部長,我還是在車里等吧,到時候您給我?guī)€盒飯?!?/p>

        陶希圣不再理睬,下了車,大步朝飯店走去。一進大廳,他馬上找到后門,走了出去。后門不遠處,一輛出租車停在那里。見到陶希圣,司機馬上下車,迎上去說:“陶教授,萬先生派我來接您?!?/p>

        在出租車的不遠處,站著好幾個人。這些人,都是萬墨林安排接應的槍手。因為事先已經知曉情況,陶希圣沒有猶豫,馬上上車。出租車發(fā)動,載著他朝十六鋪碼頭駛去。

        大約十一時許,陶希圣趕到了黃浦灘碼頭。經過稽查口的時候,他壓了壓禮帽,把船票遞給執(zhí)勤的日本兵。日本兵看了下船票,見是上等艙的,馬上示意陶希圣過去。

        上船后,陶希圣找到自己的艙位。因為擔心特務,他不敢去找高宗武。直到輪船準時啟航,陶希圣才松了口氣。然后,他去服務臺,想通過他們查一下高宗武在哪個艙位。沒想到,查來查去,就是沒查到高宗武這個名字。

        難道高宗武沒有逃出來?陶希圣心頭一涼。正在驚慌的時候,他忽地想起,為了安全起見,他倆用的都是假名字,可高宗武用的是什么假名字,他已經記不起來了。

        直到第二天上午,陶希圣才在甲板上見到高宗武。終于成功逃離上海!兩個人自然是欣喜萬分。

        1月5日下午,萬如冰終于收到陶希圣已經安全抵達香港的電報。心頭懸著的一塊石頭總算落下,可是,另外一種擔憂又涌上她的心頭。因為,自從陶希圣失蹤后,泰來他們上學放學,每次都由“76號”派司機負責接送。家門前的巷子里,增加了許多便衣特務。

        無論怎樣,我都要帶孩子們逃走!

        日子在一天天地過去,萬如冰表面上若無其事,但內心越來越不安起來。12日那天,一家人都不出門,呆在家里。中午,周佛海突然打來電話,通知她馬上把家搬到愚園路去,并且告訴她已經派車,很快就會到她的住處,要她做好準備。

        萬如冰知道,如果一家人搬進愚園路,那就絕對擺脫不了特務們的控制,沒有機會逃離上海了。怎么辦?情急之下,她抓起電話,直接打到汪公館,說要找汪先生。

        電話是陳璧君接的,聽到是個女人的聲音,她有些詫異,說:“你是誰?”

        萬如冰說:“我是陶希圣的妻子萬如冰,我想見您?!?/p>

        陳璧君也想見她,自然答應。于是,萬如冰帶著琴薰,坐了“76號”的車,徑直去了汪公館。

        萬如冰是舊式女人,極少在公開場合出現(xiàn)過,所以沒人認識她。見到她后,陳璧君有些懷疑,說:“你真是陶太太?”

        萬如冰說:“是的,汪夫人?!?/p>

        陳璧君說:“那么,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萬如冰說:“我家先生已經走了好幾天,我很怕他在香港會見什么人,講什么話,壞了汪先生的大事。我想去香港,把他拉回來?!?/p>

        把陶希圣拉回上海,這正是陳璧君想的。不過,她不相信萬如冰的話,說:“你用不著自己去,派一個學生去就可以了。”

        萬如冰說:“學生的話他不會相信,只有我去勸才能夠讓他回來?!?/p>

        陳璧君冷笑一聲,說:“陶太太,你這番話還是留著蒙小孩子吧?!?/p>

        萬如冰說:“我怎么是蒙您呢?我們來上海只有兩個星期,若是我家先生有走的打算,他怎么會接我們來這里?我?guī)蓚€小的去香港,三個大的繼續(xù)留在這里讀書,只是得煩汪夫人和汪先生給予照顧?!?/p>

        這番話合情合理,讓陳璧君去了戒心。她想了下,說:“這事我作不了主,得問問汪先生。”

        陳璧君還沒上樓,汪精衛(wèi)就從樓上下來,說:“陶太太,這個事我還得想想。”

        這時,一個副官進來,遞給汪精衛(wèi)一封信。汪精衛(wèi)打開信,掃視一下,馬上臉色大變。原來,那封信是陶希圣發(fā)來的電報,請求他保護他家人的安全,否則他只有走極端,公開講話。

        這正是汪精衛(wèi)最為擔心的事!他按了按太陽穴,說:“陶太太,就照你說的辦。你到香港后,一個星期之內,給我個準信,否則就別怪我翻臉無情。”說完,他還批給萬如冰一筆錢作路費。

        第二天早上,也就是1月13日,汪精衛(wèi)特意派了輛汽車,送萬如冰母子到十六鋪碼頭。上了船之后,看著琴薰帶著兩個弟弟站在碼頭,萬如冰淚如雨下。因為,她知道,這一走極有可能就是永別。

        后來,在萬墨林的精心策劃下,陶家三姐弟分三路成功逃出魔窟。

        1940年1月22日,香港《大公報》發(fā)表了高宗武、陶希圣致該報的信,以及他們帶出的《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暨附件,全文公布了“汪日密約”(《日支新關系調整要綱及其附件》)的原文攝影件。同一天,重慶、昆明、上海及國內外許多報紙也刊載了這一賣國條約全文。香港《大公報》1月22日的頭條新聞為:“高宗武陶希圣攜港發(fā)表汪兆銘賣國條件全文集日閥多年夢想之大成!集中外歷史賣國之罪惡!”重慶《大公報》該日的頭條新聞為:“高宗武陶希圣在港揭發(fā)汪偽賣國密約將密攝照片呈送?!?/p>

        “汪日密約”的公布,讓中國人民看清楚了日本想亡我中國的真實意圖,給汪偽逆流以沉重打擊,也更加堅定了中國軍民的抗日決心。這一事件,史稱“高陶事件”,因其意義重大,所以也稱“小西安事變”。

        av大片在线无码永久免费网址| 99在线精品免费视频九九视| 国产精品人妻一区夜夜爱| 亚洲精品成人av观看| 久久亚洲宅男天堂网址 | 性欧美暴力猛交69hd| 精品不卡久久久久久无码人妻 | 秋霞鲁丝片av无码| 国产大片中文字幕| av在线一区二区精品| 99麻豆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 男女肉粗暴进来120秒动态图| 99re6久精品国产首页| 亚洲午夜精品第一区二区| 高潮抽搐潮喷毛片在线播放| 综合久久给合久久狠狠狠97色| 无码伊人久久大香线蕉| 极品尤物在线精品一区二区三区| 丰满少妇人妻无码专区| 人妻在卧室被老板疯狂进入国产 | 亚洲av一区二区在线| 丰满熟妇人妻av无码区 | 国产精品成人无码久久久久久| 99精品国产高清一区二区麻豆| 亚洲av成人在线网站| 精品福利一区二区三区| 天天碰免费上传视频| 亚洲成人中文| 国产成人高清精品亚洲一区| 少妇人妻综合久久中文字幕| 无码av免费一区二区三区试看| 日本熟妇hd8ex视频| 极品夫妻一区二区三区| 亚洲国产精品无码专区| 国产成年无码V片在线| 日本在线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体验区试看120秒啪啪免费| 天天做天天躁天天躁| 亚洲国产日韩av一区二区| 精品亚洲国产成人av色哟哟| 少妇高潮潮喷到猛进猛出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