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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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慈友：第一代中國傘兵

◎ 文熱心

2015年12月24日，筆者來到平江縣城關(guān)鎮(zhèn)一棟廉租房內(nèi)，與天安門受閱抗戰(zhàn)老兵謝慈友圍爐相談。

謝慈友今年90歲，腰板挺直，軍人風度依然。他穿著一套受閱時穿的黃色軍服，胸前掛滿了勛章，胸牌上寫著“國民革命軍第五軍”“鴻翔部隊”，還有他的姓名等字樣。這是一位曾與日軍在中國西南血拼的老兵，又是一位不一般的老兵——第一代中國傘兵，也就是現(xiàn)代的空降兵?！傍櫹琛保⒁庀翊篪B一樣在天空中飛翔，發(fā)現(xiàn)目標凌空直撲，一招置敵于死地。

正是因為“不一般”，謝慈友的抗戰(zhàn)史也“不一般”。

那一年，他才15歲

1942年8月，謝慈友投身軍營時只有15歲。

說起投軍的緣由，謝慈友告訴筆者：“1926年10月6日，我出生于平江城關(guān)鎮(zhèn)，小時候雖然家境不好，卻也過得去。到1942年時，入侵我國的日軍愈加瘋狂，我的家鄉(xiāng)平江也遭到了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房屋、街道被炸毀，尸橫遍地，商店關(guān)門，工人失業(yè)，人們整天在警報聲中惶恐地生活。當時我在念小學，家鄉(xiāng)經(jīng)常遭到日軍飛機轟炸，身臨其境的我很憤怒。我父親是一位手工織襪工人，長年在店鋪，后店鋪關(guān)門，只能帶著我祖母、母親和我逃離到鄉(xiāng)下，我也就此失學。”

抗戰(zhàn)老兵謝慈友

“國難當頭，家也不家?！弊x過書的謝慈友對這8個字有著真切的體會?！疤煜屡d亡，匹夫有責”的口號感召著他，他決定離開家園，去尋找伯父參加抗日戰(zhàn)斗，因為他的伯父是中國遠征軍的一位軍官。恰好表哥王微杰回邵陽國立十一中學上學，謝慈友就和他一路伴行。在半途分手后，謝慈友又獨自一人挑著小篾簍，里面裝著換洗衣服和送給伯父家的一點平江土特產(chǎn)，大膽朝著廣西全縣——第五軍后方留守處所在地前進。

他乘車到廣西全縣后，徒步走到離縣城30華里的楷水村，找到了伯父家。這時，伯父謝慰云正在遠征印度未回國，謝慈友就在伯父家歇住了一個星期，等待伯父謝蔚云的歸來。他伯父是黃埔第四期學生，此時是第五軍二十二師的一位團長，在昆侖關(guān)戰(zhàn)役中負了傷，中了3顆子彈，成了跛子，人稱“跛腳將軍”，后來升任第二〇〇師少將指揮官。

由于參軍心切，謝慈友找到遠征軍留守處的平江人李望云，請他帶自己入伍。謝慈友在李望云的帶領(lǐng)下，到全州湘山寺公園第五軍干部訓練班考試，被順利錄取。第五軍是全國唯一的機械化軍隊，這個訓練班主要是向?qū)W員教授機械技術(shù)，培養(yǎng)全軍的基層干部，充實到前線抗日部隊。在這里，謝慈友經(jīng)過6個月的強化軍事訓練和數(shù)理化及其他文化知識的學習后，順利結(jié)業(yè)。

小教官，只有17歲

“令必行，表里貫徹，絕對服從。練必精，藝高膽大，創(chuàng)立奇功。攻必克，步炮坦克，陷陣沖鋒。守必固，屹如山立，待機進攻。行動貴神速，步炮貴協(xié)同。昆侖殲敵，顯奇功。”這是第五軍的軍歌，謝慈友至今唱得歌詞準確、氣勢高昂。

謝慈友之所以對這首歌終生不忘，與他對這首歌的理解、運用分不開。他覺得，這首歌不僅體現(xiàn)了第五軍的歷史和戰(zhàn)功，而且融合了訓練指南和要求，因此他在訓練學員時常把這歌當作“教材”。

1943年2月干訓班結(jié)業(yè)后，謝慈友的同學們被分配到遠征軍裝甲、騎兵、汽車、輜重等4個機械化團，他被分配到云南曲靖大營房汽車兵團團工廠，實習一個月后，升為少尉技術(shù)員。1943年4月，他被團長羅又倫選送，進入中、緬、印三國聯(lián)辦的駐滇干部訓練團學習。結(jié)業(yè)后，他帶著中美兩國領(lǐng)導(dǎo)人簽發(fā)的中英文版結(jié)業(yè)證書，來到汽車兵團一連任少尉副排長，與其他人一起負責當時西南線的戰(zhàn)時運輸工作。1943年12月，他又被派到云南楊林老猴街所在的第五軍軍事訓練班軍官隊學習，專門學習軍事知識。6個月后結(jié)業(yè)，他成績排名第二，杜聿明軍長讓他留在軍訓班，擔任軍事隊的區(qū)隊長兼軍官隊的教官。

謝慈友經(jīng)常用這首軍歌的內(nèi)涵去教育廣大官兵。此舉還真管用，不僅提高了官兵的精氣神，也為自己提高了威信。學員都相當尊敬他，在路上碰到，都向他敬軍禮，親切地叫他“小教官”，而此時謝慈友才17歲。

當傘兵，他當上支隊長

“朵朵白云，點點流星，飄動在萬里的天空。我們是新中國的傘兵，為著民族的解放、國家的興旺，我們建起一座鐵的長城……”采訪中，謝慈友引吭高歌，唱起了70年前的《中國傘兵之歌》，英雄氣概仍不減當年。

他向筆者講起了中國第一支傘兵部隊的由來。世界反法西斯同盟形成后，為準備即將進行的全面大反攻，美國和中國研究建立一支突擊隊，目的是用這把“突擊”尖刀深入敵后，襲擊日軍指揮部并破壞重要橋梁、通信設(shè)備及機場等戰(zhàn)略要地。于是，就有了代號“鴻翔”的傘兵第一團。1945年4月8日，由傘兵第一團擴編成的中國傘兵總隊在云南昆明郊區(qū)崗頭村宣告成立。因此，昆明崗頭村被譽為中國第一支傘兵的“搖籃”。

傘兵部隊召集和精選部隊骨干為基層領(lǐng)導(dǎo)，干部大部分是從遠征軍第五軍選調(diào)的。謝慈友有幸被選中。伯父謝蔚云語重心長地囑咐和鼓勵他：“慈友，傘兵是從飛機上跳下到地面作戰(zhàn)的特種兵，你要有超人的勇敢精神，才能當上一個空降兵的指揮員。你父親只有你這個獨生子??！”謝慈友斬釘截鐵地說：“伯父，您放心，您能過緬甸到印度，爬野人山打日軍。我就要從天上跳下去打擊日軍，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謝慈友告訴筆者，傘兵總隊劃分為4個大隊，每個大隊下轄5個中隊，每個中隊組建6個分隊：一、二、三分隊為步兵分隊，四分隊為小炮隊，五分隊為重機槍分隊，六分隊為工兵分隊（包括渡河、架橋、爆破）。還有4個直屬隊（分別為特務(wù)、通信、輜重、衛(wèi)生直屬隊），一個傘兵訓練處（包括折傘組）。每個步兵分隊有30多個人，下設(shè)3個支隊。每個小炮分隊下設(shè)2個支隊。另外，補充大隊僅有干部，無兵。這樣，傘兵總隊兵力加起來總共約5000余人。

傘兵部隊火力混合編組，配有火箭筒、火焰噴射器。士官以上都配有美式大喇叭、手槍、筆和望遠鏡，官兵每人都配有跳傘小刀、手槍、急救包等，佩戴“鴻翔”標志。

謝慈友當時19歲，在傘兵總隊當了支隊長。后來，他還被提升為傘兵小炮上尉分隊長。有一次，陳納德將軍和杜聿明將軍來視察訓練情況，看到謝慈友在訓練士兵做示范動作，陳納德露出慈祥的筆容，徑直來到他身邊，一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一邊大呼：“OK，中國，好樣的！”那時那刻，謝慈友不知道如何回答陳納德，情急之中只好向陳納德敬了一個莊嚴的軍禮。

翻筋斗，遇到魔鬼式的訓練

當一個傘兵不容易，謝慈友們遇到的是魔鬼式的訓練。謝慈友告訴筆者，跳傘訓練分為基本訓練和空中跳傘兩個階段。

“基本訓練主要是體操、單雙杠、木馬、跳遠、跳高、鐵環(huán)秋千、空中飛躍、翻筋斗，盟軍教官對翻筋斗這個項目抓得特別緊，訓練傘兵左翻、右翻、前翻、后翻、側(cè)翻，傘兵們滾得滿頭是汗，筋疲力盡，直到非常熟練為止。教官告訴我們，練好翻滾，是一個空降兵安全著陸、快速收傘、立即參加戰(zhàn)斗的關(guān)鍵。空降兵著陸時，傘在大氣壓的鼓脹之下，還有很大的慣性，會把你繼續(xù)拉走。不利用翻滾動作很快把傘的慣性阻止，人就會被拖得皮破骨折，拉到很遠的地方。要是等它的離心力自動消失才停下來，不僅著陸點會產(chǎn)生很大的誤差，而且影響戰(zhàn)斗。還有一個跳高塔項目也抓得比較緊，主要是訓練每個空降兵離開飛機的動作及勇氣和膽量。不少士兵第一次跳塔有害怕心理，要經(jīng)過多次訓練才敢跳下，我自己也深有體會。第一次登上高塔時，眼前懸條鋼絲繩，一頭系在高塔上，一頭系在地樁上，成45度斜角，鋼絲繩上的滑輪一端有一根16英尺長的帶子，這根帶子就扣在身上。當你離開塔往下跳時，要等這根16英尺長的帶子拉直時，你才有感覺是掛在滑輪上，你的心才會平靜下來。相反，在你沒有感覺掛在滑輪上時，就有一種空蕩害怕的幻覺，這正如離開飛機門往下跳，牽引帶沒有伸直把傘打開時一樣的幻覺。所以說跳高塔是空降兵地面訓練的一個重要項目，也是一個最重要的低級階段訓練?！?/p>

謝慈友講述了第一次空中跳傘時的情景和感受。“我第一次在盟軍教官指揮下跳傘，感到很恐懼。從飛機門跳出后，在16英尺長的牽帶還沒把傘拉開時，心跳好像都停止了，失去了靈魂一樣，在空中渺渺然。當我默默數(shù)著‘一、二、三’數(shù)字時，忽然感覺被什么東西把人往上一提，猛一驚醒，睜開眼一看，傘被張開，人被吊在傘下面。這時，我看到了頭頂?shù)乃{天，地下美麗的大自然，大地在自己的腳下慢慢地升起來，這才知道自己在往下降落。于是，我趕緊用手拉好主操縱帶，自己就像神話里的天神在天空游蕩。當時，我真希望傘的速度能慢一點，多觀賞一下廣闊的大自然?？山德渌俣炔辉试S我多留戀，我必須要注意自己的動作和著陸的位置。于是，我趕緊把雙腳并攏，兩腿彎曲，腳尖稍朝下，保持著地姿勢。一著陸，我就趕緊翻滾，把傘收下來，這樣跳傘才算完成。如果在離開飛機往下跳，心里默數(shù)完‘一、二、三’傘還沒有打開，就要趕緊用手拉開胸前的保險傘（子傘）。所以作為一個空降兵，除了要有強健的體魄外，還要有機靈的頭腦?！?/p>

他說：“戰(zhàn)斗訓練中，我們雖然是在盟軍教官指導(dǎo)下按美國的方式訓練，但還是結(jié)合了中國部隊的作戰(zhàn)方式。例如，盟軍作戰(zhàn)的主導(dǎo)思想是以雄厚的軍事裝備為基礎(chǔ)，首先使用大量的火力消耗才開始攻擊，而我們是講究重點打擊，正面佯攻，迂回側(cè)擊，不是全憑火力去硬拼，而是用巧打、穩(wěn)打，來引誘迷惑，使敵人暴露，然后集中火力一舉全殲。中國空降兵訓練與別國相比，很少出事故，安全率較高，陳納德將軍和盟軍教官稱中國人聰明、膽大?！?/p>

第一仗，攻打丹竹機場

1945年，為配合盟軍湘西大反攻，上峰命令從傘兵部隊中挑選一批精干人員混合編成一支突擊隊，配合友軍，襲擊日軍侵占的廣西梧州市平南縣。1945年6月下旬的一個晚上，緊急集合的號聲響起，謝慈友和戰(zhàn)友們奔赴機場集合。在登機前半小時，上級給他們布置任務(wù)——配合友軍占領(lǐng)丹竹機場。同時，偵察丹竹機場的位置、敵情分布情況、機場情況、停機坪、機庫和保護機場外圍的軍事火力部署等。登機開始，只聽天空“轟隆隆”像雷聲響徹云霄，陣勢頗為壯觀。當夜出動的飛機有B52型轟炸機、紅頭野馬噴氣戰(zhàn)斗機、偵察機以及裝載傘兵部隊的運輸機。

謝慈友回憶說：“在飛機內(nèi)，官兵分兩排坐著，飛機中央橫著一根粗大的鋼絲，這是掛鉤用的。每個人都在緊張地檢查自己佩戴的子母兩傘、頭盔、綁在腳上的跳傘刀（防止在跳傘時傘掛在樹枝上影響降落用的），檢查自己佩戴的急救包、水壺、母傘的掛鉤等?！?/p>

“凌晨4時50分，飛機飛臨廣西丹竹機場附近上空，由于盟軍實行了電子干擾，日軍機場沒有發(fā)覺。等到他們發(fā)覺時，盟軍飛機已到達該機場上空，轟炸機立即向機場及外圍據(jù)點投下不計其數(shù)的炸彈。靜寂的夜里突然間響聲震天，飛機聲、炸彈聲、機槍聲響成一片，地上一片火海，機場和機場外圍只見火光和煙霧。噴氣戰(zhàn)斗機向下用機槍掃射，打得日軍焦頭爛額抬不起頭，到處塵土飛揚，機場上的飛機無法起飛，機場癱瘓，且被一片煙霧籠罩著。在震耳的炸彈聲、機槍聲及煙霧彌漫的有利條件下，指揮員發(fā)出了開始降落的信號彈。我們采用低空降落，在指揮員的口令聲中，一個一個地往艙外跳。母傘的掛鉤帶把母傘蓋一揭，傘便張開，人在這時也猛地一怔，好像從睡夢中驚醒，趕緊用手握住自己的傘，調(diào)整到降落位置降落，趕快找到武器降落袋，取出武器和彈藥，選擇地形架起小炮，進行猛烈的炮擊。我們重點摧毀敵人的地堡工事，掩護步兵前進。飛機仍在空中用火力掩護我們前進，友軍也在外圍同時進攻，接應(yīng)我們，我們以絕對優(yōu)勢的火力壓倒了日軍的反撲，使他們無處躲藏……僅幾小時，就摧毀了日軍全部的外圍據(jù)點和機場內(nèi)的飛機及跑道，一舉占領(lǐng)了所有機場據(jù)點。我們參加戰(zhàn)斗的160多名官兵中，死傷34人，其中軍官組長兩名。任務(wù)完成后，友軍接收陣地，我們則歸還建制，補充整頓。不久后，日軍便宣布無條件投降。這次戰(zhàn)斗是我國軍事史上首次使用空降兵的成功嘗試?！?/p>

在家鄉(xiāng)，他是大能人

談起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的生活，謝慈友感慨頗多。因為母親患病，他得以脫離部隊，沒有卷入內(nèi)戰(zhàn)，也就能留下一條性命，要知道他所在的第五軍作為國民黨部隊“五大主力”之一，最后覆滅在淮海戰(zhàn)場，就連第一任軍長、時為國民黨部隊淮海戰(zhàn)場實際指揮官的杜聿明也是兵敗被俘，他這個帶兵沖鋒的連長在槍林彈雨中能全身而退？

原來，抗戰(zhàn)勝利后，謝慈友所在的部隊調(diào)到婁底。此時，身為連長的他的主要任務(wù)是在教官班培養(yǎng)軍官，也就沒有隨著大部隊奔赴戰(zhàn)場。1946年，他母親在平江老家病了。因為沒有人照顧，就打電話要他請假回去探親。就在探家期間，他所在的第五軍調(diào)到了華東戰(zhàn)場。等母親病好，謝慈友要回部隊的時候，交通已經(jīng)封鎖了。他無法回到部隊，也就在家鄉(xiāng)呆了下來。

新中國成立后，他向政府說明了自己原來的身份。在社會大變革中，謝慈友承受到了政治壓力，不久，他被下放到了農(nóng)村。

謝慈友的下放地點是梅仙鎮(zhèn)。他在部隊學的那些數(shù)理化和機械技術(shù)幫助了鄉(xiāng)親們，也幫助了他自己。新中國建立之初，一窮二白，農(nóng)村勞動還是原始的肩挑手提。大躍進時，要向機械化進軍，可農(nóng)村既缺乏機械又沒有技術(shù)人才。公社要辦企業(yè)，謝慈友這樣的人自然是寶貝，他也就被安排進廠當了技術(shù)員，任務(wù)就是動力保障。可擺在他眼前的只是一臺既不能動彈又無配件的柴油機，他必須盡快讓它轉(zhuǎn)動起來。他過細地觀察了一番，原來這是一臺英國造的克萊斯勒的柴油機。怎么修？他調(diào)動全部人脈關(guān)系，請一個當時在解放軍部隊里任技師的老戰(zhàn)友繪出機械結(jié)構(gòu)圖紙寄來，然后遠赴京滬，近到岳陽、武漢，硬是將機器修得轉(zhuǎn)了起來，不僅白天能帶動其他機器，晚上還發(fā)電。后來，蘇聯(lián)停止對華援助，平江買不到柴油，面對死機的危險，工廠領(lǐng)導(dǎo)急了。謝慈友說：“有辦法，咱們燒木炭?！弊鲞^汽車兵排長的他，當年管理的汽車里就有燒木炭的。于是，他對機器進行改裝。幾個月后，機器依然歡唱，工廠依然光明。

謝慈友成了梅仙一帶的大能人。他的勞動，讓山村第一次有了電燈；讓鄉(xiāng)親們第一次擺脫碓子磨米，吃上了機碾米；讓鄉(xiāng)親們擺脫了繁重的車水活，用上了機械排灌；讓生產(chǎn)隊有了第一家加工企業(yè)，使社員的勞動工值由每天的二三角提高到八九角……

1982年，謝慈友回到城關(guān)鎮(zhèn)老家。

受閱前，謝慈友日夜在外奔波，每天早上4時多就起床，靠販賣豆腐維持生計。雖然日子過得清苦，但他無怨無悔。沒有戰(zhàn)爭，安居樂業(yè)，這不就是自己當年投身戰(zhàn)場的初衷么？

就想這樣平平凡凡、安安穩(wěn)穩(wěn)，以一個“引車賣漿”者終生時，他沒想到能作為抗戰(zhàn)老兵代表來到了天安門前，接受習主席的檢閱。這不僅勾起了他心靈深處的英雄意識，勾起了他對那些犧牲在抗日戰(zhàn)場的戰(zhàn)友的深情回憶，也讓他回味起了人生的付出與回報這樣的“哲學性”問題。

“囑兒孫，跟黨走，繼往開來”

談起這次受閱的感受，謝慈友遞給筆者一份最近才寫成的“總結(jié)”，題目叫做“永不消逝的記憶——一個參加九三閱兵抗戰(zhàn)老兵的深情回憶”?！翱偨Y(jié)”分為“難忘的15個日日夜夜”“高規(guī)格的接待和956房”“習主席接受了我的‘大禮’”“光陰是寶貴的，一刻不容松懈”“感激的淚水”“我見到了習近平主席”“八十大慶再見”。

其中最引起筆者注意的是“習主席接受了我的‘大禮’”一部分。老人給習近平主席送了什么禮？

原來，謝慈友等8月21日到達北京，入住北京首都大酒店。他所住的房間為956號。當天，閱兵指揮部聯(lián)合保障組組長劉濱少將來訪，謝慈友就將自己寫的《紀念抗日戰(zhàn)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zhàn)爭勝利70周年》一文和一首詩，請劉轉(zhuǎn)交習主席。劉濱答應(yīng)他后，他差不多像孩童一樣跳了起來。

8月23日，閱兵指揮部編發(fā)的《閱兵快報》發(fā)表了他的詩。這首詩寫道：“憶當年，方十五，日寇入侵。我中華，遭浩劫。國破家亡，憤怒填胸。同命運，共存亡，奔赴戰(zhàn)場……授勛章，載史冊，傳承后代。賜溫暖，多方關(guān)照與關(guān)懷，感恩涕零。囑兒孫，跟黨走。繼往開來，矢志不忘。”“這么快就發(fā)表了，難道閱兵指揮部沒有送給習主席就作主了？”這讓謝慈友猜疑。

第二天，一位解放軍校級軍官來到956號房間，給謝慈友送上了一份精編版的《閱兵快報》，并說：“這張報紙您帶回去交給家人好好保管珍藏，可當作文物，也許是你的傳家寶?？?，您的詩登在‘銘記歷史’專欄內(nèi)。這還要向全軍通報?！?/p>

“向全軍通報”，又讓謝慈友聯(lián)想：“習主席可能看到了這首詩?！被氐狡浇?，武裝部政委也告訴他，關(guān)于那首詩的通報已經(jīng)到了。

9月3日上午，謝慈友和其他受閱的抗戰(zhàn)老兵一起登上受閱車。他告訴筆者：“我排在第10車左邊第1位，行進時，心情非常激動，我一直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時45分，當方陣通過天安門城樓時，看到習近平主席率先起立向抗戰(zhàn)老兵們揮手致意，他情不自禁端起手臂，向習近平主席敬軍禮，感動得流下了淚水?！澳且豢?，我是在代表全國幸存抗戰(zhàn)老兵，代表7000萬湖南人民和百萬平江人民走過天安門，主席揮手致意，是對我們抗戰(zhàn)老兵最高的榮譽和肯定?！?/p>

筆者看到，謝慈友在回憶北京受閱的情景時，依然沉浸在幸福中，說“這一切的一切，像夢幻，但又是事實。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最光榮、最值得驕傲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