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記者 洪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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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一家子
本刊記者 洪樂
央視編導(dǎo)曾鬧過這樣的“誤會”:一次,《東方之子》欄目準(zhǔn)備系統(tǒng)介紹一批名人的事業(yè)和家庭生活,林毅夫、陳云英分別被列入報道計劃。直到采訪時,節(jié)目組才發(fā)現(xiàn),這兩個人原來是一家子!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通常會有一個支持他的女人,這個女人默默無聞,被丈夫的光環(huán)所掩蓋。而林毅夫和陳云英卻違背了這樣的“定律”。
這對夫妻,一個是經(jīng)濟學(xué)界的大牛,一個被稱為“中國特殊教育第一人”,兩人在各自的行業(yè)里都是頂尖人物。強強聯(lián)手的夫妻,也許有人認(rèn)為雙方會因為互不妥協(xié)而摩擦不斷。實際上,他們的家庭生活十分和諧。
他們家遵循著中國的傳統(tǒng):男主外、女主內(nèi),分工明確。裝修房子等重活兒,都由林毅夫承包;陳云英則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凈凈。
曾經(jīng)有媒體采訪林毅夫和陳云英時,問過這樣的問題:“怎么看自己的第一和對方的第一?”
林毅夫說:“我們是搭檔。其實我從來沒想去爭奪第一。”
“他是我頭上的光環(huán),他越成功,我的光環(huán)越大!”這是陳云英的回答。
但有時,還是需要一方有所犧牲。
2008年金融危機時,時任世行副行長的林毅夫承受了巨大的工作壓力。那段時間,他很少在夜里12點以前回家。對此,陳云英給予了極大的理解與包容。她甚至放下自己的研究工作近9個月,陪伴丈夫遠赴華盛頓,與他共渡難關(guān)?!拔乙蝗松砑媪?,妻子、保姆、司機、聽眾、秘書,還有陪著林老師散步的‘小狗’?!?/p>
1983年,林毅夫和陳云英別離4年剛重逢,卻面臨著又一次別離。林毅夫到芝加哥大學(xué)求學(xué),陳云英就讀于美國賓夕法尼亞州愛丁保羅大學(xué),兩人不在一個城市,沒法互相照顧。把兩個孩子接到美國以后,為了讓林毅夫無后顧之憂,陳云英獨自扛下了撫育孩子的擔(dān)子,還不落下學(xué)習(xí)。
這對夫妻,一個是經(jīng)濟學(xué)界的大牛,一個被稱為“中國特殊教育第一人”,兩人在各自的行業(yè)里都是頂尖人物。
兒女剛到美國,正是鬧騰的年齡。陳云英經(jīng)常一邊兩手敲著鍵盤做作業(yè),一邊把頭轉(zhuǎn)向孩子大叫:“別吵了,媽媽要讀書?!焙枚啻?,她匆匆給孩子們做完飯,身上還帶著油煙味,來不及換套衣服,又接著跑進教室上課。
如今,他們的一雙兒女早已長大成人。父母的言傳身教,對兒女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兒子北京大學(xué)國際政治系畢業(yè)后,赴美留學(xué)獲得碩士學(xué)位;女兒畢業(yè)于廈門大學(xué),女承父業(yè),從事金融方面的工作。
一家四口因各自的工作并不能經(jīng)常在一起,但時間擠擠總是有的?!霸谖覀兗?,不管是誰,每次出差回來之前,都提前通知家人,并約好時間團聚。對外只說是第二天才回來,以免受到別的干擾?!标愒朴⒄f道。
“他是我頭上的光環(huán),他越成功,我的光環(huán)越大!”陳云英說。
“我們有一個習(xí)慣,就是全家人經(jīng)常會一起躺在同一張床上聊天。隨著孩子們長大、結(jié)婚生子,家里人越來越多了,原來的床已躺不下了,可能今后要專門買一張大床,不行的話還得用兩張床來拼。”說起自己的家庭,陳云英一臉幸福。
林毅夫和陳云英還會騰出時間來過“二人世界”。只要不出差,他們每周都一起讀書、散步、聽音樂。
如今,在媒體上經(jīng)常能看到林毅夫和陳云英“夫唱婦隨”的場面,可是他們的團聚來之不易,個中曲折堪稱現(xiàn)代版的王寶釧和薛平貴。
“如果我不見了,你可能要像王寶釧一樣,苦守寒窯十八年……”在回大陸的前幾天,林毅夫?qū)ζ拮雨愒朴⒄f道。
陳云英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丈夫竟然真的“不見了”。
那時,他們的兒子3歲,陳云英又身懷六甲。
剛開始,知道內(nèi)情的人把林毅夫視為“臺奸”,陳云英得不到丈夫的絲毫音訊,心情起起伏伏,“今天覺得他死了,明天又覺得他還活著”。肚里有一個娃,兒子這么小,難道他們從小就要缺少父愛了嗎?
家人都以為林毅夫不在人世了,甚至為他立了牌位。但是,生性倔強的陳云英堅決不相信,她經(jīng)常以淚洗面,堅持“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第二年的一天,住在東京的表兄李建興突然給陳云英帶來了口信,只有簡單幾個字:“他活著,沒事,讓你嫁人?!蹦莻€年代,不敢?guī)偶鶃?。“他”,就是林毅夫。知道丈夫還活著,陳云英喜悅的淚水頓時涌了出來。
老一輩的人告訴陳云英,你看那些1949年跟隨國民黨來臺灣的人,和他們的親人還有見面的機會嗎?即使林毅夫還活著,你們這輩子也不會再見面了。但陳云英咬咬牙,承擔(dān)了所有的壓力,堅持不改嫁。
而在海那邊的林毅夫,也十分掛念妻子和孩子。進入北大學(xué)習(xí)半年多后,林毅夫情緒一直很低落,有時不愛說話,直到后來輾轉(zhuǎn)收到陳云英的一張照片。照片后邊寫了一首詩,詩的大意是:我理解你,理解你這種行為。
與苦守寒窯18年的王寶釧相比,陳云英是幸運的。離別4年后,他們在美國重聚了。
當(dāng)陳云英輾轉(zhuǎn)趕到美國,見到了魂牽夢縈的丈夫時,兩人抱頭痛哭。
林毅夫說:“我有信心她會支持我,當(dāng)然我也知道,對她來講這是一個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內(nèi)心里面對她是特別感激的。一個女人能夠獨立去面對那么多外在的壓力跟內(nèi)在的壓力,而且永遠沒有放棄過,然后到最后。當(dāng)然,我們很幸運,能夠重新團圓?!?/p>
而陳云英回憶起這段日子,說道:“他走的時候確實是很艱苦的,但我們那一代大學(xué)生對于臺灣的前途有很多思考。我覺得他比較執(zhí)著于自己的理想,也就是說他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游臺灣海峽,這是他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
值得一提的是,林毅夫和陳云英的相戀故事也和王薛之戀相似。王寶釧貴為宰相千金,看不上諸多王公貴族的公子,卻傾心一個無名小卒。陳云英也一樣,祖籍泉州的她出身于一個富商家庭,學(xué)業(yè)優(yōu)秀,容貌端莊,而林毅夫卻是個窮小子。
盡管雙方家庭的差距很大,但陳云英被林毅夫的言談中明確的精神追求和毫無掩飾的理想抱負(fù)深深打動。
林毅夫送給陳云英的第一張卡片上面寫著:“我是一個有抱負(fù)的男孩,我沒有財富,你愿意和我做朋友么?”驕傲的陳云英當(dāng)即做了決定:就是他了!
在陳云英的畢業(yè)典禮上,林毅夫送給她的定情信物,是一本美麗的畫冊,叫“錦繡河山”,上面有長江,有黃河,還有長白山。這讓和林毅夫一樣有著遠大抱負(fù)的陳云英不由慶幸,自己選對了夫君。
林毅夫說:“我有信心她會支持我,當(dāng)然我也知道,對她來講這是一個非常不容易的事情,所以我內(nèi)心里面對她是特別感激的?!?/p>
林毅夫和陳云英一家四口生活和諧美滿,但在美滿中仍然有遺憾。
每年的清明節(jié),本該是掃墓祭拜先祖的日子,對于林毅夫一家來說卻頗為尷尬和傷感。林毅夫的父母都安葬在臺灣,可是他不能返臺祭祖。
2002年5月9日,林毅夫84歲的父親林火樹在宜蘭去世,這時距林毅夫回到大陸已經(jīng)有23年了。初聞噩耗,林毅夫失聲痛哭。原本隔著淺淺海峽的兩人,現(xiàn)在是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見了。想到1996年母親亡故之時,受臺灣當(dāng)局的阻撓,沒能回去奔喪的遺憾,林毅夫想,這次怎樣也要爭取一下。
“我不希望在父親過世的時候,再引起太多爭議。我最希望能讓我很低調(diào)地回去看我父親一眼,在他火化之前再看他一眼。”然而,事與愿違,盡管林毅夫低調(diào)申請返臺奔喪,仍舊引起了臺灣民眾激烈的討論。出于種種考慮,林毅夫這回依舊沒能成行。
悲痛之下,林毅夫?qū)o盡的哀思和遺憾寄托在文章中,寫下了《祭父文》:“阿母病危,未能侍奉左右;阿爸抱病臥床,仍無返鄉(xiāng)之途。黃泉路口,不得執(zhí)手扶送,長留阿爸、阿母無盡之憾。終天惟有思親淚,寸草恨無報春暉?!?/p>
林火樹的靈柩20多天都未入殮。林毅夫的大哥林旺松表示,父親生前經(jīng)常提到想再見弟弟一家。家人想讓林毅夫見父親最后一面。
最后,陳云英懷揣林毅夫親筆書寫的《祭父文》,穿上麻衣,替丈夫回臺送葬。林毅夫和女兒林曦則在北京親手布置了一個簡易的靈堂,供奉上林火樹的牌位。透過互聯(lián)網(wǎng),林毅夫看到了親人和父親的靈位。當(dāng)聽到告別式上法師說“宜蘭下雨可能是因為兒子沒有回來”時,他踉蹌跪倒在地,淚流滿面。告別式結(jié)束后,他仍跪叩不起,最后在女兒和學(xué)生的攙扶下才緩緩離去。
父母在世不能盡孝,父母亡故不能送終,這成了林毅夫終生的遺憾。
而每年清明節(jié)的掃墓祭祖,至今也仍不能做到。陳云英說:“我只能安慰我的丈夫,說‘你再等等,再等等,總有那么一天,臺海兩岸和諧的時候我陪著你回去?!覀兛赡芤虼朔浅5拈L壽,長壽到一百歲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