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宏桂

劉菊今年二十六歲，放棄工作在家照顧寶寶兒子。先生岡梓說，帶孩子責任大也辛苦，說完“嘿嘿”地笑完就忙自己事去了。所有繁瑣事都是劉菊在操心，這四年間奔波在家里、院子里、兒童醫(yī)院和嬰幼兒用品專賣店這些地方。人累點不要緊，煩心的是那錢不夠用，尿不濕一袋就是一百多元，一罐奶粉也要兩百，寶寶衣服、醫(yī)療、上幼兒園費用是一項接一項的支出。岡梓賺的那點錢就像根細繩把這個家懸著，劉菊的心一直被揪緊，大人買衣服，上館子，出去旅游都很遙遠了，家里這幾年唯一添置的大件也就是那套電腦。

她把寶寶送到幼兒園后回到了家里，坐在電腦桌前。電腦上開著QQ，不斷有“滴”的聲音。她飛快地敲著鍵盤，臉上時不時露出會心的笑。

當年，電腦是什么她完全不懂，遇到在小區(qū)門口發(fā)小廣告宣傳開通網絡的人，人家把宣傳單遞給她，接過小單子她看都沒看，走遠后順手就扔掉了。岡梓說，電視整天都是不好看的節(jié)目，小區(qū)好多人家都有電腦開通了網絡，電腦節(jié)目豐富，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你一個人在家很悶，買一臺電腦上網絡吧，看電影聽歌這些都有。電腦買回來后，岡梓教會了她上網，又給她注冊了QQ號碼，安裝了游戲讓她玩耍。

岡梓是公司的一名空調維修工，職業(yè)讓他很嚴謹，平時總是一臉嚴肅。在QQ里玩農場種菜游戲，她忙了一段時間，收獲了很多金幣。農場種種子、澆水、殺蟲忙完了就等幾個小時后的收獲，她很聰明，見還有其它功能，能看見網上不同地方的人，也就好奇加一些人為好友聊幾句。

美女你好！很多人都是這樣稱呼她問好她。第一次被人喊美女時很興奮，不是美女呢！她回答。后來喊她美女的人多了，明白了網友都是這樣稱呼女網友，都是美女。

牛小木也是喊劉菊美女中的一員。你就是美女，他在另外一臺電腦上說。他說能看見她，想象她皮膚白皙臉色紅潤，說她衣著得體笑容甜美是一位佳人。劉菊見了回復說，你又不是千里眼，怎會看見我？你呀！想象力豐富，哈哈！從你的文字我就看得到呢，想象你是小巧的鼻子，大大的眼睛，彎彎柳葉眉。她見了回說，啥子喲，人丑著呢！回復雖這么說心里卻甜滋滋。她又回說，帥哥，你真會說話。

喊我?guī)浉?，哈，我就不謙虛啦，發(fā)一張照片給你，看了你就知道了。剛一說完，一張圖片發(fā)了過來。好一會了，見劉菊沒回復，牛小木忍不住發(fā)消息過來問，怎么樣？劉菊望著照片，一輛BX5車旁一個滿臉微笑的大男孩，好英俊的小哥哥，她看了一會，不知怎么回復，傳說中的寶馬男，這網絡中真是什么人都有。

你有攝像頭嗎？他在那邊問。有哇！她答道。怎么啦？她問。想看看你呢！想一睹美女的風采。他回答說。哈哈！你不是想象了嗎！怎么還要看人。他又說，想象歸想象，現(xiàn)實更真實。不會嚇著你吧？你等等，我給你開。她用鼠標點擊了視頻音頻開關按鈕，她睜大眼睛看著電腦。好漂亮??！比我想象的還要動人，好秀氣的女子。他贊美說。

她捂著嘴，嗤嗤地笑了起來，笑完用手理了理額前的劉海。小哥哥，你也蠻帥嘛！她看見他伸出大拇指，做了一個頂呱呱的手勢。

兩人聊了很久，要到中午了，劉菊想起還沒有去菜市場買菜，岡梓中午還要回家吃飯，就說，牛哥，我還有點事，不好意思，拜拜了。她已經稱他為哥了。小妹，你忙吧，有機會聯(lián)系哦，拜拜！他稱她為小妹。

劉菊看了看QQ中農場有幾顆雜草，就用工具除掉。她又打開電影視頻播放器，選了喜歡的電影讓電腦下載，起身從廚房拿了布袋，急急忙忙走出門到市場去買菜。

岡梓回家開門，進來見屋子里沒人。跑到哪兒去了，他在想。沒到吃飯時間，他回來拿加氟氣壓表。維修中心幾組人員都派出去，工具都拿走了，偏偏老總辦公室空調壞了，維修沒有加氟表，岡梓只好回家來拿自己的工具。拿了表后他看見電腦顯示屏在閃就準備關，一動鼠標就看見QQ上顯示有沒瀏覽的消息，他打開看了那些消息，聊天消息記錄上一個稱哥一個喊妹，什么喲？這個劉菊在干什么？無名堂！他沒關電腦，扔下鼠標氣匆匆走了。

自從知道她在跟網友聊天，岡梓整天就陰沉著臉，他想罵人，有時恨不得把電腦砸了解解氣。QQ聊一聊又沒有鬧什么，哭喪著個臉不理人，你不理人我還煩你呢，帶孩子這些年太沉悶了，說話的人都沒一個，最煩心是那錢一到手里，為孩子很快就花光，也少有笑容，又等岡梓下個月的薪水，劉菊自個尋思著。她這段日子被岡梓弄得也煩心，不高興是你的事，聊天還要你管，還要匯報嗎，她為自己辯解。岡梓見了臉越來越黑，眉頭越來越緊，說了句，這樣不好！有什么嗎？劉菊白了他幾眼說。兩人漸漸都沉默了。

牛小木文字越來越熱烈了，說，網上還有網絡夫妻呢，還有網絡紅房子結婚游戲，玩游戲行不？我在紅房子等你，你做我的妻子，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子。你壞！劉菊說后也參與了那紅房子游戲。從被追到結婚，相識，相知，獻花，約會，一場網絡虛擬的愛在他們兩人中展開。浪漫的故事，唯美的婚禮，溫馨的夫妻生活讓劉菊歡喜不已。虛擬成就了現(xiàn)實，我喜歡上了你，牛小木說。牛小木想見劉菊，說，菊，能給我一個機會嗎？在水一方茶坊是真有，紅房子也真實存在，就在我們生活的城市里，能在一起吃個飯嗎？親愛的！請給我一個為你服務的機會，那天你就是公主。主?。≈x謝偉大的互聯(lián)網，讓我遇見了你，讓我為你付出吧！

她猶豫些時日后答應了牛小木，去那自己不曾見過的紅房子里，好哇，她說！

劉菊在見面前精心打扮了自己，她把頭發(fā)散開，重新梳理了一遍，看起來十分靈氣，反復對著鏡子看看，精心涂抹了香蜜，她自己嗅了嗅，一股淡淡的清香十分好聞。從衣柜里仔細挑選了一件緊身的連衣裙，連衣裙包裹著她露出完美曲線，她用手把裙擺理了又理，對著落地鏡看了又看，才滿意提著那白色小包走出門。

街道兩旁是高大的香樟樹。五月，密密麻麻小珠子樣的香樟花開滿枝頭，整條街道彌漫著清香。說好在均隆街道盡頭那家超市門前碰頭。劉菊特意穿了那雙粉紅色高跟鞋，走路時鞋子跟像釘地一樣發(fā)出叮的聲音。小街道人和車很多，各種嘈雜聲音交織在一起鬧哄哄地響。左拐一個彎右拐一個彎10多分鐘后到了超市門前，她看門前并沒有那輛銀色BX5。

劉菊，劉菊。對面馬路有人在喊她。她尋聲望去，那輛銀色BX5停在超市對面。車門開著，牛小木一個閃身走過來。哈哈，牛小木，劉菊臉上布滿了燦爛笑容。是我，劉菊，我一看你站在那就知道是你。牛小木臉上也笑得如春花燦爛。來，我們走，他招呼她說。

牛小木開了副駕駛門，用一只手在車門頂上遮著。劉菊一彎腰鉆了進去。他坐在駕駛室椅上側著身為她系安全帶。她笑笑說，我不會。很簡單，我?guī)湍?，說后給她系好。他拉了拉門檢查是否關嚴實，把自己安全帶也系好，啟動了發(fā)動機。

興奮緊張中還有絲絲忐忑，她習慣性想抿嘴，讓自己盡量放松，偶爾看看他。他全神貫注開著車，時不時側個頭看一眼她。兩人相視一笑。方向盤來回輕輕轉動著，車子時不時遇到紅燈走走停停。人多車多紅燈多他說。就是，城市就是房子和車子太壓抑了，她附和說。BX5車走得很平穩(wěn)，沒有急轟油門和急剎，車在他的操控下成了一項優(yōu)雅的運動，車有時有些輕微的晃，讓人舒服得陶醉。

車停在九眼橋下一個小停車場里。他幫她推開了門。她下了車，拿著白色小提包站在一旁。穿工裝的收費員快步跑過來指揮倒車。車停穩(wěn)，關好門，他按了手中的電子鎖遙控鎖門鍵，一聲清脆的滴聲后門鎖好了。

他把鑰匙放在包里，用左臂夾著，伸出右手，請！他倆并肩走著。府河邊上人行道行道樹是一顆顆粗壯的黃葛樹，樹頭上枝葉遮天蔽日，大樹下又有些小四季青和雜灌木，又套栽著拳頭粗細的紫薇樹，紫薇樹在這個季節(jié)還是光禿禿不見葉子。

他倆沿著河邊靠近欄桿的石板走道走著，一會后停下了腳步觀望，面前河道里有一個橡皮壩，它把上游來水在這里攔住一部分，水位被抬高，水漫過橡膠壩形成一道翻卷著浪花的瀑布，白色水花濺起發(fā)出巨大的轟響聲。一群白鷺在水面上飛來飛去。從橋下遠處河道上看九眼橋，那橋就架在空中，只能看到橋上行人模糊的影子。那一排路燈桿就像一把巨大的梳子，梳理了這座城市后停在這里。

平時路過這里沒注意到呢，原來這里這么美！劉菊看了贊嘆道。好風景只是你不曾注意。牛小木接過了話。他又說道，走吧！我們到在水一方茶坊去坐坐。他拉住了她的手。

人行道中間，每隔十來米就有公共椅子，每個椅子上都有歇息人，有老年人，正在那說著話。有一對年輕人，十六七歲的樣子，男孩坐在椅子一頭，女孩則把身子躺男孩腿上呈睡著狀。有一群大爺圍在一起，中間石板上兩個老頭在下棋，不時有人在幫言吼著。

走了一段路程，兩人牽著的手冒出了汗。有點熱呢，她停下腳步望著他。兩雙眼相互對視著，有一股熱力讓她靠近他。他把她擁抱在懷里，好想親她一口。路上有行人，行人撇了一眼，不屑一顧地走開，這里不是親熱的地方。他背對著馬路，馬路上有一溜斑馬線，有行人從對面走過來。他把摟著她的手松開。向前再走一段就是在水一方茶樓，而橫過馬路對面就是紅房子。

劉菊面朝著馬路對面，她看到了紅墻上那幾個大廣告字：紅房子。紅房子，游戲中紅房子畫面好美，沒有喧嘩，沒有車流，沒有憂愁，沒有煩惱，卿卿我我，纏纏綿綿，恩恩愛愛?，F(xiàn)實中紅房子面墻到頂都被涂成紅色，正門兩邊是金色的圓柱。她注意到從里面走出來一對男女，女子雙手摟著那男子的腰，兩人時走時停，男子用手抱著女孩的頭，一下一下吻著那女孩子。劉菊挽著他，也享受著這一刻美好，這個男人從視頻見面一開始就讓她著迷，一個笑容滿面陽光的男人。她記住了他說，你是一個優(yōu)雅有高貴氣質的女子，纖細的腰弧線優(yōu)美，身材好有風情讓人動容，女神??！你俘獲了多情男子的心。她聽了好生喜歡，回答說，不是吧？有那么好嗎？是的，他肯定說，你真是那么好，我就是那個發(fā)現(xiàn)你的人，發(fā)現(xiàn)美也要有才華，那也是一種能力呢！漂亮，美麗，動人，想著這些她就覺得甜蜜。

我們到對面紅房子里去吧！牛小木不想去在水一方茶樓了，他試著問她。她望著他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小心臟噗通噗通地加快了跳動，她沒有說話，用一個會意的笑告訴了他。

她一笑，露出白白的牙，眼睛忽閃忽閃地凝視著他。她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在網上QQ中就說過，我要和你到紅房子里去，九眼橋的紅房子，在那里把你親個夠愛個夠。小哥哥好壞呀！真要把小妹變成壞女人。她調皮地回復道。

她跟著他走過了馬路斑馬線，信號燈一下子變紅了。紅房子門前地面是黑黑的大理石，面上有一個小噴泉，門口有一對小石獅子。金色的門柱被擦得光亮，兩人影像投上去被拉得細長。牛小木在服務臺開了一間鐘點房，挽著劉菊乘坐電梯來到404號房間。

房間滿鋪著深紅色地毯。門被隨手關上，在衛(wèi)生間門口，他用雙手抱住了她，夾著的包掉落在地毯上，他全然不顧。她明顯感覺到他急促的呼吸，那熱氣呼在她臉上。他用嘴把她香唇含住。她全身一陣顫抖，心里一陣發(fā)緊，人有些不穩(wěn)。窗簾沒有拉上，溫和的陽光從玻璃處透進來。他把她抱起來，穩(wěn)穩(wěn)走到床前，輕輕放到床上。

窗簾拉上了，床頭燈透出溫柔的光。劉菊仰面躺在床上被他緊緊壓著，她腦子如一團亂麻。一番親昵后他激動地要把她剝開，他動作有些笨拙，就像一個陌生的水手。她升起一絲不安，這一切都如夢境般，到底是存在還是不存在，在QQ上遇見了他，就像被一個什么魔法吸著，經歷過電腦游戲中紅房子里盡情歡顏的流程，如今心來到了這里，在現(xiàn)實中的紅房子歡顏，在這里要把壓抑完全釋放。她突然覺得頓悟，想起每每看到女子抽煙，自己覺得不可思議，厭惡那些人，其實，那些人就是好那口。就是好那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那一口。壓抑和寂寞，遇到了對的人，那就是烈火般燃燒。迷迷糊糊中，突然覺得有一個人大喊了一聲，劉菊。她嚇了一跳，睜開了眼，眼前是房間，牛小木已脫掉了上衣。那聲音分明是另外一個人。不要，不能，天，這都是干什么，她用手推開了牛小木。牛哥，對不起，牛哥，她一連喊了幾聲。他慢慢地停下手，一會后，明白了，長長呵一口氣，臉上布滿了失落和尷尬。

衣服很快整理好，兩人手里各拿著自己的包離開了房間。牛小木在服務臺退掉門卡走出大廳。劉菊早就離開服務臺走出來，站在小廣場上，人有些發(fā)軟，心像被抽空一樣，她把目光落在紅房子幾個字上。如果離婚了，他會同我結婚嗎？她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已走過來，神情也恢復常態(tài)，挽著她說道，走，我們去蜀香園菜館，那里菜品很有特色。不了，要去接孩子，她說。沒有其它人去接孩子？他問道。她想了想，喊那個老幾吧，我打個電話。她打通了岡梓的電話，喂，你早點下班吧，去接娃兒。聽到對方答復說好，她掛了電話。說好了吧？牛小木問。沒事，他們單位下班可以早一點走，她答道。

BX5車載著兩人很快來到了蜀香園，車停在馬路臨時停車點。一進門就有人招呼問幾位？兩位，牛小木答道。那邊有一個桌子，服務小妹把他們引導到坐的地方，又去拿來兩個杯子，倒上鮮奶茶后把菜單放到牛小木面前。

喜歡什么呢？他問她。她一笑，你點吧，我不熟悉。他也微笑，翻看著菜單，一份桂花魚吧，來一份清蒸牛肉，回鍋肉來一份，野山雞燉蘑菇來份，邊說邊翻著菜單本。夠了，兩人吃不完，劉菊打斷他的話說。牛小木聽了說道，那就再來份三鮮湯。

點完菜，牛小木望著劉菊，看她用吸管在奶茶杯里吹泡泡。劉菊先是吹出一長串，后又小心吹出一個大泡泡。泡泡到最大時砰地爆開，細小奶茶珠散開來，桌子上彌漫著奶香。吹完，她吸了一口，說，好香，聞到青草和春花香味，還有花粉口感。牛小木聽了贊嘆說，哇！你真是一個有品位的人，一般人是沒有這種能力的，這奶茶就有那么一股草地氣息，有那花粉香甜口味。她聽了，說，都是跟你學。不是跟我學，是你自己天生具備。嗨，你呀！一張蜜一樣的嘴，女孩子都會喜歡。說完抿嘴輕輕一笑。牛小木接過了話說，男人要有品位，要層次高，不能當土豪，會生活有情趣。菜品也陸續(xù)端上來了。吃好哦！美食是一種生活，是一種享受，來，多吃。牛小木招呼說。

天已慢慢進入暮色，街上華燈初放，汽車燈光來回閃爍著。大廳桌子旁都圍坐著人，各種美食氣味混合在一起，空氣中飄蕩著濃濃菜香味。牛小木從餐巾盒里抽出紙遞給劉菊。她接過，輕輕說道，謝謝！

你說謝謝都是那樣好聽。他看她說。她望他一眼，是嗎？她問。是，女神，他說。牛小木用筷子夾來一塊回鍋肉放在碟子里，把肥瘦用筷子分開，將瘦的一塊夾給劉菊。好美食！他有些感嘆道，同樣是肉，到這里就不一樣，品質得到提升，不像那小館子里，說到一半他覺得有點不妥，就岔開話，吃吧！兩人邊吃邊交談。一小陶碗米飯，兩人把碗里米飯吃得干凈。望著剩下的菜，劉菊說，浪費可惜，罪過！牛小木聽了嘿嘿笑說，下不為例，又喊道，結賬。靠在吧臺的服務員走過來，看了賬單說，一共678元。服務員收過錢去了吧臺，把找零錢又拿過來遞給牛小木，說了聲謝謝老板。不謝！他把找零收起，拿起包，兩人向門外走去。劉菊說，好貴！他答道，這個不貴，那小菇是高山上的呢，還有那肉是散養(yǎng)豬，那雞是野雞呢，這里還有文化和品牌，還有服務價值。喔！就是高檔吧！高檔就是多出錢？她問。對，你說得對，一般的高檔吧。他答道。

劉菊坐著BX5在來時超市門前下了車，跟牛小木揮手說了聲拜拜返回了。她走在樓梯間，那有掌的皮鞋每走一步就發(fā)出蹬蹬聲響，那聲音從街道到樓梯到門前，她用鑰匙開了鎖，一推開門，見岡梓黑著臉。沒見小寶，她問，小寶呢？岡梓一動不動坐在那里，像沒聽見她說話似的，沒有理她。小寶呢？她火了，口氣很重問道。你還管娃兒，你在外面跑魂，還有心思管娃兒？你去跑吧！你這個婆娘真沒名堂，我在外面辛苦賺錢，干的是高空作業(yè)，命就是一根繩子栓著，你安逸去耍，完全不顧這個家。什么安逸，岡梓你說清楚，我就不能出門，就沒有自己個人的空間。劉菊質問道。

岡梓聽了，沒有馬上回嘴，這個女人有點說不清，他不想把事鬧大，生活本來就夠沉重了，收入是微薄的工資，干的卻是最苦最累最危險的活，單位里不干活的人卻拿著不菲工資，他心里憋著也難受，回到家里，自家女人又是這樣，心里更是覺得苦，平時一直是忍，單位忍，回到家也忍，可今天他忍不住了，就說道，你不是安逸，那你今天去哪兒了，說，你是不是去會網友了。劉菊聽了，心里一怔，他都知道了，索性就承認，她說，是的，我想見誰就見誰，要你管。他聽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說，好！你等著。等著就等著，還怕你。她也不服輸地說。

岡梓聽后不言語了，繼續(xù)躺在沙發(fā)上，沒心思看電視了，唉，這個家完蛋了，這么一折騰，完了，徹底完了。一會后劉菊火氣小了，她問道，孩子是不是到爺爺奶奶那去了。岡梓好一會才回了句，是??！不到那去還能到哪兒去？

劉菊看了他一眼，不想再說什么，去洗浴完了回到房間休息，她用小棉被把自己裹住。岡梓也跟著進來了，在床沿上坐了好一會，熄滅了燈，他用手去拉她。別惹我，她蜷曲著身子說。岡梓沒有停，他反而壓在劉菊身上。劉菊不停地掙扎，無奈被他按住。今天就是不行，她拼命扭動著身子，絕望地喊道，岡梓，你娃兒不是好人。完事了，他累了，一會兒就睡著了。

每次都是這樣，劉菊在黑夜里睜著眼睛，哭過多少回，淚早沒了。他一直就是那樣，完全不顧另一個人的感受。生活變得痛苦，緊巴巴過著日子，結婚后收入一直不見漲，銀行卡上數字從沒達到過五位數。人家都在研究如何賺錢，好多家庭都買車換房，可這岡梓就是死守著那破單位不挪窩，這個家伙竟然說，窮也是一輩子，富也是一生，好歹都是吃飯睡覺。睡覺，一上床，劉菊就沒心情，特別反感，可岡梓竟然是把人按住，她幾乎是哀求，不要，真不要。岡梓聽了說，我就這么點喜好，為了這個家我在外是拼了命賺錢，高空作業(yè)危險恐懼讓人心身疲憊，只有這樣我才能平和平靜。

一次次被按住，那心就像被刀劃一樣。被按住的日子何時是盡頭？她想擺脫，一直很猶豫，還要考慮小寶。牛小木，她想到了牛小木，心里平靜了些，自己喜歡他什么呢，哈！那個陽光青春的臭小子，其實只大自己一歲，努力就當上了老板，自己同他在網上虛擬了一回，從戀愛到結婚，到有一大群孩子，到頭發(fā)花白，直到終老一城，游戲結束了。在現(xiàn)實中紅房子里也和他有相約，那一刻他是尊重人的。岡梓和牛小木一比較，這世間人真是千差萬別。這樣的生活應該結束了，以前是一直沒勇氣，這次不能再退卻了。牛小木為什么讓人喜歡，那一份熱情，那一聲問候，女人不就圖一個關愛自己的人嗎？牛小木說過，人生，一定要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不論貧窮與富貴。

一想到同牛小木的相見，一種悲哀涌上心頭，生活不能是這樣，一個小家庭應該是相親相愛的，女主人卻偷偷去見別的男人。自己錯了嗎？貪財？花心？搞婚外戀？這些應該都不是，就是要遇到一個對的人，彼此的尊重，一起去努力。難道自己的人生就是就是這樣嗎？跟著岡梓，在痛苦中把生命耗盡，她在問自己。牛小木能說會道一定是對的人，不一定，她心里有些疑惑。自己有家有孩子，這樣同牛小木交往會害了他，也會毀了自己。生活過日子不能老覺得痛苦，劉菊想通了，她決定離開這個家。

第二天，她用一個大箱子裝上了自己的衣服，滿滿一大箱子衣服好重，拖出去下樓梯箱子差點滾落，好在她控制住了。街道上的天空飄落著細雨，細珠樣的香樟花落滿了一地，一位清潔工人正在清掃?？諝庵谐錆M了濕氣，那香樟花兒味兒卻正濃。她在路上收到了一條牛小木發(fā)來的短信，我在紅房子等你。劉菊看了，回復了一句，我有事，哈！以后吧！她拖著箱子，那箱子輪子在地上滾動發(fā)出嘩嘩啦啦的響聲，那聲音慢慢消失。街道里一個商家的喇叭正放著歌曲，“再也不能這樣活，再也不能那樣過，生活就得前思后想，想好了你再做”。歌曲和嘈雜聲交織在一起。劉菊越走越遠，身影消失在街道的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