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幾
在大自然中,種子既沒有鮮花嬌艷,也沒有果實甜美,無疑是最容易被眾人忽略的對象。然而,在臺南有一對夫妻20多年來專注收集種子,數(shù)量已超過500種,打造出一座隱藏在繁華都市里的“秘密花園”——千畦種子館。對很多人來說,這里是他們有生以來看過最多種子的地方。
小顆粒,大世界
從臺南火車站搭乘出租車,只需10多分鐘即可到達位于東豐路巷內(nèi)的千畦種子館。破舊的大門、低矮的圍墻、手寫的館名……毫不起眼的外觀,不經(jīng)意就會將它錯過。只有從圍墻上冒出來的郁郁蔥蔥的綠意,向人們暗示著圍墻里是一個與大自然息息相關(guān)的世界。
推門進去,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震?。航俅N子掛在屋梁上,隨著微風(fēng)輕輕搖晃。那些保存在玻璃瓶里的干燥種子,形體各異,有著讓人驚奇的顏色。旅人蕉的種子呈艷麗的藍色,散發(fā)著珠寶般的光澤,是畫眼影的天然妝料;油棕種子表面有3個天然氣孔,形成的“表情”很像挪威畫家蒙克的《吶喊》里那張扭曲的臉,十分具有戲劇張力……
“這里所有的種子,幾乎全部來自街道、公園及校園的常見植物。我們不會為了收集種子就四處粗暴采集。會傷害植物的事情絕對不會做?!边@句話,是千畦種子館的主人——65歲的梁昆將和63歲的趙英伶夫婦接待訪客時常用的開場白。25年前,夫妻倆租下這塊緩坡上的土地,經(jīng)營千畦林業(yè)公司,也作為收集種子的基地。當年在大門入口處親手種植的掌葉蘋婆樹苗,如今已長成鎮(zhèn)館的大樹。但是,最初定下的“順其自然”的種子收集原則,一直堅持至今,從未改變。
聽趙英伶介紹各種種子真是一種享受?!澳銈兟犨^沙盒樹種子爆開的聲音嗎?”她拿起南瓜狀的果核搖起來,一陣“沙沙”聲音響起,“它爆開的時候,就像煙火升空的巨響,可以持續(xù)兩三分鐘?!痹诮榻B耳莢相思樹的種子時,她一邊告訴大家耳莢相思樹是含羞草科的常綠喬木,也是臺南適合裁種的植物,一邊將兩只干燥的莢果戴在一位年輕女訪客的耳垂上,竟然十分相配。
“整個千畦種子館,就只有一顆種子來自高山植物。”聽趙英伶說,觀眾個個睜大了好奇的眼睛。只見她從一只玻璃瓶中拿出一顆像松子的種子,頗為神秘地說:“還記得電影《冰河世紀》嗎?這是小西氏石櫟的種子,電影里那只松鼠拼了命也要追到的就是它。這顆種子好厲害,電影已經(jīng)演了4部,松鼠都沒有追到。”語畢,訪客們被趙英伶的幽默逗得開懷大笑。難得的是,趙英伶并沒有因為這顆種子的“唯一”就對它珍愛有加,而是大方地請大家拿在手里摸一摸。這是她一貫的做法,在她看來,雖然將種子卡通化可以激發(fā)人們認識種子的興趣,但少了眼觀、耳聞、手觸的真實體驗,對種子的認識必顯得空洞。“和種子親密接觸后,我們可以領(lǐng)悟很多。即使是一粒小小的種子,只要有一點露水、陽光和微風(fēng),就能點燃生命的火花,生根發(fā)芽,展現(xiàn)無窮的力量?!?/p>
像傻子一樣執(zhí)著
有意思的是,千畦種子館不只是種子博物館,也是種子藝術(shù)館,門廊連接的3個展間,其中一間展示的全是各種種子創(chuàng)意作品。
梁昆將等候在門口,手里端著的大盤子里放著許多小玻璃杯,里面盛著像清水一樣的東西。“來,請喝一杯植物純露,有養(yǎng)顏的效果哦!”梁昆將介紹,純露是利用當季植物蒸餾出來的水,富含草本精華,是天然芳香的水品。喝一杯,神清氣爽。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象小小的種子在主人的一番巧思設(shè)計下,竟能變成各種新穎有趣的飾品。薏苡種子串起來,成為漂亮的項鏈;在南天藤的莢果上勾勒幾筆,便神似臺灣已故著名畫家劉其偉筆下的婆憂鳥;桃花心木種子爆開的果莢制成了高跟鞋,名為“桃花仙履”……幾乎每一件,都有讓人意想不到的驚喜。
自從6年前開放參觀后,千畦種子館吸引了不少游客,最多的時候一天超過400人次。在這期間,因為土壤被踩得太硬,讓大樹無法呼吸,好幾棵大樹因此死去??粗顺边M出,梁昆將與趙英伶夫婦越來越擔憂?!拔覀儾幌M@里變成一個參觀景點,也不希望來的只是走馬觀花的游客。我希望來者都是跟我們一樣對植物有興趣,或是希望了解更多關(guān)于植物的秘密的人?!?梁昆將說。于是,經(jīng)過商量,夫妻倆決定針對每位成人訪客收取100元新臺幣作為導(dǎo)游講解費,并且參觀前需預(yù)約,以提高體驗的品質(zhì)。
在旁人眼里,梁家夫婦完全沒有經(jīng)濟頭腦,白白斷送了一條不錯的財路。并且,為了補充種子館一些特別的種子,他們還拿出養(yǎng)老金在屏東里港開辟出一片林場?!拔医?jīng)常采新的種子回來更換。”梁昆將說,雖然種子每年都會開花、結(jié)果,但是如果有一天真的找不到了,將會是生態(tài)上的一個缺口。幾十年來,雖然并未發(fā)現(xiàn)瀕臨滅絕的植物種子,但夫婦倆始終保持著這樣的憂慮。
“很多朋友都擔心我們餓肚子,但我們認為,體驗式自然教育一定要在臺灣推動,我們不做,又期待誰來做呢?反正世界上的傻瓜也沒幾個,我們就做這少數(shù)的傻瓜吧!”在他們看來,千畦種子館的存在,能讓老人有所回憶,讓小孩有所盼望,就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對話梁昆將
你們都通過哪些方式尋找種子?
我覺得只要你關(guān)心,很多機緣都會告訴你哪里有成熟的種子。甚至有時候,連小鳥都會把種子丟在我們面前,告訴我們什么種子可以采收了。另外,為了讓種子的種類更加豐富,我們也與參觀者交換種子,但是外來的有害植物的種子我們一律拒收。
有沒有采用一些特別的方法保存種子?
幾乎沒有。我們存放種子時,采用最天然的方法,就是自然風(fēng)干,然后儲存在玻璃瓶里。如果細心看,會發(fā)現(xiàn)很多種子都已經(jīng)壞掉,或者已經(jīng)生蟲,因為我們沒有用過任何藥品。
對于與種子相關(guān)的專業(yè)知識,從哪里學(xué)來的?
我出身于農(nóng)家,畢業(yè)于屏東農(nóng)專(如今的屏東科技大學(xué)),對父輩的自然農(nóng)法一直很推崇,自中學(xué)時代就開始種很多植物,所以對種子積累了較多的知識。此外,我還閱讀了許多與種子相關(guān)的書籍。
在來訪者中有讓你們難忘的事情嗎?
曾經(jīng)有一位年輕的女士,給我們帶來一顆非常特別的種子,外形就像水母一樣。原來,它就是電影《阿凡達》里納威族人的“家園樹”——華他卡藤的種子,讓我們喜出望外。
你一天的時間如何安排?
接待訪客已經(jīng)占用了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余下的時間幾乎都在與各種植物打交道,因為館內(nèi)有100多種植物需要細心照顧。與其說我是千畦種子館的館長,還不如說是園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