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春啟
?
留住老北京的記憶——讀張?zhí)铩杜f京一瞥》
□宗春啟
一個走過大半人生的人,總會有許多對往事的記憶。在他看來,這些記憶是美好的,是珍貴的。對于一座城市來說也如是。北京,五朝帝都,好比一座矗立了千年的舞臺,曾經(jīng)上演過許多令人歡笑、令人唏噓的戲劇。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留下來的記憶越來越少。這不能說不是一件遺憾的事。張?zhí)?,一個80后的女作家,想為人們追回一些已經(jīng)消逝的記憶,寫了一本《舊京一瞥》。這本十幾萬字的書,成為丙申年我拿到并閱讀的第一本書。
這本書請了兩個名人作序,一個是清史專家閻崇年,一個是經(jīng)常在電視臺上露臉的紀(jì)連海。兩篇序文都首先提到作者的父親——著名戲曲作家張永和先生。筆者也因與永和先生交往多年,才有幸拿到一個月前才剛剛出版的這本新書的。然而讀了之后我認(rèn)為,這本書的價值并不取決于作者的父親是誰,而取決于作者本人為這本書所付出的心血。
這是一本寫老北京的書。從目錄看,《舊京一瞥》所涉及的什剎海、法華寺、國子監(jiān)、動物園、南池子、皇史宬……似乎沒有什么新鮮話題。誠然,對于喜歡北京史的人來說,關(guān)于這些個地方的材料不知看過多少了。然而讀進(jìn)去才知,張?zhí)锏墓P下,有許多新的、別人沒有寫過的東西。
張?zhí)飼飳懙模抢媳本┑娘L(fēng)俗、民情,是人的歷史。以往寫北京史的,是在出版物里找材料,現(xiàn)如今,干脆上網(wǎng)去查,東摘西抄為常見,以訛傳訛更難免。而張?zhí)镂恼吕锏牟牧?,有些是坐冷板凳、翻故紙堆得到的,有些是實地調(diào)查得到的,因而很新鮮,很生動,很準(zhǔn)確。比如法華寺,作者前往崇文門外一路踏勘、打聽、尋找,終于在大雜院的民房里,找到了昔日法華寺的殘存建筑。再如說正陽門原甕城里的觀音寺和關(guān)帝廟,作者告訴人們,關(guān)帝廟原來供奉著一匹白馬,據(jù)說是與明成祖朱棣有關(guān);廟里有三柄大刀,最重一柄長丈二、重八百斤,都是打磨廠三元刀鋪打造的。如今打磨廠只剩下地名了,到哪兒去找三元刀鋪!那觀音廟是怎么回事?原來是準(zhǔn)備祭祀洪承疇的。本來,崇禎帝對洪承疇寄托了莫大期望,派他前往遼東抗敵,后來聽說他兵敗身死,崇禎皇帝悲痛萬分,降旨在甕城內(nèi)建祠祭祀。不料又有消息傳來:洪承疇沒死,投敵了。于是洪承疇祠就改觀音廟了?,F(xiàn)如今這兩座廟早沒了,作者在書的扉頁上,提供了兩座廟的照片,甚是珍貴。再比如談智化寺的文章,不僅介紹了明朝大太監(jiān)王振的罪行,講述了土木之變、于謙領(lǐng)導(dǎo)的北京保衛(wèi)戰(zhàn)、明英宗復(fù)辟的奪城之變,還講到了智化寺兩座精美藻井的流失以及堪稱中國音樂活化石的智化寺佛教音樂,涉及上下六百年,東西兩大洲,何其豐富厚重!還有講中元節(jié)舊時放荷燈、焚法船,講三月三蟠桃宮的廟會,婦女“拴娃娃”的習(xí)俗,講昌平平西府的來歷……尤為令筆者感興趣的,是那些久違的歌謠,聽過的北京人恐怕不多了:“上轱轆臺,下轱轆臺,張家媽媽倒茶來。茶也香,酒也香,十八個駱駝馱衣裳。馱不動,叫馬楞……”——馬楞,這是蒙古語“牲口”的意思呀。這歌謠少說也有六百年歷史了,多么珍貴的“非物質(zhì)遺產(chǎn)”!
我忽然想到:一說北京城有三千年的歷史、這是北京的驕傲,試問:如果光有時間長度而沒有具體內(nèi)容的記憶,這長度又有什么意義?老建筑,拆沒了;老居民,外遷了。還有什么能留住老北京的記憶呢?關(guān)于北京的記憶,這是北京人的鄉(xiāng)愁啊!想到此我覺得:《舊京一瞥》這本書太好了,太珍貴了;這樣的書太少了。感謝這位80后女作家為留住北京記憶所做的一切,期望她有更多的著作問世。
(作者系北京市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原副主席、資深媒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