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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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攝影師的“照片的終結”——讀《我已與一萬億株白樺相逢》有感
□葉雷
亞歷山大·科耶夫,20世紀歐洲最著名的思想家之一,其提出的最著名的概念便是“歷史的終結”。實際上,科耶夫也是一位攝影師,收集了一萬多張明信片,留下了五千多幅攝影作品,還提出了“照片的終結”這一概念。
科耶夫強調“照片的終結”,在攝影師所捕捉的風景的深處,其實也是照片的終結。用照片的沉默,抵制噪音,話語和謠言;用照片的靜止,抵制運動,變遷,加速;用照片的秘密性,抵制交流和信息的放縱。
初看攝影師胡成新作《我已與一萬億株白樺相逢》的書名,顯然不如“西伯利亞鐵路紀行”的副標題好理解。但讀了封面上的題記:“凡是屬于幻覺的東西,過了第一個鐵路橋便會消失;凡是實現不了的事物,都會在樺木十字架下被忘記?!币苍S就明白了書名的妙處。
作者獨自一人在遙遠的符拉迪沃斯托克,踏上西伯利亞鐵路列車,看盡沿途的風景與城市,用膠卷記錄下擦肩而過的俄羅斯人,哈薩克的金礦工人亞歷山大、薩哈林的流落小旅館的亞歷山大老頭、布里亞特蒙古人小阿廖沙母子、安加爾斯克的親愛的奇斯佳科娃·亞歷山德羅夫娜老太太、新西伯利亞租住床位在異鄉(xiāng)謀生的漂亮姑娘、葉卡捷琳堡的書商米哈伊爾……人與城市的故事,也即是國家的故事。直到書的尾聲,作者到達終點,莫斯科雅羅斯拉夫斯基火車站,在莫斯科的夜市上走過,身上還感覺著西伯利亞火車的動搖。
攝影師的書,照片無疑是主角,在《我已與一萬億株白樺相逢》中,作者精選了114幀黑白與彩色膠片攝影作品,將那些風景、城市與人的存在終結在這里。與西伯利亞相關的一切,它的過去、現在與可能發(fā)生的未來,都在這些靜止的照片的沉默之中。你需要做的,也許只有書中的6張明信片,側臥列車注視著窗外的風景、情侶火車站月臺上的擁吻、破敗巷道上蹣跚的老者、廣場上雄偉的列寧塑像、駛離城市的郵輪、蒼茫大海上孤獨飛翔的海燕,每一張都是意義的沉默,每一個人都可以自己決定寄向何方、寄給誰。
和科耶夫的照片一樣,胡成書中的照片,表面上是對自我行蹤的記錄,是一種旅行筆記,沒有任何故弄玄虛,沒有視覺的沖擊,沒有世界的喧囂,鏡頭對準的都是草原、車站、車廂、街道、電車、雕像、木屋、天橋、墓碑等,以及和這些造物關聯在一起的人,如車上的旅客、橋上的保安、老太太和她的女兒……讓不同空間里的原相結集在一起,進行著一種跨越時空的無聲低訴。實際上,當作者觸碰快門的那一剎,也就按下了自己的思想之門:究竟他們是在收藏與追憶過去的意識形態(tài)與政治理念,還是在收藏與追憶自己過去的青春?
編輯鐘健 12497681@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