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萍

社會逼爸媽，爸媽逼孩子

文｜張萍

今年“五一”后一天，龔翔（化名）問兒子：“你黃叔他女兒結(jié)婚，我和你媽都去。你去不？”他承認，他只是隨便一問，沒抱希望。這幾年，兒子很少參加別人的婚禮。可這次不同，兒子應(yīng)得很爽快，“我也去！”

老龔今年底退休；小龔35歲，未婚，也沒有對象。

在兒子婚戀這塊，老龔和媳婦這10多年的體悟是；兒子23歲到28歲這段時間，兩口子操心時的問詢是：抓緊處啊，我們老公母倆著急想抱孫子呢！催促中含有小調(diào)侃式的輕松；28歲到過30歲這段時間，他們急了：挑花眼了咋的？或者：心別太高，你啥條件咱家啥樣兒你不知道哇？火藥味兒很足了；從30歲到現(xiàn)在，他們能不問就不問，憋不住張了嘴，也是：兒子，最近看你挺高興的，咋的，有情況了？可謂如履薄冰啊！

老龔是沈陽原來一家集體企業(yè)的廠長。這家企業(yè)早劃歸了區(qū)工業(yè)局。說是廠長，他現(xiàn)在手下一個兵沒有，只有包里那幾枚廠大印，“職工早就都買斷工齡了，我現(xiàn)在屬于留守。職工辦個事兒，需要蓋個章了，就來找我，我就把章兒給他們蓋上。就他媽這點破活兒?！?/p>

老龔記得，兒子上高中時因事來廠里，大家都逗他玩，有會說話的就對他講：“你兒子結(jié)婚時別忘通知我啊！”那時他有一種廠長兼兒子爹的滿足感。后來，這感覺沒了，另一種煩心的感覺注滿他的胸腔。那時兒子已成大齡未婚青年，有職工來找他蓋章，經(jīng)意不經(jīng)意地總會問他：“你家大侄子咋樣，啥時辦??？”或者，“你兒子結(jié)婚了吧，咋沒告訴我呀，拿我當外人？”也有說話沒遮沒攔的，“你得說他，挑啥呀挑，多大了這都？”

老龔直晃頭，“這叫啥破事兒，他沒找著對象，我先被逼婚了！”

老龔的感覺，幾乎是所有未婚男女尤其是大齡未婚男女家長的尷尬?！笆烊艘娒?，不問問你家里事兒、孩子事兒，就顯得沒情義。中國人就這習慣?？烧嬉獑柫?，我這當?shù)?，小名廠長，還真是無地自容??！”

說到這兒，有必要提醒年輕人一句：若真有逼婚，那也是父母先于你被逼——如果把所有問詢都當成逼婚的話——中國人就是這個樣，不管是真關(guān)心還是假關(guān)心，一見面，先把你家所有人和事都問個底兒掉。

先于未婚兒女遭遇逼婚的父母，能做的最多只有兩點，一是左叩右拜地托人，“想著給我孩子踅摸一個啊！”二是催促孩子抖擻起來，“聽說網(wǎng)上也能找對象？”或者，“去相親大會看看也成??！”老龔說自己和老伴兒就是這種類型?！斑@算不錯的，碰上脾氣暴性子急的，就嘴不郎唧了?！?/p>

老龔就有這么一位老同事，“平時臉就紅，腦門兒上鼓著一條條青筋，一看脾氣就臭?！边@位的兒子也大齡未婚，那催起婚來，簡直像對付臭賊，“你還有心喝酒哇？喝成醉鬼，傻丫頭都不要你?！被蛘?，“一邊拉去，不用你幫，把自個事兒整明白比啥都強，玩這虛頭巴腦的干啥！”

同事氣急敗壞地講這些事時，老龔還勸他，“言重了，好好說就得了唄！”老同事馬上跟他立愣眼睛，“別擱我這兒裝，你不上火咋的？”

社會逼父母；父母逼兒女；兒女反逼婚。鏈條成了！

社會就是這么個社會，父母杠不過，好在他們有兒女這個下一環(huán)節(jié)，自覺不自覺地就把自己被社會逼婚，轉(zhuǎn)嫁到向兒女逼婚。這個鏈條到兒女那兒就到頭了，他們敢逼誰呀，真要敢逼——你一定得嫁給我，不然有你好瞧——那就涉嫌犯罪了。無人可逼，他們只能掉轉(zhuǎn)槍口，反逼婚。

老龔?fù)斫膺@些年輕人，“陰差陽錯的，到了這年紀還是單身，看同學朋友都成雙成對的，心里那火得多大呀！”但他也有鬧不明白的地方，“你說我們年輕那時，啥苦沒吃過，說啥了？一挺，不都挺過來了？到他們這一撥，問問他們處對象了沒有，跟他著著急，咋就成逼婚了呢？”

他自行總結(jié)道，“說一千道一萬，這代人，都他媽是秧子貨。”

說回到今年“五一”。一聽兒子也要去參加婚禮，老龔倒慌了神兒。廠里老同事肯定去不少啊，這要是當著兒子面，一個跟一個地問起兒子的婚事來，可咋整是好。他跟新晉老泰山的他黃叔打電話，問同事都誰去，并要來他們的電話號，背著兒子，一個跟一個給打過去?！拔疫@老臉丟大發(fā)了，直接警告他們，不得當面問我兒子的婚事，不然以后就不給蓋章……”

婚禮那天，真的沒人問。老龔說他的心既安詳，更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