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小菁 圖/零Sun

鬼才畫秀

一萬個對不起

文/李小菁 圖/零Sun

1

“放學(xué)后我們?nèi)コ陨板伱拙€哦！”上午第二節(jié)課間，劉瑩湊過來。我還沒來得及答應(yīng)，她頭轉(zhuǎn)向我同桌：“秀兒，一起去啊！”

朱秀兒聽到她的名字后，把臉從書中間抬起來，瞇著眼睛，看了我們一眼，又低頭看書去了。

“朱秀兒，我問你呢！”劉瑩抽掉了秀兒眼前的書，“啪”扔在桌上。

“對……對不起??！”秀兒揉揉眼睛，“我以為你跟別人說話。我……不去了。你們?nèi)グ桑　?/p>

放學(xué)后，劉瑩拉著我的手走出校門。正是暮春夏初，楊樹綠得發(fā)亮，三葉草開滿白花?？晌夷睦镉袡C(jī)會欣賞景色，因為劉瑩的話一直往我耳朵里鉆：“就朱秀兒那樣的，讓人搞不懂耶，她平時總不太搭理人，從來不跟我們一起吃飯，什么嘛，一副土里土氣的樣子，還擺好學(xué)生譜……我可告訴你啊，這樣的人一定要提防！”

“提防什么？”我這才有機(jī)會插嘴。

“還提防什么？沒聽說嗎？她家里可窮了，有三個孩子呢！她爸爸去城里做農(nóng)民工，她媽媽種地，她平時放假回去還幫忙干活！”

“那又怎樣！這樣儉樸的女孩最難得！”

“哎，你腦子就簡單得很……”

到了砂鍋店，一邊吃燙嘴的砂鍋，劉瑩一邊嘮叨。我實在厭煩了，吃幾口就要走。劉瑩這才閉嘴，吸溜吸溜吃起粉條。我付了錢，劉瑩說：“感覺今天的量特別少，我都沒吃飽！”

“我媽昨天下午給我送來一些面包，回宿舍了給你拿！”

“哎呀，班花實在太好了！人美，心靈也美！”劉瑩做出要親我的姿勢，我連忙躲開。不知道為何劉瑩總喜歡這樣跟我親近，我卻打心眼里排斥。

回到宿舍，門是鎖的，而且是從里面反鎖。劉瑩踢了好幾腳，喊著：“誰啊，大白天還鎖門？”

一分鐘后，朱秀兒來開門。她臉紅撲撲的，嘴角有點白，眼神慌亂，開了門后立即跑到床上看起了書。

我有點疑惑，走過去打開了柜子門——作為縣城唯一的重點中學(xué)，學(xué)校實行寄宿制，像朱秀兒和劉瑩離家遠(yuǎn)肯定要住宿。我家就在縣城，但媽媽要培養(yǎng)我獨立生活的能力，而且說初三要沖刺中考，所以我也被寄宿了。但她還是心疼我，給柜子里塞滿零食。由于也沒啥貴重東西，我很少上鎖。

童迷電臺我用什么牌子的洗發(fā)水完全取決于我媽逛超市的時候遇到了哪個牌子的促銷員。

成都 李文琦

當(dāng)我打開柜子時，心里一驚：柜子被人翻過！我清楚地記得切片面包我今天早上只吃了一片，但包裝袋里少了兩片，大瓶酸奶蓋子被擰開過。難道……不可能，什么年代了，還會有這事？也許是我忘記了吧。

“你怎么回事？柜子又沒鎖，酸奶撒得到處都是！給你說過了嘛！住宿生活混亂，要保護(hù)自己的私人財產(chǎn)……”劉瑩又開始嘮叨著。

2

周六是我的生日，媽媽允許我邀請朋友來家里辦生日會。這可是初中時代最后一個生日，我自然要熱鬧一些，就請了宿舍里五個同學(xué)，其中就有朱秀兒。

“秀兒，我們同桌都大半年了，這次我生日會，你一定得來喲！”我把親手繪的邀請卡放在她的書頁上。

“我，還是算了吧！”她頭也不抬地說，“我周六要回家?！?/p>

反正她總有借口拒絕我，我都習(xí)慣了，便撒起嬌來：“好秀兒，好同桌，很快就要中考了，我們到底能不能考進(jìn)同一個高中還不一定呢，說不定就是最后一次聚了……”說到這里，我竟然哽咽起來。坐了一年多同桌，她學(xué)習(xí)上幫我很多忙，而且心地善良，善解人意，是個非常好的同桌。

“那，好吧……”

“好秀兒！”我把一塊巧克力塞到她手里，“來，分享好心情！”

“我可以去，但請收起小賄賂！”秀兒的表情嚴(yán)肅起來。

我趕緊把巧克力裝在自己兜里，嘴里嘟囔著：“反正從來沒有賄賂成功過……”

周六，我把家里收拾好，朋友們陸陸續(xù)續(xù)到了。大家都穿著漂亮連衣裙，搭配有蕾絲邊的打底褲，還穿小皮靴，只有秀兒還穿著校服和運動鞋。

“哎呀，你看朱秀兒！”劉瑩笑起來，“周末還穿土里土氣的校服，何況還是班花的生日會呢！你也太不給面子了……”

我立即瞪了劉瑩一眼。

也許是劉瑩的話太刺耳，從頭至尾，秀兒都沒怎么說話。媽媽把爸爸從韓國帶回來的漂亮絲巾拿出來，給大家一人一條。但是朱秀兒拒絕了。

3

那次生日會，媽媽注意到了朱秀兒，向我了解情況后，特意去商場買了一條連衣裙，讓我送給秀兒，并且囑咐我，說話要真誠，要讓秀兒感覺到我非常樂意跟她做朋友。

可是幾天后，媽媽幫我洗書包時發(fā)現(xiàn)裙子原封不動放在里面。媽媽問我怎么回事，我只應(yīng)付她說：“太

幽他一默上課遲到了，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偷偷拿出來剛買的包子吃?？吹脚赃呉粋€美女一直盯著我看，貌似很餓的樣子，我就把包子遞給她一個。這時，講臺上的老師發(fā)話了：“某同學(xué)遲到就算了，吃包子也算了，還敢把包子給聽課老師吃？”忙了，天天學(xué)習(xí)、考試，哪里有時間！”

其實，我不想告訴媽媽的是，自從生日會后，秀兒對我越來越客氣，那種冷漠，讓我不知所措，又非常煩躁。

進(jìn)入四月份，我們開始做畢業(yè)紀(jì)念冊，留下每個同學(xué)的基本信息。我看到秀兒馬上就要過生日了，便又想起那條連衣裙，幾經(jīng)思考，就在她生日前一天，偷偷放進(jìn)她的書桌。

第二天早讀時，我偷偷觀察秀兒的反應(yīng)。她坐下后，從書桌里拉出了袋子，但看了一眼，又放了進(jìn)去，好像跟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墒悄抢锩嬗形覍懙目ㄆ趺炊疾豢匆谎?？

中午吃飯時，我忍不住把這件事告訴了劉瑩，說完又后悔了，便逼著她發(fā)誓不告訴任何人。然而，下午上課時，劉瑩從我桌邊過，看了一眼朱秀兒，吐出幾個字——“不識好歹”！這幾個字太清晰了，它們從我左耳朵里刺進(jìn)去，從右耳里鉆出來，劃拉過我的耳膜，血淋淋地，帶著我的心驚肉跳，一定也刺進(jìn)了秀兒的耳朵里。

秀兒“呼”一下站了起來，我慌忙抬起頭，正對上她的眼睛，我正不知所措時，她卻突然笑了起來，把連衣裙從書桌里掏出來，平平整整放在我桌子上：“謝謝你的好意，裙子很漂亮。不過有了裙子，就得配雙小皮鞋，有了小皮鞋，還要配時髦卷發(fā)。我窮，買不起皮鞋，也燙不起卷發(fā)。所以，請你收回吧?！?/p>

說完，她坐下埋頭做題，從頭至尾，看都沒看一下劉瑩。

4

又一個晚上，我在教室多待了一會兒，回到宿舍已經(jīng)十點了。剛走到樓道，就聽到一片吵嚷聲，聽起來好像是我們宿舍，我快步走了過去。朱秀兒突然從門里沖了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哆哆嗦嗦地說：“妍妍，你快幫我證明啊，我從來沒有偷拿過你的ipad（蘋果平板電腦），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就在我的柜子里，我從來沒有偷拿……”

劉瑩也跟著沖了出來。樓道已經(jīng)擠滿了同學(xué)。

“讓你鎖柜子，你就不聽。你現(xiàn)在看看，你柜子里的ipad呢？怎么會在她柜子里？她就是小偷！”劉瑩說。

“我不是，我不是……”秀兒不停地?fù)u頭，眼淚不住地流。周圍的同學(xué)開始竊竊私語。

我被劉瑩拉進(jìn)宿舍，其他舍友把秀兒也拉了進(jìn)來。插上了門。

“現(xiàn)在當(dāng)面對質(zhì)，方娟，你來做記錄！”劉瑩吩咐。“妍妍，你是不是把ipad經(jīng)常放在柜子里，柜子經(jīng)常不鎖？”

“是的?！蔽颐Ｈ坏攸c點頭。這個ipad是堂哥送我的生日禮物，平時就放宿舍，偶爾玩游戲。

“你現(xiàn)在打開柜子，看它還在沒？”

我打開柜子，“沒有?！蔽艺f。

“好。朱秀兒，你柜子里怎么會有個ipad？是你最近買的嗎？”

“沒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真的不是我……”

“可是我們都親眼看到你打開柜子，ipad掉了出來。護(hù)套都跟妍妍的一模一樣，難道它自己變魔術(shù)藏進(jìn)你柜子里了？”

我這時候才完全明白過來，“劉瑩，秀兒她不是這樣的人！”

“就你還蒙在鼓里！你們都看到了，是不是？”

其他人一起點頭。

我慌忙看向秀兒，秀兒也看向我。我分明看到她眸子里的驚恐和祈求的神色，可是我不知怎的竟然鬼使神差地后退了一步，吞吞吐吐地說：“那次的面包……”

“不！”秀兒抱頭大哭了起來。

那個晚上，大家誰都沒有睡著。第二天，秀兒換了宿舍，我也天天回家住了。

幽他一默老師：“快考試了，說說你最擔(dān)心的是什么？”小明：“擔(dān)心爸爸媽媽?！崩蠋煟骸皳?dān)心他們干嗎？”小明：“擔(dān)心他們看到我的成績后又要折騰得翻天覆地……”老師：“什么意思？”小明：“爸爸每次打我都打得手腳酸軟，媽媽罵我罵得嘴干唇燥，看著好心疼的……”

從那之后，朱秀兒再也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她只是平靜地學(xué)習(xí)，看書。我很想調(diào)座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又不想調(diào)。劉瑩來我桌邊的次數(shù)也少了。

5

中考后，我考入學(xué)校的直升高中，劉瑩去了省城讀高職，而朱秀兒，聽說考回了鎮(zhèn)上的普通高中。有人說她成績那么好，回去讀普高，或許是想照顧家里，或許是付不起重點高中的費用，又或許沒臉在這里繼續(xù)待。議論像一陣風(fēng)一樣，很快又消停了。可是關(guān)于朱秀兒的記憶，一直都徘徊在我心底。

期中考試后的一天早晨，我吃完早飯回來，看到課桌上靜靜地躺著兩封信。學(xué)校總是這樣，一遇到考試就壓學(xué)生信件。不過這網(wǎng)絡(luò)時代，還有人寫信？是誰呢？寄信人一欄都是空白。等我仔細(xì)辨認(rèn)信封上的字時，心咚咚跳了起來。

我拆開其中一封信，是劉瑩的，她說：“……請幫我向秀兒說聲對不起。我太嫉妒你對她的友誼了，我就是想不通，我們天天吃喝住都在一起，可感覺你距離我很遠(yuǎn)。而她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你對她卻那么好……ipad是我趁她不注意放在她柜子的……”

我一陣眩暈，哆嗦著拆開了第二封信，我的直覺沒錯，是秀兒的，她說：“我們同桌一年半，我只欠你一個對不起，面包和酸奶。那次我是真的饞壞了，因為父親在工地受傷住院，我的生活費只夠每天買饅頭嚼咸菜，吃了一個多月了（這也就是為什么我從來不跟你們一起去吃飯）。我現(xiàn)在鄭重跟你道歉，對不起……像同學(xué)們議論的那樣，我家境確實差，可是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拿過別人一針一線，不占任何哪怕伸手就觸到的小便宜。自從我們坐了同桌，你對我各種照顧，其實我知道你是光明磊落的，可是我擔(dān)心你這樣是同情我施舍我。就是這種強(qiáng)烈卻又可憐的自尊心，把我禁錮在自己的世界中，從未向你敞開心扉。這也就是為什么我一直沒有勇氣去承認(rèn)我欠你的這個對不起。面包和酸奶事件，讓我覺得自己配不上你的友誼，所以更加拒絕你對我的好。說到底，這一切都是ipad事件的根源吧——是我看不起自己，別人才會看不起我，這是我給自己構(gòu)造的藩籬。所以，那一出戲，我絲毫不怨你，也不怨劉瑩。而今，我已經(jīng)走出了藩籬，也終于有勇氣跟你說對不起了，我不再欠你，我們平等了……”

我的手開始劇烈抖動，趴在桌上放聲大哭起來。是我當(dāng)年不懂她的敏感和脆弱，更沒有信任她，才給她造成了這么大的傷害！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萌學(xué)院網(wǎng)絡(luò)語“方了”是什么意思？“方了”就是嚇了一跳，愣了的意思。有點類似諧音，有些地方口音fang，huang不分，所以就說方了。 “整個人都方了?！本褪恰罢麄€人都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