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朵
似乎看到了妻子很陌生的一面
孩子讀到大學去了外地,老家的房子經(jīng)過兩年坎坷的修建過程到了尾聲,經(jīng)營二十幾年的市場攤位也找了專門的人來管理。反正錢是永遠賺不完的,現(xiàn)在不像剛結(jié)婚的時候過一窮二白的日子,沈舜和華清決定趁著手頭富裕,身體健康,去做一些想做的事。
這些年兩人幾乎都只忙著做生意照顧家庭,就算偶爾去外地進貨那也是匆匆來去,從沒體驗過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旅游,所以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旅游!
可他倆剛開始討論旅游的目的地和旅游方式,就出現(xiàn)了巨大的分歧。沈舜說報廉價的團隊旅游劃算,華清嫌他小家子氣,都這把歲數(shù)了還要從指縫里摳錢,既然決定好好對待自己,那就要說到做到,做不到輕松自在的自駕游,那也得挑品質(zhì)好的旅游團隊。
“這兩種團隊,在價格上相差四倍,我找的這個團隊才三千不到,你那個都一萬多了!”沈舜一看到價格眼睛都直了,連連搖頭。
“挑品質(zhì)好的,就是因為在各方面會有保障,出去旅游是為了好好放松心情,我可不想成為新聞里的主人公。”華清沒好氣地說。
結(jié)婚這些年,沈舜摳門的性格她倒是習慣了,原以為隨著年齡的增長,家庭財富的增加,人的心胸也會開闊些,對金錢不會那么執(zhí)著,看來他還是老樣子。華清印象里最糟糕的一次是,她定了一臺五千多的空調(diào),可等她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裝在屋子里的竟然是價值兩千多的樣品機,經(jīng)常會發(fā)出奇怪的聲音。她差點就因為沈舜節(jié)省的這兩千塊錢整出個神經(jīng)衰弱。當年她不想因為這點小事鬧脾氣,找了修理工人處理了了事,可是這次,她不想再讓步。
她獨自做決定,將兩個人的資料送到旅行社,報了價格高的那個團。
雖然沈舜以前是做生意的,但與人交涉等事宜都交給由華清,他負責倉庫后勤和貨運,鮮少與人接觸,以至于這次出行的時候,在一群夸夸其談的人中間,他顯得特別局促和緊張。華清笑他沒見過世面,出來旅游還把自己搞得這么緊張。當時他就覺得胸口被狠狠地捶了一頓悶拳。
而且在這次旅途中,他似乎看到了妻子很陌生的一面,以前的她總是不修邊幅甚至有些邋遢,可是經(jīng)過拾掇以后明明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卻仿佛只有三十多,與團里其他人迅速打成一片,特別有親和力。在那么光彩的她身邊,沈舜覺得自己灰撲撲的,有點難堪。
仿佛有一堵無形的墻隔著
兩人的關(guān)系,是從那次旅游回來以后,開始變得箭撥弩張的。
華清的梳妝柜上多了好多化妝品,出門的時候總要化妝妥當才出門,好幾次他故意酸上幾句:“要約會哪個老情人,這么精心打扮?”華清往往都很平靜地回應(yīng):“出去見人總得收拾一下,以前做生意太忙,現(xiàn)在有空當然要拾掇拾掇了,看看你那啤酒肚,也該減減了。”
華清每次出門,他都會問去哪,做什么事情,她回家后又會問一些細節(jié)。剛開始華清還會很配合地告知,可是時間一久,她也有點煩躁:“能不能別每件事都問得這么詳細,煩不煩?。俊鄙蛩匆灿X得自己有點煩,可他控制不住啊,看到每天都是風采無限出門的老婆,總感覺如鯁在喉一般不舒服。就連身邊的親戚都明顯發(fā)現(xiàn)了華清的變化,交口夸贊。這個時候,他會很不爽地說一句:“好看什么,狐貍精似的?!闭f出口他就后悔了,畢竟是自己老婆,而且又是四十多歲的人了,說這話的確有失偏頗。然而事實上,他還說過比狐貍精更惡毒的話,例如她不正經(jīng),腦子里想著別的男人。然而所有的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情緒宣泄,沒有任何事實根據(jù)。
沈舜也忘了自己說過多少貶低華清的話,總之到了最后,這些話都傳到了華清的耳朵里,華清剛開始還會來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這么說,后來干脆就懶得搭理他了。
就算是睡在同一張床上,兩人中間也仿佛有一堵無形的墻隔著。
好幾個人替華清打抱不平,質(zhì)問沈舜:“難道在你眼里,風光的女人就是不正經(jīng)?只有灰頭土臉躲在你身后的人才是正經(jīng)的。更何況,擁有這么優(yōu)秀的老婆你不該高興嗎?干嘛詆毀她?”沈舜語塞,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因為在他內(nèi)心深處的確就藏著這樣的想法,寧愿華清穿得邋遢難看,也不要她這么光彩照人,總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握住變得光彩的她。
有朋友分析說沈舜占有欲太強,是自私,如果長此以往,很容易破壞夫妻感情,把一段好端端的婚姻逼入絕境。
當時沈舜覺得這些勸說的人是夸夸其談,他們這么多年年穩(wěn)定的婚姻,沒有在喝粥吃饅頭的苦日子里分道揚鑣,也沒有在負債累累的窮日子里錯開道路,怎么可能在如今寬裕的太平日子里走到盡頭呢?直到那天,當他看見客房里的旅行箱不見,華清沒有打任何招呼就消失之后,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仔細回想起來,他和華清好久都沒有面對面溝通過了,甚至連吵架都沒有。這大半年時間里,兩個人就像是行走的冰塊,明明近在咫尺,卻周身都被寒氣包圍著。親戚們怪他脾氣壞,把老婆給逼走了,他心里本就不爽快,哪聽得進這種斥責,開口就是:“不曉得她是不是跟人跑了也怪我?”但事實上,華清只是去兒子就讀的南京住了幾日,換換環(huán)境。
直到兒子都打電話來指責他的不是。他才開始反省。朋友建議他別拖太久,先道歉把老婆追回來。
沈舜主動向華清認錯,并表示以后不會再誤會她,以后好好過日子。他說了好多話,但華清卻只問了一句:“你信我嗎?”
有那么一刻的猶疑,過后他點頭說,信。
婚姻里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信任,如果連信任都沒了,就沒了在一起的基石。所以,華清不需要別的承諾,她要的只有信任。
同甘才是最難解的命題
在沈舜疑神疑鬼的這大半年時間里,華清靠著自己的能力,已經(jīng)成為了某化妝品代理公司的優(yōu)秀員工。她本來就對這個工作深感興趣,所以不忙自家生意以后,她就開拓了這條路子,而且既然做化妝品代理,自己的形象當然要塑造到最好,她做出的所有變化,都是想要在新的事業(yè)征程上有更好的發(fā)展。
沈舜聽聞這些,對之前自己而已貶低和中傷的話追悔不已:“那你怎么不跟我說清楚?害得我一直誤會你?!?/p>
“我說了多少遍,你都不信,那你還要我怎么說?”華清攤手,剛開始的時候她總是向沈舜耐心地解釋她最近在做什么,但沈舜一直沒放在心上,他更在意華清是不是有晚歸,跟哪個異性接觸比較多,微信朋友圈里又加了哪些人……他的關(guān)注點永遠在細枝末節(jié),而且所有的疑惑都憋在心里,一旦出口就傷人,這才導致兩個人越走越遠。
有時候,太過關(guān)注反而是一種壓力,他對華清的關(guān)注差點讓這段婚姻分崩離析。當華清變得越來越優(yōu)秀的同時,他卻變得越來越難堪。為了改變這一現(xiàn)狀,他首先要改變的就是自己。
之前為了輕松點才將生意轉(zhuǎn)交給別人,事實證明他更適合生存在忙碌中,于是他把生意收了回來,而且還趁著做生意的間隙,給市場里的朋友推薦老婆代理的化妝品。
有幾個剛認識沈舜的朋友說:“你對你老婆可真好?!鄙蛩粗荒軐擂涡πΓ吘顾铧c就錯失了這么好的老婆。
都說同甘共苦是婚姻必修課,要熬得過最苦難的低谷期,能共同享受幸福,也能共同擔當艱苦。他以前一直覺得,共苦是不容易,可經(jīng)歷過與華清的冷戰(zhàn)期才發(fā)現(xiàn),同甘才是最為難解的命題。
共苦的時候,兩個人都費勁想要讓生活變得更好,所有的注意力只在共建美好家園這一個信念上,不會有旁的想法,可是一旦物質(zhì)基礎(chǔ)奮斗到一定的階段,精神層面也隨之變化,有了與之前不一樣的追求。
當沈舜還在為旅游團的幾千塊旅費而絞盡腦汁節(jié)省的時候,華清已經(jīng)想著如何開拓她的化妝品代理事業(yè)。他在原地盤桓著,而她早已狂奔在前,兩個人不再同步。沈舜會緊張,會嫉妒,是因為他看見華清的身影越來越遙遠,怕是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視野之中。而且整日無事可做,更讓他失去自信,于是乎,婚姻就一步步陷入了泥潭。
幸運的是,他們愿意給彼此一個機會,繼續(xù)做與對方共白頭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