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信芳

（安徽大學(xué)歷史系）

岳麓書院藏簡《奏讞書》釋讀的幾個(gè)問題*

劉信芳

（安徽大學(xué)歷史系）

岳麓秦簡，奏讞書，釋讀

文章認(rèn)為：岳麓書院藏秦簡《奏讞書》中“子癸”為人名，而不是“癸”為人名?！熬幼庸镌勊健本洹霸劇弊趾蟛划?dāng)點(diǎn)逗號(hào)?！皩W(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qū)④婑T毋擇子”句，“五大夫”是學(xué)矯稱的爵位，“將軍馮毋擇子是學(xué)矯稱的族屬。該句可考慮斷讀為“學(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將軍馮毋擇子”?！暗脤彙酢本洌ㄗ謶?yīng)是“疑”字

陳松長《岳麓書院所藏秦簡綜述》一文[1]，首次披露2007 年湖南大學(xué)岳麓書院從香港搶救性收購秦簡（包括香港收藏家購贈(zèng)少量秦簡)的部分內(nèi)容，新見佚書不少，岳麓書院保護(hù)文物的購藏眼光以及卓有成效的工作令人佩服。

以下謹(jǐn)就該文關(guān)于木簡《奏讞書》的說明、釋文存在的幾處疑點(diǎn)談一談看法，對(duì)學(xué)術(shù)網(wǎng)站上的討論文章亦有所涉及，希望有助于這一批秦簡的整理研究工作。

在岳麓書院藏簡中有幾支比較完整的木簡，內(nèi)容為奏讞書,整理者釋文如下：

1647 + 1649 廿二年八月癸卯朔辛亥,胡陽丞唐敢讞之,四月乙丑,丞

2186 矰曰:君子子癸詣,私

0473 書矰所,自謂馮將軍毋擇子,與舍人來田南陽,毋擇

1044 鞠之,學(xué)撟自以五大夫?qū)④婑T毋擇子,以名為偽私書詣矰,以欲

1650 盜去,邦亡,未得,得審□, 敢讞之史議：耐學(xué)隸臣,或令贖耐 。

1.整理者介紹說：“內(nèi)容是一位叫‘癸’和叫‘學(xué)’的人冒充‘馮將軍毋擇子’的名義偽造文書詐騙的案件。”

按：簡2186明言“子癸”為人名，而不是“癸為人名。“癸”也許不是冒充者，因?yàn)橄挛摹澳蛯W(xué)隸臣”，受法律懲處者為“學(xué)”，不及于癸。張家山漢簡《奏讞書》28：“胡丞憙敢讞之，十二月壬申，大夫所詣女子符，告亡。”[2]大夫所與本簡“君子子癸”角色相當(dāng)，則“君子子癸”更有可能是告發(fā)者，而非被告。

2.“胡陽”之胡原簡字形如下：

隸定為“胡”不可靠，左旁不可能是“古”。近于秦系“於”字[3]，尚未能肯定。

3.“君子子癸詣,私”句讀不明。張家山漢簡《奏讞書》1：“六月戊子發(fā)弩九詣男子毋憂?！盵4]類似例多見。發(fā)弩是職官名，在簡文中是將被告送達(dá)至官府者的身份，與本簡“君子”對(duì)應(yīng)。“九”是人名，與本簡“子癸”對(duì)應(yīng)?！鞍l(fā)弩九詣男子毋憂”句“詣”字后不斷句，依例本簡“君子子癸詣私”句“詣”字后不當(dāng)點(diǎn)逗號(hào)?！八健弊趾笙聦俨幻?，有待岳麓書院藏秦簡整理工作的進(jìn)展。

4.“學(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qū)④婑T毋擇子”句，陳偉認(rèn)為馮毋擇即“《史記·秦始皇本紀(jì)》“倫侯武信侯馮毋擇”，可資參考。但又說馮毋擇“在秦始皇二十二年爵為五大夫，二十八年進(jìn)為倫侯，是很容易理解的”[5]。按整理者只說“冒充‘馮將軍毋擇子’的名義”，不提“五大夫”，是妥當(dāng)?shù)奶幚矸绞?。而陳說依據(jù)不充分，恐不可信。在秦代爵制中，“五大夫”是第九級(jí)，“關(guān)內(nèi)侯”是十九級(jí)，“徹侯”是二十級(jí)，如果要說馮毋擇在六年時(shí)間內(nèi)晉升十級(jí)得到最高爵位，恐怕是很難理解的?！拔宕蠓颉睉?yīng)是學(xué)矯稱的爵位，“將軍馮毋擇子”是學(xué)矯稱的族屬。倘若為了避免誤會(huì)，將該句斷句為“學(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將軍馮毋擇子”，可能更好一些。

5.簡1044與1650可連讀，“以欲盜去,邦亡”，“邦亡”不成句，未妥。句讀應(yīng)是“以欲盜，去邦亡”[6]。張家山漢簡《奏讞書》38“楚時(shí)去亡”，可資參考。

6.“得審□”句，句讀應(yīng)為“得審。□”[7]。張家山漢簡《奏讞書》6：“皆審，疑毋憂罪，它縣論，敢讞之?！?6：“得皆審，疑媚罪，它縣論，敢讞之?！?3：“得，審。疑闌罪，系，它縣論，敢讞之?！?2：“審，疑解罪，系，它縣論，敢讞之?！贝祟惛袷交硎龅暮x是，案情已明確，如何定罪則有疑問，此所以申請(qǐng)上級(jí)復(fù)議裁決。

原釋文空圍符號(hào)“□”所代替的原簡字形如下：

試舉秦文字“疑”相關(guān)字例：

試與秦簡文字“毄”字比較：

從該字殘存筆畫來看，與始皇詔版、始皇詔權(quán)“疑”字形近。由于《奏讞書》復(fù)審陳述語“審后接“疑”字幾乎是通例，因而將該字隸定為“疑”，有一定的可靠性。

[1] 陳松長.岳麓書院所藏秦簡綜述[J]. 文物，2009（3）：75-88.

[2]張家山二四七號(hào)漢墓竹簡整理小組.張家山漢墓竹簡[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1：215.以下引張家山竹簡《奏讞書同，附簡號(hào)，不另附頁碼。

[3]漢語大字典字形組編.秦漢魏晉篆隸字形表[M].成都：四川辭書出版社，1985：252.

[4]《漢書·地理志》南郡“有發(fā)弩官”，師古注：“主教放弩也。

[5]陳偉.岳麓書院秦簡考校[J]. 文物，2009（10）.

[6]何有祖對(duì)該句斷讀為：“盜，去邦亡，未得，得審者，敢讞之。對(duì)該句句讀已有正確的理解，不過“未得”后應(yīng)標(biāo)句號(hào)。參何有祖.岳麓書院藏秦簡《奏讞書》1650號(hào)簡略考（EB/ OL)，簡帛www.bsm.org.cn(2010-09-27)。

[7]何有祖云：“‘得審’后一字，疑是‘者’?！脤徴摺Z意不明。一般來說，有定罪之辭，便有被告之人。既然簡文對(duì)‘學(xué)’定罪，‘學(xué)’被捕得的可能性很大。這里的‘得審者’，疑指就‘學(xué)’而言?！保ㄍ弦┌春问系倪@一意見未妥。陳偉釋為“毄”，讀為“系”，按該字與“毄字不類。

[8]以上所引秦文字字形參單曉偉《秦文字編》（待刊）。

（責(zé)任編輯 王輝）

Yuelu Academy bamboo slips, Book of submitted doubtful cases (Zouyan shu), Transcription and interpretation

The author suggests the term zigui (子癸), rather than the single character gui (癸), in Zouyan shu in the Yuelu Academy bamboo slips should be a personal name. Therefore, in the sentence君子子癸詣私, no punctuation should be placed between the character ‘yi’ (詣), and ‘si’(私),Besides, in the verse ‘學(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qū)④婑T毋擇子’,‘五大夫’should be the offi cial rank of Xuejiao (學(xué)撟). Meanwhile, the verse 將軍馮毋擇子 refers to the ethnicity of Xuejiao. Therefore, the entire sentence should be punctuated like‘學(xué)撟（矯）自以五大夫，將軍馮毋擇子’. Lastly, the unknown character‘□’in the verse‘得審□’might have been‘yi’疑.

＊本文為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xiàng)目“漢字發(fā)展通史”（主持人黃德寬，批準(zhǔn)號(hào)11ZD126）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