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正陽

京城神經(jīng)病

◎戴正陽

老吳整天樂呵呵的，給自個兒起了個諢號——京城神經(jīng)病。他沒有愧對自己的諢號。

劉婷婷她爸媽經(jīng)常因為點兒小事兒就鬧得筒子樓里雞犬不寧。有一次大概又是吵架了，劉婷婷的媽在后面追，劉婷婷的爸在前面跑。我扒著防盜門偷瞄，老吳也從家里搬了一個小板凳，倚著門坐著，手里拿著蠶豆，瞅一眼往嘴里丟一顆，跟看戲似的。

“什么東西，三棍子都打不出個屁來！”

劉婷婷的媽叉著腰，嘴里像機關(guān)槍一樣向外噴詞。

“婷婷的媽，先打住?！崩蠀锹朴频卣酒鹕韥?，“這事兒確實不怪老劉?！?/p>

劉婷婷的爸一臉感激地看著老吳。

老吳搖頭晃腦地說：“你讓他放屁，老劉倒是想配合，可他放得出來嗎？他沒戰(zhàn)略儲備??！俗話說得好，一個豆子一個屁，十個豆子一臺戲。老劉，這些豆子我請你吃，保準(zhǔn)你能放出屁來?！?/p>

還有一次，劉婷婷的爺爺從天津過來看他們一家。老吳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知道劉婷婷的爺爺是天津泰達的老球迷，于是那天連家門都沒出，早早地埋伏在自己門后，虛掩著，靜待劉婷婷的爺爺上鉤。等老爺子到了劉婷婷家門口，剛準(zhǔn)備敲門，老吳推門從自己屋里探出個腦袋。

他看著劉婷婷的爺爺，嘴里悠悠地說了一句：“國安是冠軍?！比缓笈榈匕验T關(guān)上。

屋內(nèi)傳來老吳的一陣狂笑。劉婷婷的爺爺氣得渾身哆嗦，站在老吳門口瘋狂咆哮。

每當(dāng)這時候，總有一群老太太拿幽怨傷感的眼神瞅著老吳?！袄蠀鞘墙莾海﹦∶莾?。”她們講這話的時候，滿滿是對曾經(jīng)男神的憧憬和向往。

因為舊城改造和老吳一起搬到這兒的老太太說，自己和老吳做了幾十年的街坊，對他知根知底。四九城內(nèi)的京劇名角兒不少，老吳不是最出色的，但在那年頭兒也是多少純情少女心中的白袍小將，唱、念、武樣樣俱佳。老吳當(dāng)年演《長坂坡》里的趙云，那跟頭翻得干凈、漂亮，白袍翩翩，京劇術(shù)語里把這叫作“倒扎虎”，呼呼呼都能聽見風(fēng)聲響，待老吳立定站下，全場掌聲雷動。

老太太說著，眼里紅心亂冒。

（摘自《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yīng)嗎》北京聯(lián)合出版公司 圖/王建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