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剛蕾
[摘要]對言語打斷的研究最早始于20世紀70年代,社會學家Zimmerman與West將打斷現(xiàn)象定義為一種不按話輪替換規(guī)則,打亂當前會話人構建話輪的行為。隨后,諸多社會學、語言學以及人類學等相關領域的學者開始關注這一現(xiàn)象,開展了大量的相關研究,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文章旨在梳理國內外言語打斷的研究成果,并為后續(xù)的研究指明方向。
[關鍵詞]打斷 話輪轉換 機構性話語
[中圖分類號]G0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6)04-0073-02
言語打斷是目前國內比較受關注的研究熱點之一。起初,學者們將研究視角鎖定在打斷的界定及其語用和社會功能方面,大部分研究關注的是日常會話中的打斷現(xiàn)象。伴隨著機構性會話和會話分析等相關學科的興起和發(fā)展,越來越多的學者選擇將視角聚焦在機構性會話中的打斷現(xiàn)象,在探究打斷與權力、性別及社會地位之間存在的潛在關系的同時,揭示了打斷在不同交際語境中的特征,并為交際目的的達成提供了有效的打斷策略。
一、打斷的界定
最早對打斷進行系統(tǒng)研究的社會學家Zimmerman與West(1975)將打斷現(xiàn)象定義為“一種不按話輪替換規(guī)則,打亂當前會話人構建話輪的行為”。具體說來,如果在當前說話者的話輪尚未達到話輪轉換關鍵位置之前,便有其他人開始講話,打斷就發(fā)生了。為了更好地在形式上識別打斷現(xiàn)象,他們做了如下的補充(Zimmerman & West,1983:103),在會話中,只要有另一說話人在當前說話人話輪結束前發(fā)出兩個或以上音節(jié),就可以被看作是發(fā)生了打斷。
后續(xù)的研究者在Zimmerman & West的研究基礎上發(fā)展和豐富了打斷的界定。普遍說來,絕大多數研究者都會依據各自的研究需求采用最有利于其研究的定義。而這種定義方式則被Sacks稱作為操作性定義(operational definition)。
其中,一部分的定義是從打斷的本質及其語用和社會功能角度出發(fā)的,如會話分析的創(chuàng)始人Sacks,Schegloff & Jefferson(1974:696-735)、Brown(1980)、Kollock(1985:50)和Watts(1991)。他們的基本觀點是:認為打斷是一種消極的語言行為,干擾和侵犯了當前說話者完成話輪和交際目的的權力。另一部分的定義則是從打斷的形式和界定標準角度出發(fā)的。這里包括Rogers and Jones(1975)和Edelsky(1981:383-422),他們認為“打斷者是在一段正在進行的話語中第二個參與講話的角色”。而關于打斷與重疊的區(qū)分標準,McCloskey(1996:123)是這樣界定的:“如果打斷發(fā)生,就意味著至少有一個音節(jié)的重疊存在?!痹趪鴥?,頗具權威性的打斷定義是廖美珍在研究中國庭審話語時給出的,廖(2003)認為打斷是“在一次話語活動中的兩人或多人的口頭互動中,一方在沒有結束按照會話規(guī)則分給他或他應該得到的那一個話輪的話語時,被對方或另一方打斷,從而使他不能或者未能說下去,結束他的話輪,而且是對方或者另一方一開口插話時正在說話的人就停下”。
雖然不同的學者給予了打斷不同的定義,但這些定義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因為不論打斷的目的與功能如何,它都是使會話中的另一方獲得發(fā)言權,并威脅當前說話人結束會話的一種口頭行為。
二、打斷的分類
國內外學者在對打斷現(xiàn)象進行研究的過程中不乏有涉及到打斷分類的內容,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分類如下:
李悅娥、申智奇在對自然會話中的打斷現(xiàn)象進行分析時,在Roger,Bull和Smith(1988)提出的打斷模式的基礎上進一步將打斷分為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successful single interruption)、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unsuccessful
single interruption)(如果打斷者得到了話輪并阻止了當前說話人完成話輪,這一言語打斷被認為是成功的。第一次嘗試就成功的言語打斷是“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第一次嘗試不成功并不再繼續(xù)嘗試的是“不成功的一次性言語打斷”。在多次嘗試后成功的言語打斷是“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不成功的則是“不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successful complex interruption)、不成功的多次性言語打斷(unsuccessful complex interruption)、成功的并行談話(successuful parallel talk)、不成功的并行談話(unsuccessful parallel talk)、沉默性言語打斷(silent interruption)、猶豫性言語打斷(hesitation interruption)、插入(interjection)。以上分類的依據均為真實會話中存在的打斷現(xiàn)象,作者采用會話分析的研究方法對這些打斷現(xiàn)象進行轉寫與標記,從打斷的形式與結果角度出發(fā),歸納出以上9類打斷,具備相當的科學性與真實性。
顧日國(1999)從打斷功能角度出發(fā),認為言語打斷在會話過程中具有三個功能:向上(backward)、向前(forward)
和向下(downward)功能。這一劃分是以語義為基礎的。而事實上,顧曰國認為任何交談者的話輪也至少具有兩至三種功能。向上功能指當前話輪與前面的話輪相關,向前功能指交談者對談話做出貢獻使得會話向前發(fā)展,向下功能指當前話輪對下一發(fā)話人的話輪有影響。交談者的任何話語都對會話做出了貢獻,使得會話向前發(fā)展,所以向前功能是所有話輪都具有的功能。言語打斷。作為會話的一種形式也有此功能。向上功能也就是指話輪內容的相關性,當前話輪與上面的話輪不論是合作性的還是沖突性的,只要內容相關,不論形式怎樣,當前話輪就有向上功能。果當前話輪引發(fā)了下一話輪并影響其內容,那么當前話輪就有向下功能。
在機構性話語研究方面,也有諸多學者基于對真實語料的研究,對打斷現(xiàn)象從語用功能的角度進行了分類。在醫(yī)患會話的研究中,鄒云敏(2006)提出將醫(yī)生做出的打斷分為合作性和干擾性這兩種類型,前者又可進一步分為表達同意、支持、要求澄清說明和進行推測的打斷;后者則可繼續(xù)分為表達反對、不感興趣、偏離和忽略。在偵查訊問會話研究中,黃萍(2014)從打斷者的語用功能角度出發(fā)將偵查員做出的打斷分為質疑型、改變話題型、評價型及警告規(guī)勸型;將嫌疑人做出的打斷分為解釋型和提供信息型。在電視訪談會話中,李穎(2012)將“高端訪問”中主持人做出的打斷分為插入信息型、深入話題型和干預話題型三類。在法庭會話領域,黃萍(2008)將法官的打斷分為程序上的打斷和實體上的打斷。
三、國外打斷研究概覽
國外的打斷研究主要關注打斷的本質和功能,以及日常會話和機構性會話中存在的打斷與權力、性別等之間的關系。最初對打斷現(xiàn)象進行研究的學者們主要致力于對打斷進行形式界定以及本質特征和功能的探究。其中包括最早研究打斷現(xiàn)象的社會學家Zimmerman與West(1975),認為打斷是說話人在對話中行使權力和控制對話過程的工具;持類似觀點的學者還包括Kollock(1985:50)、Tannen(1994)、Sacks,Schegloff & Jefferson(1974),以及Brown(1980)。以上學者雖然給打斷賦予了不同的定義,但都不能完全歸納解釋所有的打斷現(xiàn)象。于是一些國外學者開始從語用功能的角度出發(fā)去研究打斷與交際策略、交際目的、打斷者的社會地位和權力以及打斷同會話控制之間的潛在關系,等等。研究結果顯示,打斷在日常會話中不僅僅只起到侵入和沖突等改變會話主題的作用,也具有補充配合當前說話者話語的功能Kennedy & Camden(1983:47)。而關于打斷的分類,Murata(1994,21,(4):385-40)從語用功能角度出發(fā),將沖突性打斷又進一步分為話題轉換型、搶奪發(fā)言權型和不認同型,將合作性打斷分為幫助型、認同型和澄清型打斷三種,這一分類豐富了打斷現(xiàn)象的描述,也加深我們對打斷現(xiàn)象的認識。以上的研究結果發(fā)現(xiàn)了打斷現(xiàn)象的一般規(guī)律,但由于打斷在不同的語境中體現(xiàn)出不同的特點,于是一些學者開始關注機構性會話中存在的打斷,將目的鎖定在打斷與權力、性別等社會因素的關系上。在法庭會話領域,Bogoch和Brenda Danet研究對比了律師對當事人以及當事人對律師的打斷位置,并得出了如下的結論,即律師通過打斷當事人來達到控制話語的目的,而當事人所做出的打斷則是更多地為了補充和配合律師的話語。OBarr和Gibbons的研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然而在醫(yī)患會話領域,研究者得出的結論則存在著一些分歧。Beckman和Frankel(1984,(101):692)通過對真實語料的分析發(fā)現(xiàn),醫(yī)生在會話初期對患者進行了大量的打斷,其目的是控制話題的方向,將話題控制在自己需要關注的范圍內。Street和Buller(1987,(11):234)則持有不同觀點,他們認為醫(yī)生權利的體現(xiàn)并非依靠打斷,而是在于其話輪持續(xù)的時間和回應的遲緩度上。換言之,醫(yī)生在打斷患者時并不一定是要行使或體現(xiàn)其作為醫(yī)生的權利。Irish和Hall(1995,41(6):873-881))在對不同性別、不同職稱、不同層次的醫(yī)生的打斷行為做出分析后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結論,即打斷同上述方面并無明顯的相關性。
總而言之,打斷的研究在不斷的深入,由最初的對普遍規(guī)律的挖掘到后期的在具體語境中的特征體現(xiàn),尤其是打斷與機構性話語的結合,均豐富了打斷的描述,為打斷研究今后的發(fā)展提供了寶貴的參考依據。
四、國內打斷研究概覽
國內的打斷研究雖在20世紀末才出現(xiàn),但也取得了豐碩研究成果??v觀國內20年來的研究發(fā)展,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國內的學者由起初的關注模式、功能和權勢逐漸轉變到后來的關注機構會話內的打斷的趨勢,機構會話領域除了上文提及的法庭會話、醫(yī)患會話之外,還包括課堂會話,電視訪談節(jié)目會話以及偵查訊問會話等。最早研究打斷現(xiàn)象的李悅娥,申智奇(2003)從語用功能角度出發(fā),參考Roger,Bull和Smith(1988)提出的言語打斷模式將漢語言中的打斷現(xiàn)象進行了具體的分析和描述,并構建了會話中打斷的運行模式。類似的,劉麗霞(2003)也從功能的角度出發(fā),發(fā)現(xiàn)了打斷在會話運行模式中具有向上、向前和向下三種功能。
在機構性話語方面,廖美珍(2004、2015)通過對參與法庭會話的法官、律師、公訴人、證人之間發(fā)生的言語打斷現(xiàn)象的研究,撰文分別探討了權力分布對于判決結果及司法公正的影響以及中國法庭審判中打斷現(xiàn)象與性別之間的關系。在醫(yī)患會話領域,鄒云敏(2006)提出了將非合作打斷轉化為合作打斷的三個策略,以促進醫(yī)患之間的溝通,減少醫(yī)患矛盾,賦予研究以實踐意義。在課堂會話領域,侯會麗(2007)在對打斷進行傳統(tǒng)分類的基礎上,從打斷所引發(fā)的積極和消極意義角度出發(fā),通過量化統(tǒng)計分析揭示了打斷現(xiàn)象在英語課堂中的一系列特征,為英語教師優(yōu)化課堂策略提供了新的依據。張洪蓮(2009)以漢語訪談節(jié)目《實話實說》為語料,通過數據統(tǒng)計揭示了男女在打斷形式和功能上的差異。在偵查訊問領域,黃萍(2014)采用語料庫的語料驅動研究方法,從語用功能角度對偵訊中的打斷現(xiàn)象做出了分類和量化統(tǒng)計,并為偵訊實踐提供了有效的打斷策略。
五、結論
綜上,言語打斷的研究隨著同會話分析與機構性話語研究的結合,取得了更具實踐指導意義的研究成果。但同時也存在著理論基礎過于單一和集中,缺乏適當的理論創(chuàng)新等問題。也正因如此,言語打斷的研究在未來會有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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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