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郁

羌山行

——致羊子

山巒，溝壑，巉巖，峭壁

能在無法生存的地方生存的

只有——羊

富饒的川西平原屬漢

豐美的草地屬藏

惟有夾在兩齒中的蠻荒之地

收留了羌……

站在蘿卜寨的雕樓前

聽龍紹明唱：

“我的家高得很，我的家遠得很”

迎面吹來的山風很涼……

我漸漸明白

一個叫名叫楊國慶的羌族詩人

為什么自命為——羊子

他在亂石叢中放牧自己和羊

并沿著文字的羊腸小道

走向遼闊與寬廣……

當命運把羌人逼到絕境

也把陡峭的無限風光賜給了羌

幾千年的歷史穿云破霧

岷江河谷奔流而下

茶馬古道蜿蜒向上

一匹馬的骨架

畫面上是滾滾黃沙

荒丘上，臥著一匹馬的骨架

伯樂，能否辨認

這是良駒？還是劣馬

全都無足輕重了

這世上，就沒有不負重的馬

我只想知道

騎你的是勇士還是孬種

可曾將你狠狠鞭打

也許，你馱的根本就不是人

只是茶磚和鹽巴……

一匹馬，由日出

走到夕陽西下

你馱過的東西豈止三座大山

卻馱不走自己的骨架

登古城樓

登樓時，月正升起

寒光照在青磚上

為古城的夜晚鍍上一層銅綠

這樣的時刻適合懷古

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風起，遠處揚起一股黃塵

疑是異邦的鐵騎

驚得我連忙伸手往身后去抓

長戟……

驚回首！才發(fā)現(xiàn)握住的是她的玉手

越看越像虞姬……

下城時，月已西落

邁著沉甸甸的步履

我仿佛是從三千年前的邊關(guān)歸來

身心都感到有些兒疲憊

行藏

一個孤獨的人

在蒼茫的草原上踽踽獨行

就在擦肩而過的瞬間

我一下就認出了：狐貍

我緊攥手中的棒子

看它漸漸遠去

別以為把尾巴藏起來就能瞞過世人

藏不住的是一股騷氣

又一陣風，掀起它的衣擺

露出火紅的毛皮……

一塊燃了一半的木炭

從退耕還林的樹坑中

我挖出了一塊木炭

準確地說，是一塊燃了一半的木頭

原來，焦頭爛額的它

并沒有入土為安，而是

想請我為它代言——

這分明是森林的骨頭

被焚燒的記憶仍銘刻在心間

但我不想用它

去觸碰毀林開荒的往事

只順手在巖上寫下

“林區(qū)，嚴禁煙火！”的字樣

然后，將指間剩下的木塊

扔回樹坑中，并期盼

會有“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奇跡

在我轉(zhuǎn)身時出現(xiàn)……

人與鳥的最佳距離

小家伙漸漸不怕我了

距離由10米縮短為1.5米

曾經(jīng)的驚弓之鳥

此時，就站在窗外的樹枝上

與我對視……

要再近就不可能了

1.5米是人與鳥最和諧的距離

為了爭取這樣的效果

我費盡了心機

架上的葡萄，摘一半留一半

連說話都輕言細語……

但，別看鳥兒們大模大樣

隨時都做好飛走的準備

害人之心不可有

這點，我和鳥兒早已達成共識了

但鳥兒比人更懂得

防人之心不可無的道理

責任編校 藍曉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