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

三塊餅干

南田

我小時候，我的世界里基本上只有三種餅干。

第一塊餅干，叫蘇打餅干。

蘇打餅干，顧名思義，就是面粉里加入蘇打的餅干。民國時往往寫成梳打餅干，譬如張愛玲在《小團圓》里，拿梳打餅干比作自己的弟弟：他薄脆得像梳打餅干。可見，這個餅干的基本特點就是既薄又脆。

寫成梳打餅干，大概是諧音的問題，但也很難說。梳打，梳妝打扮的簡稱，經過梳妝打扮的餅干，就是蘇打餅干？或許當年的人就是這么想的，或許當年就是寫成梳打餅干，諧音蘇打餅干。

這餅干確實經過梳妝打扮，方形，均勻地分布著一個個小點，有點像兒童學寫字的田字格本子。餅干很少油，干巴巴的，有點咸味，點與點之間，廓起很多小氣泡，稍用點里，就破碎，在餅干面上形成一個麻子。那時候的烘烤受熱不太勻，有點地方就有點焦。

蘇打餅干，吃起來淡而無味，據(jù)說，當年生產這種餅干，主要是針對胃病患者的，胃酸過多，正好用這個餅干中和一下，所以特點就是有蘇打，無油水，帶點咸味。

后來，很久以后的后來，達能的蘇打餅干出來后，蘇打餅干就華麗翻身了。但老蘇打餅干依然沒退出市場，散稱的，簡裝的，大塊的，小方的，到處都有。

第二塊餅干，叫雞球餅干。

雞球餅干，有特別的樣子。那就是大而圓，面上都打滿了格子，像地球的經線和緯線。格子里是下凹的。雞球餅干算是一種比較高檔的餅干，過去的包裝就有鐵罐和紙盒，都不外有一個標識，就是一只大尾巴的雄雞站在一個地球上，有中國屹立于世界的愛國意味。這大概是叫雞球的由來。

餅干有雞蛋味，甚至還有點奶油味。這種餅干，油和雞蛋比較重，外表黃黃的，塞進嘴里，不要分泌唾液，使勁吸，不久就會有一股水樣的油味融進口中，冷冷的，好玩。

雞球餅干，如今很少看見了。

第三塊餅干，叫萬年青。

萬年青也是一種咸味的餅干，身量比雞球餅干要小一半。它的特點，就是餅干中間有一個萬年青的圖案，圓形的四邊有一種弧線的波紋。這餅干油比較重，所以成品顏色比較深。最普通的萬年青餅干，是蔥油味的，口感比較酥。它往往用一種半透明的白蠟紙包裝，也還是浸淫得如開了花一樣一團團的油漬。

萬年青，口彩比較好，送老人比較合適，萬年青，不老的神話，所以如今還是很多見，雖然有些品牌，把最關鍵的盆景萬年青也省了。

這三塊餅干，是過去年月蘇滬地方占有率最高的餅干，那個時期的過來人，除了極窮的人家，大概沒有不知道的，吃來吃去就這么三種，別的即使吃過，我也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