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能去選擇什么——確實是對詩寫方向的影響,而這不是概念卻是自己要“對外”說出什么的一種再度之說,這說,平常的話即是一個道理,若一時被放大了則是具有一個涵蓋化的在理,用比較容易分略的詞,如“學問”、“詩學”這樣的詞等等;就像現(xiàn)在,我們要列舉一個“第四代詩歌”來說詞(暫時應不是去對某位詩人,來說事)一樣,我自身多少會自感到妄稱的嚴慎和迷離之意,因為,直到這里我自己可能的除了自己“寫”之外,還要向另一個具有目標性的東西來選擇這一“個我之寫”表明態(tài)度,一下子也就有著自我肌質(zhì)切塊般的分隔行為:一是要靠攏誰就會被誰牽著走,二是被強行命名在固定一個圈子內(nèi)明擺著有點兒人身自由被剝奪感。我想了想是如何來逾越它,猶似多年前我只身從北方返回南方,獨自坐在被固定編號的火車車廂板凳上,隨著火車的轟隆隆鳴響向前奔馳,也如同一個說詞疊進一個說詞將構(gòu)作為一連串行距分明的可讀句式那般。選擇以及不做出選擇大意也就在這里,痛失,聯(lián)想,可朗讀的一個片段,自身的固定句,融匯以及攫取一枝葉樹下的溝壑逾越了它們。
列舉這一個“第四代詩歌”的區(qū)別比較應是分明的,這一說,暫且應是分出了一個個不同身份的詩人群中的不同類型?;蚴钦f,其中的個別詩人,他一生的詩寫旅程也將即是從這一說開始獲得開啟性作用,有些時,詩寫同人的生命一樣,一出生就需要命名爾后方才開始其脈動延續(xù),詩的生命存在期即從這個時期到下一個時期延續(xù)而獲取稱呼,要么是稱號以達至尊稱,這樣的話,從這個時期延續(xù)到那個時期,便也就凸現(xiàn)了自己作為一個詩人的特殊性時期,如此的特殊性也應是這一個暫且命名當中的群體差異互致積累和影響起來的。
今天《福建文學》開辟專欄開啟“第四代”詩歌命名的探討,讓我想到了十多年前聶作平等編選的一本《第四代詩歌選集》(四川文藝出版社2000年版)。十多年來,由前期積累到現(xiàn)在的重新啟動,確切有著要來說出什么或重做嘗試這一個特殊性詩寫闡述的種種可能性。這個重新啟動,在這里已不是“命名”的問題了,而是對這一株事物成長起來的追究與質(zhì)算,前后之間不是兩碼事,卻是同一種事物發(fā)展的兩個存在問題。十幾年之差,從命名開始到重來啟動究質(zhì),有點兒從一名年輕詩人到巨匠的初見端倪,那么,如此時光飛掠之間的遮蔽以致沉默,也就忽略不計了。記得在那一本《第四代詩歌選集》里,有這些詩人的名字:大解、龐培、曾蒙、伊沙、葉舟、道輝、余怒、楊健、張執(zhí)浩、葉輝、臧棣、巴音博羅、馬永波、啞石、俞心焦、南野等等。(時間推至14年后,民刊《審視》出刊“第四代詩人”專號,增補有朵漁、陽子、江非、葉匡政、阿翔、馬啟代、白連春、谷禾、陳先發(fā)、巫昂、藍藍等等一連串詩人的名字。)至今看來,這些詩人的名字,確是像兩種前后不同時期的詩性事物,是已凸現(xiàn)出高低遠近不同的特殊性。
所謂的“第四代”在這里并不代表一種純流派性質(zhì),它,僅是同社會當中被提取出來的一個“內(nèi)結(jié)構(gòu)”中的活動粒分子一樣,形態(tài)同千年前的但丁的《神曲》相同,一本《第四代詩選》我們賦予了同一個地球存在意識光格的理想因素,仍是同等的重要。純流派的意義并不是那種風卷殘云的不可思議的,它有些時,應是屬于我們期候中的那一份簡潔和渴望。那么順應前一時期的思緒下來,這么一本并不單薄的選集則也就促成了這一資源賦予。這也就提醒了自己的詩寫取向:詩人并不因為被命名而改寫了自己。它,延續(xù)下來,進入了期候中的后一個時期,也即是讓更多的人能從這一次的示范作用中找尋到種種關及生活思想種種層面的恩澤。要不這樣,我們一生中至關重要的被漏掉的或是被遺忘的被打上編碼符印的即是形同察識因素的東西。
單指其特殊的影響性,至于這些詩人自身,也應是從文本上展開來說的,在那時,他們最大的限度或是有貢獻重要的東西,并不是由于幾個人集中來編選這一本選集,以致命名一下,要是問題如此簡單也許就沒有前期與后期的區(qū)分與判別性。這些詩人,自上世紀九十年代來,我同他們交往甚常,因為我當時主編大型詩叢《詩》,每一卷都以近千行詩的大篇幅編刊其中每一名詩人的作品,他們,可以說,最重要的詩作幾乎都由我在那時期編發(fā)出來,大量閱讀他們的詩作大概我也知道“第四代”的詩作也應是這樣寫的——如果說“第四代詩歌”命名對他們準確或有意義成立的闡明種種可能性的話?!罢绯聊遣豢蓪W習的/無論芬芳的清晨或者夜晚/我都是被告知者,是聆聽者/如果意外地我是表達者/我?guī)е⑿εc寧靜出現(xiàn)”(南野《感覺意外》)“我也在慢慢接近詩中的晚年/是否我該把它寫得更美/對不可言說的事物保持敬畏/用樹葉和雪水烹煮/或者去柯爾莊園細數(shù)天鵝”(馬永波《詞語中的旅行》)“葡萄牙之光。遙遠的青山之光/種子在抽屜里發(fā)芽,雨水澆灌/蝸牛的菜園,驅(qū)散了事物/古老的敵意,讓我們和昔日情歌/握手言歡,由此及彼,今生與來世/之間,從來不像我們設想的那樣/界限分明。在雨中學會寬恕吧,那傷害/我們的也同樣傷害了我們的敵人”(西渡《瑪麗婭之雨天書》)。
對詩人其文本的展開閱讀使我重又進入他者未曾對話的陌生和恍惚,使我懂得,詩人那邊的語言寫作,確實是在這樣做,在世上,你和我,和他,都未曾做過的。它,純屬一個獨立的景致,近似幻景的另一邊,漸漸地呈現(xiàn)身邊瑣碎的現(xiàn)實生活,變化無常地靠攏過去。如此之間,詩人自身應無卑俗感,毫不焦慮和怨嘆,就以此人性和天人合一的詩語言掠取不顯露聲跡的現(xiàn)實。
可能的,個別詩人的前后期連接也即有著純屬個人生命存在意義的一個片段一個片段的拼湊之限。前期和后期,也就是等于我能夠從這里到那里,之間的近乎磨礪詩寫尚使我認識到由經(jīng)驗的材料積壓達到釋放的相當量,而這,恰恰也就是再一次上升的絕對詩意對另一種事物的找尋感。我實質(zhì)地意識到,詩寫的記憶處,此詩人已轉(zhuǎn)換作彼詩人,詩寫的開掘任務,由此也就任由意識提升至欲望,變遷生活的瑣碎到詩意事物的觸及點,用語言去言說去落實。
此時我被我的囈語關在顫抖里面
十足的可憐者
再也辨不清盲人歌唱的自由
——陽子《語言教育》
在大地上鋪好青草 并在星光下張開嘴唇
她滴露的嘴唇流著新釀的蜜
她的體內(nèi)有更美的新人在沉睡
——大解《幻象》
也許就從一個固定圈的記憶中,我學習到了從時間推移中學習不到的東西,即:一個詩歌命名的原創(chuàng)性。當我談及從一行詩或到達三節(jié)詩的一次行韻交換,在這里,也就顯示出了沒有足夠時間來完成這一種極具困難而有趣的東西。如果命名提前,那么編選一本“群體作品”的緩慢,都隸屬于這一種時間未曾予以完成的東西。這個命名的提出,實質(zhì)是已有那么個破壞的“內(nèi)在性質(zhì)”企圖,現(xiàn)在也是,從前也是,或許永遠也是,命名出什么,便即是構(gòu)成了命名中的一片段一片段詩,消耗著具有充分時間歷史的篇章長短度。在這里,說出記憶的,但不關及暴力的、文化牽制的、風格意象型的、征略辭辯式的、解構(gòu)學的一切內(nèi)容,在這里,語言完全聽命于不含混的、具有嚴整功能的辭辯。就這樣,我作為一個被命名牽連的個體,便不被考慮或規(guī)劃,在純屬自我的孤寂之中,要么,這個孤寂卻是一個更為龐大的群體性的孤寂,它像你一生都在閱動的時間記憶,無始無終、無邊無際。我們開始是專注于一行詩,而后是三節(jié)詩中的韻奏之行,可最終,我們卻在第四節(jié)的一行的一個字中止,完成了前后期企圖展開當中的一個二次性猜想或暗示的、不合時宜的對話。
若指出這些詩人,確實為“第四代”,他們顯示了與前代不同的,大概有如下四個認識特征:
詩中的死亡因素凸現(xiàn),但語素飛掠的不是暴力、血淋淋的現(xiàn)場感,卻是以靜態(tài)的、沉思的、詢責姿態(tài)之間的種種疑慮,使這一凸現(xiàn)更逼至到一個接近“天問”式的生命詩學。
個體籍貫意識的探入或底層陰暗層面的指陳,使“詩意的棲居”返回現(xiàn)實并讓現(xiàn)實的敘述空間擴充。大量的詩已減免情緒轉(zhuǎn)換作心靈差異的抒情批判。
性夢干預強烈。純自我趣致的“第二性”空間,棄置傳統(tǒng)型人為憂憤的壓迫而直接關顧生活、工作、家庭、親屬等等的精神遭際,容使大量的“肌體語言”能交匯入詩體釋放出來;在探討“性”、“夢”的個人潛下意識的詩,其意象字句組列便有著玄思、神秘、新穎、鮮活、獨特的可讀線條。
詩學的比較能力循序漸進,已使語言的含混向言語的清晰轉(zhuǎn)化,即:詩,直接說出來便是。
詩意迥異的經(jīng)驗,使我的拼湊閱讀又獲取了一種從不去察識他者幾近呢喚的心靈聲音,哪怕是在前期或后期,白晝或黑夜,都是自我頑執(zhí)同自己對話的個體能力。
在這里我們?nèi)∮谩暗谒拇薄词沁@個代那個代什么的別稱——與我們所延續(xù)灌溉的這一株可開啟性的詩化事物,確確實實無多少作用價值,因為我們是已被稱謂即是源自于自我生命體之外的命名,都不關我自己的肌膚痛癢,更免談能夠去抵達至呢喚的心靈處了。在這里,一株事物的兩面結(jié)癥就凸顯出來:幾近二三個人等編了一本選集,就指定了在這一本選集里的詩人作品,從屬于這一“命名”之限的,若換一說,再有二至三個詩人的沖動,來命名編選一個《最差劣詩選》,那么,收編進去的詩人作品,也又是另一個情形被指說的問題了??梢哉f,從詩化的一株事物到一個什么“代”的命名問題,多少也就牽涉到經(jīng)驗嘗試和詩人評論家之間的詩品標準問題。
在這里,我們有關于詩歌的標準問題,暫且別去展開,它應是詩學社會得益的性質(zhì)問題,應是有意識的種種心智遞進運動中的詩學(自我特定限度內(nèi))的解決方法。一時,我也就從詩品的標準察識到完成的一行詩到底作用出了不同時期的不同語言或不同的語境了嗎?!我的這一個察識在這一時也就是自我確立的方法,“它”把“我”傳達進去了這一個命名的“第四代”,要不仍僅是游離左右于這個“第四代”之外,或只是向著這個尚待決定標準的稱謂靠近而已等等。實質(zhì)上,我一直處于詩化延宕的清醒當中,一個個“我”就像一塊塊“石”,和泥重疊成一根石柱或一座塔,從一片段到整部的完成,即是這一“詩代”的稱謂性質(zhì)。
從不可抵達心靈深處的詩來說,便只好頑執(zhí)地同自己對話下去。這對話使自我秉性更為隔閡,使同類活動間的性質(zhì)更為飄忽迷離;確實有“第四代”這一個群體的話,這一句話也即是我暫且給定下的一個界說。在所謂較大認可的第三代詩人那里,集體的反語言、反崇高似仍還在做系統(tǒng)的整挫中,可能的,到所謂的“第四代”,僅個人語言即有著剎那的突破詩寫感,如此突破感猶似更換一個心中的理想場景,激發(fā)了讀者他們記憶中那種現(xiàn)代生活場面的失聯(lián)一般,比如:要橫越有間距的橋墩,別去借用船或車,最好的方式是赤身暢游過去,這對讀者確實是建立最初閱讀沖動的最佳理想圖景。“靜默過后我們沒有想到爆發(fā)出叫喊聲的人竟是那么的多!”或許,這一句話即是對前面所說的釋放相當量的交代。我在這里提及第三代,似乎也指出了一個“斷代”什么的,若追究上去,那“第一代”、“第二代”在哪里?可能的,直至今日,我仍沒有見過有誰編過所謂《第一代詩選集》《第二代詩選集》,那“第三代”又是誰給定下的命名界說?第三代是指后朦朧詩年代,若是的話,那朦朧詩是所謂的“第二代”了,他們是覺醒的英雄的詩代。那又說,“第一代”是指誰呢?是胡適、郭沫若、艾青們白話文革命的詩代嗎?!我追溯并提及這些,僅是想從這一激發(fā)的記憶聯(lián)想理清一下,同時給我有著一種類似那個代這個代所謂命名性質(zhì)的評定之說。
責任編輯 石華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