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炮兒》這部電影通過巧妙“把玩”社會上的一些熱點問題，把老一輩人和新生一代之間的鴻溝的社會問題帶入電影中，在語言藝術方面綜合運用了方言、黑色幽默、意象和對比反差等手法，兼顧人物的時代特征和底層關懷，引人深思。《老炮兒》不僅反映了父輩對小輩的舐犢情深，而且對于道德沉淪、權力壓制等世風、世象的病態(tài)進行了喜劇性的嘲弄與鞭撻，寄托了將老一輩充滿血性的俠義精神延續(xù)下去的希望。

[關鍵詞]《老炮兒》；語言風格；俠義精神

“老炮兒”一詞特指老北京的“胡同串子”，也指秉持舊時觀念與行事準則的老一輩黑社會。黑社會在不同的文化背景里都有，比如為人們熟知的日本山口組、意大利的黑手黨、香港的新義安等，他們在守護自己的江湖規(guī)矩上卻殊途同歸。而片中的老炮兒重仁重義，鋤強扶弱，不似地痞，更像是俠客。電影通過幾件小事——訓斥小偷、收拾囂張城管、毒舌圍觀別人跳樓的好事者、給乞討女孩200塊錢等情節(jié)，刻畫出一個懲惡揚善、血性正義的俠客形象，所以老炮兒們有他們的雙面性，他們盡管表面上不拘小節(jié)，敢為常人不敢的小惡，但內(nèi)心卻正直善良，有一桿正義的天平。

一、影片的語言修辭藝術

（一）“粗口”媚俗語言營造出特殊的“京片子”韻味

據(jù)《新聞縱橫》報道，在談及該影片中多處爆粗的問題上，馮小剛的態(tài)度是異常堅決的，他表示《老炮兒》中的粗口是語氣助詞，有助于對影片的情緒渲染力起到一個推波助瀾的效果，因此絕對不能刪，他說：“我覺得粗口根本沒法改，比如里邊張涵予有一句臺詞‘我就CTM了，如果改成別的，哪怕改成‘我去他大爺，這味兒就不對了。大家都喜歡《教父》，你要是把《教父》里頭的粗口都刪了，那還是人家意大利西西里那種黑幫的感覺嗎？”著名的影評人史航認為粗口分兩種，一種是人格侮辱，另一種是語氣助詞，如果在粗口里能看得見人性，而且人性中提倡的是平等，強調(diào)的是尊嚴，就不應該介意有這些粗口?！独吓趦骸愤@部電影展現(xiàn)給觀眾的是一個正邪、強弱對峙的局面，試想，當弱者受壓迫憤怒反抗時說“對不起，我要和你拼了！”那個戲的情境就被破壞了；但是國罵創(chuàng)造出的效果完全不同，屬于弱者為爭取話語權的反抗。一部電影為什么好看，肯定是引起觀眾思想上的共鳴了，反觀這個弱肉強食的現(xiàn)實社會，處于弱勢的一方往往為了守護心中的信念而奮起反擊。片中的這些“粗口”是服務于人物性格和特定情境的，能沖擊觀眾的視覺，能引起觀眾思想上的共鳴，因此是可以接受的。史航還認為觀眾可能忽略了另外一種更強烈的階層暴力——有錢人對沒錢人、有勢力人對沒勢力人的碾壓，引用片中富二代小飛叔叔的話說：“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你們小老百姓能明白的?！绷硗?，作為觀眾，一大樂趣是感受《老炮兒》的濃郁京腔，片中出現(xiàn)數(shù)十次“他媽的”“丫那揍性”“王八蛋兜不住自己回來了”……各種嘴炮，犀利幽默，生動鮮活，賦予了角色時代感，使觀眾容易了解角色的形象意圖，融入劇本情景。

（二）黑色幽默語言締造出喜劇效果

幽默指對荒誕的客觀現(xiàn)實所采取的嘲諷態(tài)度，黑色幽默是用喜劇形式來表現(xiàn)絕望的條件下悲劇的文學方法，包含了悲喜兩種元素?！啊瘎〉那楣?jié)得到了戲劇化的處理，喜劇的形式又被賦予了悲劇的內(nèi)涵。”（曾杭麗，2010）同時，黑色幽默中的喜劇思維，即狂歡化思維，揭示事物本身的矛盾性，解放自我，重新賦予了世界生機與活力。例如，本片在開場不到15分鐘，馮小剛就跟許晴上演了一場尺度不小的激情戲，激情釋放地點是許晴的“震顫”發(fā)廊，激情好戲才開始一半，就以“分了神了”而告終。 回顧影片中多處場景出現(xiàn)六爺平時喝水的杯子里裝的是枸杞銀耳湯，被人叫大爺，他嘴上不服老，身子骨卻的確是大不如前，跟許晴激情一場，卻“分了神了”，預示著健康亮紅燈的開始，也為后續(xù)替兒子報仇拖著老病的身體去決戰(zhàn)的情景埋下伏筆。又如影片以吳亦凡為首的一幫小混混們自稱“三環(huán)十二少”，北京城市規(guī)模很大，三環(huán)是二環(huán)外一圈的路，對于老北京來說，二環(huán)以外就是另一個世界，影片中二環(huán)和三環(huán)象征的就是老少兩代人之間不可逾越的代溝。為了打聽兒子的下落，六爺跟著“三環(huán)十二少”夜半飆車晃到吐，被交警問道：“大爺您這玩的是哪出啊？”六爺依舊嘴硬脖子橫“我三環(huán)十三少”，表現(xiàn)出六爺不服老、倔強的特點，而這樣堅強性格的老英雄面對時代的變遷卻是無奈、局促的，為了贖回兒子，也得忍下小輩的一個大嘴巴子，這樣的效果，才是觸動觀眾心弦的地方。這樣的精彩沖突在影片的后半部分讓觀眾應接不暇。這些語言無論是善意的自嘲，還是率性的詼諧，被演員發(fā)揮得淋漓盡致，賺足了觀眾的歡笑和眼淚。

（三）數(shù)字對比形成情感上的強烈反差：200塊、10萬和786萬歐元

六爺踏上尋子路的時候，在天橋下遇到一個乞討的女孩，六爺給了她200塊錢，這200塊錢后來成了黑暗日子里僅有的溫暖回報。曉波把小飛的紅色法拉利劃壞，六爺實誠地揣著2000塊錢想賠錢了事，結果被富二代們?nèi)撼埃骸澳闶呛镒诱垇淼亩罕葐?？”明碼要價10萬塊。仇恨就像滾雪球越滾越大，接下來，六爺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小飛父親786萬瑞士銀行的對賬單，被卷入泥潭，越陷越深。最后他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是爭強好勝、咽不下一口氣這么簡單，小老百姓也會觸碰到一場巨大陰謀的邊緣。在新的時代和變革面前，年輕人見了事兒都躲，胡同外的建筑都翻新了，人們圍觀拍照看跳樓，六爺犯心臟病倒地被認為是“碰瓷”的……縱使這“三環(huán)十三少”也追不上世界更新的速度。最后六爺揮著軍刀奔跑在冰湖上，如清晨奔出柵欄的鴕鳥，借以喻示自己掙脫時代的束縛，內(nèi)心的那簇火花在廣袤蒼涼的冰天雪地迸發(fā)，為時代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在影片中，場景的內(nèi)容與形式、期待與結果等產(chǎn)生強烈的不協(xié)調(diào)感，進而形成了不和諧的對比，這種鮮明的反差產(chǎn)生了獨特的幽默效果。

（四）視聽修辭藝術在影片中的藝術魅力

影片綜合運用了多種語言視覺修辭、圖像視覺修辭和綜合視覺修辭手法，陳汝東（2005）認為，“綜合視覺修辭是指以圖像修辭為主的綜合了語言文字等其他符號的積極傳播行為和現(xiàn)象，還包括音樂、會話等”，色彩、構圖、燈光、聲效等也是電影創(chuàng)作的重要元素，例如片中在修車廠小飛和六爺之間的對話，小飛是通過裝在車上的擴音喇叭和六爺對話的，聲音通過喇叭的擴大，超重低音環(huán)繞立體聲充分表現(xiàn)出富二代有錢有勢的強勢話語權和普通小老百姓之間的階級對立，若是沒有這種聲音修辭元素，影片中的兩代人的敘事將無法真實完美地實現(xiàn)，也無法凸顯人物的性格、塑造人物形象、描摹人物內(nèi)心；另一幕場景是在小飛發(fā)現(xiàn)車損變大改要100萬賠償款時，遠遠超出小老百姓所能支付的賠償范圍，作為社會的弱勢群體迸發(fā)出反抗的憤怒，血性魯莽的“悶三兒”拔出軍刺準備格斗的畫面，閃亮的軍刺、鼓脹的肌肉和血管富有感化力和感染力，造成視覺上的沖擊，給人以震撼的美感，激起觀眾的心理活動。

二、影片滲透的“人文主義”情懷

（一）規(guī)矩的游戲——江湖的血雨

電影取材于人們的社會生活，因此對于人性的深層次剖析則是電影的主旋律。電影《老炮兒》的核心是“規(guī)矩”，六爺所說的規(guī)矩，大到父子之間，小到怎么打招呼，都滲透在日常生活里，胡同里的人深信“放哪都是這個理”，這些道理和規(guī)矩超越了時間空間存在的法則，讓六爺?shù)娜松錆M意義。沒有法則，六爺以前是個小混混，現(xiàn)在是個老混混；有了法則，六爺年輕時候是俠客，老了以后是義士。規(guī)矩就是闡述，是把行為升華成意義。因此，規(guī)矩對于黑社會和類黑社會成員總是至關重要的。但是在實際操作上，有時候事情公正而不公義。比如小販賠了錢，丟了生財工具，只得了個面子。如果六爺這樣做，他就不夠仁義，還是不能贏得尊敬。于是，六爺自己掏錢賠給城管，又自己動手做了個煎餅車子給小販，六爺?shù)腻X不夠，他就號召大伙湊份子，“維護正義”的成本被老城區(qū)老居民的人情網(wǎng)承擔了。在武俠小說外的世界中，這個人情網(wǎng)就是“江湖”。江湖的主流成員不是俠客，是三教九流。這些人愿意參與這個人情網(wǎng)，就是所謂的“義氣”。

（二）人性的悲劇——社會心理與心態(tài)的契合

從《老炮兒》這部影片中展現(xiàn)的小販與城管周旋、小混混扣押曉波、圍觀起哄跳樓者、小飛叔叔率人毆打小飛父子等場景，觀眾可以體會到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可悲而又無奈，揭示了整個中華民族的一個沉重的悲?。河绣X任性，有權胡為。片中的小飛是典型的富二代，有錢有勢，自然成了一群小混混中的老大?，F(xiàn)在這個價值體系中，“人情網(wǎng)”不是必需品，經(jīng)過財富的累積和集中，有一小部分人能以一己之力承擔“維持規(guī)矩”的成本。主持現(xiàn)代規(guī)則的小飛，對古老的江湖規(guī)則抱有仰慕之情。當然，他仰慕的是一言九鼎、為氣任俠的風采，而不是到處籌錢的窘迫。雖是老生常談，但是放在一個永遠緬懷一個暴力年代的老頭子身上，顯得格外悲涼，他的規(guī)矩、價值、生活意義、崇拜對象、知識、經(jīng)驗、光榮、愛慕，全都過時了。但是藝術需要有悲憫情懷，需要有人道熱情，需要有公正良知，需要有對真善美的體現(xiàn)。像這些在現(xiàn)實中可能真實發(fā)生的事情，一旦被搬上銀幕，既能給觀眾帶來一種熟悉的親切感，又能贏得公眾強烈的認同。充分說明馮小剛在揣摩社會心態(tài)方面的嫻熟功力。這部電影始終凝聚著一種人文理念，以這樣接地氣的故事向民眾傳遞正義的價值觀與世界觀，為提高民族素質(zhì)深情呼喚，影片總能關注世俗民眾的生存狀況，在對當下現(xiàn)實表達不滿之時也不忘揶揄小人物的“丑陋”，但其感情基調(diào)仍然是懲惡揚善，同情普通民眾，批評為富不仁。因此片中的“六爺”到死也要貫徹那些規(guī)矩，他堅信只要自己一直貫徹下去，就能證明那是些超越時間、空間的規(guī)矩，是宇宙真理。

（三）影片的雜糅藝術和堂吉訶德式的荒誕

《老炮兒》這部影片雜糅了多種賣座元素，而看似“流水賬”記錄的尋子之路的背后，涌動的是一股讓人難以名狀的人性悲哀的潛流。例如，小飛這個名字也是有時代寓意的，小飛第一次出現(xiàn)正臉，就是在長輩的催促聲中仍舊專心致志地看《小李飛刀》?？梢娦★w盡管是個混混，卻對江湖氣概心生向往，這也能解釋為什么后來他對六爺?shù)膽B(tài)度發(fā)生了轉變，因為他講江湖義氣，被六爺?shù)难憎攘λ鄯６吓趦旱谋樵缭缇吐裣铝朔P：排斥西醫(yī)，拒絕開刀，僅靠藥物得過且過，意味著頑固的老炮兒身上注定無法流動起新鮮血液了。老炮兒的命運也在觀眾看到軍衣、軍靴、軍刀時下了定論，因為這些都象征著老炮兒寧死不屈的一口氣。盡管影片結尾略有煽情，但看得人熱血沸騰。走在吱嘎作響的冰面上，老炮兒的命運也是如履薄冰?？傊?，影片給人的感覺是各個點難能可貴地戳到了，讓人為之動容，還有就是老炮兒在與鴕鳥陪跑時堂吉訶德式的荒誕戳到了淚點。鴕鳥被有錢人圈養(yǎng)在四合院的大鐵籠里，成了困境中老炮兒的寫照。最終鴕鳥如他所說，掙脫牢籠狂奔在車水馬龍間，老炮兒興奮地為它吶喊加油。這是片中為數(shù)不多的浪漫一筆，頗具魔幻現(xiàn)實主義味道。

三、結語

語言是文化的載體、思維的外殼、人性的寫照。電影既是語言的使用者，又是文化的承載者和傳播者。（歐陽敏，2009）電影所展現(xiàn)的語言特征和文化內(nèi)容是無窮盡的?？傊?，《老炮兒》這部電影以低俗的癲狂，滿足觀眾情感上的宣泄，達到對現(xiàn)實世界的顛覆。影片中展現(xiàn)出來的社會現(xiàn)象的寫實、語言風格、藝術彰顯力以及通過臺詞向觀眾傳導的人文主義情懷的有機結合是這部電影成功的關鍵。

[參考文獻]

[1] 陳汝東.論修辭的視覺效果[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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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歐陽敏.英語經(jīng)典電影臺詞的語言特征及文化內(nèi)涵探析[J].電影評介，2009（03）.

[4] 曾杭麗.美國黑色幽默探源[J].雞西大學學報，2010（06）.

[作者簡介] 潘玥（1982—），女，江蘇鎮(zhèn)江人，碩士，鎮(zhèn)江高等?？茖W校講師。主要研究方向：語言學與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