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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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古城營村及周邊看古晉陽遺址西城遺存的特點

□張瑋

摘要：古城營村是古晉陽遺址中心西城遺址的核心區(qū)域，村內文物古跡眾多，是晉陽文化淵源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古遺址、古建筑、碑銘等遺物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晉陽西城遺存的特點：遺存種類繁多，大多與皇室相關；遺存內涵豐富，多元文化融合；遺存風格帶有明顯唐朝色彩，并且保存完整。保護歷史遺跡，恢復歷史風貌，傳承歷史文化，興建晉陽古城遺址公園已成民心所向，大勢所趨。

關鍵詞：古城營村晉陽古城西城

太原（古稱晉陽）作為我國著名的歷史文化名城，具有悠久的歷史和豐厚的文化底蘊。在晉陽古城的發(fā)展史上，經(jīng)歷了帝堯、西周、戰(zhàn)國、西晉、東魏、北齊、隋唐等不同時期的創(chuàng)建、重修和增筑，形成著名的太原東、中、西三城。西城作為唐北都太原三城的主體部分，建城歷史最為悠久，文物古跡最為典型，成為太原市建城2500年的實物見證，承載了一座城市的記憶。古城營村作為晉陽西城遺址的核心區(qū)域，遺存豐富，特點鮮明。

一、晉陽古城的歷史沿革

晉陽城位于中原農耕文明與北方各族游牧文明結合的中心地帶，這一特殊地理位置使其成為定都于關中的歷代王朝的北門屏障，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中漸漸成為古代北方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中心之一。古城規(guī)模也由起初“城周四里”的邊塞小城發(fā)展為“城周四十里”的大都會城市，在唐代城市發(fā)展達到頂峰，號稱“北都”。

（一）晉陽古城的城址布局與歷史變遷

晉陽城[1]由春秋末年趙鞅家臣董安于負責建筑。他熟知太原盆地地形，將城址定于西山之下的汾、晉二水交匯處。西晉時任并州刺史劉琨擴建并州城，城址布局由原來的周邊2公里的小城變成了里外兩座“城套城”的建筑格局。南北朝時期，545年高歡在晉陽城東北處，建起著名的晉陽宮，從此晉陽城便有了南宮、北宮的叫法[2]。565年，北齊高緯即位，在古晉陽城中建造大明宮[3]，古晉陽城因新宮殿而更名為“大明城”。隋朝時晉陽城是防御突厥南下的“北門鎖鑰”，在這里進行了一系列建設：589年擴建晉陽宮，更名為新城。596年在新城以西建倉城，作為國家糧草儲備基地。此時，晉陽西城中有了呈不規(guī)則“品”字形狀的三座內城，布局為一座大城（外城）套三座小城（內城）。

唐貞觀年間，為防止突厥南擾，據(jù)“初，并（并州）隔汾為東西二城”記載，將晉陽汾東小城擴建為東城，成為一座大城套一座小城的格局，與汾西的晉陽隔汾相望，互成犄角，時稱“東城”、“西城”。武則天時期，東西二城之間增建中城，晉陽正式形成了所謂“里三城，外三城”渾然一體的大都會格局。外三城即東、西、中三城，里三城即西城中的大明城、新城和倉城[4]。晉陽的城垣建筑發(fā)展達到歷史的頂點。

（二）古城的毀滅與古城營村的發(fā)展

晉陽古城西城墻遺址

北宋太平興國四年（979年），趙匡胤、趙光義兄弟前后歷時10余年，終于攻下晉陽城，平定北漢。當?shù)厝嗣竦耐饠硱魇冠w光義十分氣惱，強迫百姓遷出，借口“參商不兩盛”[5]，于979年五月十八日火燒晉陽城，次年四月又決引汾、晉二水灌漫晉陽城廢墟，徹底毀滅了這座都會城市。

據(jù)史料記載，趙宋皇帝焚毀晉陽城數(shù)十年后，這片廢墟才逐漸形成村落，官府出于教化“頑民”之意命名為“歸德村”，人口發(fā)展極其緩慢。宋朝末年，“丁不上百”，元代戰(zhàn)亂和自然災害不斷。至明初數(shù)次大移民，村中人口漸盛，改名“古城村”。清朝時，村中人口先盛后衰，道光年間正式出現(xiàn)“古城營村”字樣。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古城營村人口得以穩(wěn)步發(fā)展，現(xiàn)村中居住人口近萬人[6]。

二、古城營村的晉陽西城遺存概述

古城營村作為大明城與新城的遺址所在，現(xiàn)有諸多遺存與晉陽西城息息相關，大致分為三類：

（一）古遺址類

主要有村西古城墻、大明城遺址、新城遺址、倉城部分遺址等。

（二）古建筑類

主要有村東惠明寺、舍利塔、村北九龍廟。此外還有真武閣、文昌閣等。

（三）其他古文物較為突出的有唐太宗李世民《晉祠之銘并序》。此外還有古城營村周邊的一些文物古跡，如村西的天龍山石窟；太原北齊墓等。

三、古城營村的晉陽西城遺存特點

古城營村內遺存豐富，特點鮮明，鮮有學者涉及。通過多方探究和實地考證，西城遺存具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遺存種類：皇室相關、種類繁多

唐代晉陽城西城遺址位于古城營村及周邊，范圍13.5公里。西城是晉陽城的核心，歷代皇宮苑闈、官府衙署所多設此城中，因此遺址中心地區(qū)的古城營村及周邊內的遺存也多與皇室有關，而且種類繁多。

如古遺址類，有大明城遺址。北齊后主高緯在晉陽城建起大明宮作為行宮，晉陽古城也更名為大明城；新城是一座類同明清北京故宮的皇家宮苑，自東魏起便一直是各代行宮或皇宮；倉城是隋唐時期的大型國家糧倉之一。城中有唐高祖李淵起兵太原時留守太原的兒子李元吉獲“李淵萬吉”瑞石之處，唐朝建立后在此筑“受瑞壇”。

晉陽古城阿育王塔

再如古建筑類，古城營村東有宋重建，明再建的隋代惠明寺（俗稱古城寺），惠明寺舍利塔又稱阿育王塔，也與皇室活動息息相關。隋唐時期的惠明寺有前、中、后三進院落及一座舍利塔，因隋文帝楊堅賜額“惠明”而名。宋太平興國四年（979年），宋太宗趙光義焚毀晉陽城后，惠明寺及佛塔亦成為一片廢墟。真宗即位（998年）后，因民間傳說惠明寺遺址顯現(xiàn)靈光，便命重建惠明寺與木塔；古城營現(xiàn)存之舍利塔，為明洪武十八年（1385年）僧人德閡重建之塔。明清時期太原縣城八景之一“古塔凌蒼”[7]即是指惠明寺舍利塔；石婆祠，古晉陽城祀北齊文宣帝高洋之母婁昭君。婁太后久居晉陽，憐憫貧苦，生時即有“石婆”“九龍母”之稱，死后“居人感其惠，故立祠”奉之。

古城營村周邊還有不少文物，如碑刻，以唐太宗親筆御書的《晉祠之銘并序》最為出名。碑通高3.54米，寬1.22米，厚0.26米。正文為行書，28行1023字。額書“貞觀廿年正月廿六日”9字為飛白體，背陰列唐開國功臣長孫無忌、馬周等7人銜名。還有很多較為零散的文物，有惠明寺琉璃瓦、磚雕斗拱、柱礎石等。

綜上可見，古城營村作為一個偏離市區(qū)的村莊，周邊史上眾多事件發(fā)生，三家分晉、北齊霸府、大唐北都等，集中反映了多種多樣與皇室相關的遺存、遺跡，這種特點在全國也極為少見。

（二）遺存內涵：文化融合、多元并存

晉陽古城時期，境域內多元文化并存融合，風俗習慣在相互影響中潛移默化，形成了特有的地域民情風俗，這些在村內及周邊地區(qū)現(xiàn)有遺存有明顯的體現(xiàn)。

明太原縣城

1.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的融合

由于獨特的地理位置，古都晉陽是北方各族活動頻繁的區(qū)域，成為我國古代北方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融合的中心地區(qū)。經(jīng)歷千年沉淀，逐步形成了具有自身獨特的晉陽文化，主要表現(xiàn)在經(jīng)濟、政治、文化等方面。

經(jīng)濟上看，發(fā)達的農牧產(chǎn)業(yè)是耕牧文化融合最突出的表現(xiàn)。村內先后出土大批各式各樣的農牧器具，年代各異。早在春秋時期，出現(xiàn)的“魏絳和戎”，“以貨易土”，開經(jīng)濟領域民族融合先河，獨使當時的晉國成就霸業(yè)。戎狄部族的遷入構成了后來趙國的多種經(jīng)濟成分。畜牧業(yè)的發(fā)展使西漢時在晉陽專設馬官，為大規(guī)模反擊匈奴提供大量戰(zhàn)馬。在各族人民的辛勤勞作下，晉陽農牧業(yè)持續(xù)發(fā)展，戰(zhàn)略地位加強，隋唐兩朝在此大力積草存糧，修筑倉城（遺址在今古城營村中）。正是憑借雄厚的物質基礎，晉陽從此成為北方邊關重鎮(zhèn)。

政治上看，春秋時期晉陽城（也就是今古城營村中大明城遺址）的筑建便有濃厚的民族文化背景。趙國氏族之所以在太原盆地以北建筑此城，并立為初都，是因為其先祖是一個與戎狄游牧生產(chǎn)方式類似的部族集團，后來成為晉國卿大夫，逐漸開始從事農業(yè)，但畜牧馭馬的傳統(tǒng)仍然長期保留。而太原盆地農耕經(jīng)濟和游牧經(jīng)濟交錯結合，非常適合趙氏傳統(tǒng)生活特點。

文化上看，村內及周邊出土的眾多文物有較為集中的體現(xiàn)。魏晉以來，漢族對北方胡族的隔閡與偏見逐漸消除，胡族的一些文化生活習慣被吸納進來，從近年來村里及周邊發(fā)掘的一些魏晉墓葬品中的胡服、胡器中可以探知。北朝和隋唐時期，晉陽曾是胡僧集聚和傳法的重要地區(qū)。

2.道家文化與佛教文化的爭鳴

村內如今現(xiàn)存不少佛教和道教寺廟。歷史上晉陽古城作為北方大都會城市之一，遠在東漢時期就有道教和佛教在傳播。南北朝時期佛教在晉陽日益興盛，北魏時晉陽城內就有三級佛寺等佛教徒活動場所。隋開皇三年（583年），晉王楊廣請沙門彥琮至晉陽講經(jīng)；開皇十七年（597年），漢王楊諒又請志念法師及門徒400余人來晉陽，在宮城中造內城寺，讓志念等人居住；隋仁壽二年（602年），又在晉陽城中建造了規(guī)模宏大的惠明寺及阿育王塔，此時晉陽佛教文化的發(fā)展達到頂峰，有以下幾個特征：

（1）與政治聯(lián)系密切，帶有明顯的護國性質。由于晉陽為大唐龍興之地，天下大定后朝廷分別在太原、長安、洛陽等五地各建一所佛寺，取名“太原寺”以示紀念。之后太原佛教始終受到唐王朝格外眷顧。

（2）晉陽佛教平民化非常發(fā)達。由于晉陽佛教更注重佛教的實踐性和通俗化，所以雖然缺少名聲顯赫的全國一流大師，但佛教在社會的影響卻廣泛深刻，信佛民眾有極強的參與性。

（3）佛教寺廟眾多而分散，規(guī)模一般不大。

北宋太平興國四年（979年），隨著晉陽城的毀滅，佛教的興盛也戛然而止。宋代形成村落后，道家學說又超越佛教為人們廣泛信仰，廣建寺廟，但沒有正式的道教組織。村中現(xiàn)存道教寺廟不少，有九龍廟、真武閣、文昌閣等。

總的來說，佛教與道教的爭鳴雖然在不同階段各領風騷，但融合趨勢也更加明顯：寺廟和道觀建筑規(guī)則一致，風格相近；民間眾多信徒尊佛崇道，互不排斥；宗教活動內容也極為相似，一同組成了多元的晉陽文化。

3.傳統(tǒng)文化與外來文化的交流

晉陽古城不僅是我國古代北方各族文化融合的中心，而且早在南北朝時期已是東西方文化交流的重要區(qū)域。近年來，從古城營周邊現(xiàn)有遺存和考古發(fā)掘來看，出現(xiàn)了相當多的反映中外文化交流的證物和線索，主要體現(xiàn)在高官墓葬方面。

從20世紀80年代以來古城營周邊發(fā)掘的許多北齊墓葬表現(xiàn)出相當高的文化品位和外來文化。虞弘墓石棺上的浮雕，充滿中西亞異域風情的人物和場景；韓祖念墓有來自西方的玻璃器和地中海文化的鎏金銅瓶；婁睿墓發(fā)現(xiàn)有龐大胡人駝隊的壁畫；而在徐顯秀墓里發(fā)現(xiàn)的隨葬品和壁畫中，又發(fā)現(xiàn)大量外來文化因素：出土的金戒指（鑲嵌寶石），戒面陰刻一頭戴羽冠的神秘人物圖案，一手持矛，一手持法器，充滿異國情調，應當來自中亞，西亞甚至地中海地區(qū)；壁畫中侍女衣裙上有典型波斯風格的奇異花草裝飾圖案，馬具式樣與阿富汗地區(qū)相似；此外還有各種高鼻深目的胡人形象。從這些達官貴人墓中表現(xiàn)出來的這么多外來文化因素，可能意味著這些外來文化和宗教信仰已經(jīng)滲入到晉陽貴族階層[8]。這些文物的出土發(fā)掘曾被評為“1999年全國十大考古發(fā)現(xiàn)”和“二十世紀百項考古發(fā)現(xiàn)”。

（三）遺存風格：盛唐遺韻、基址完整

晉陽古城作為歷史上的“七朝古都”，經(jīng)歷了春秋初建、北朝繁華，在唐代達到鼎盛，因此晉陽古城的城市建制、建筑風格等均帶有明顯的唐代特色。宋滅北漢后，先后火燒水灌晉陽城，城中一切景物被毀，致使各種建筑基址整體塵封于地下。像這樣時代久遠，范圍廣大而又毀于突然的大城市，此后數(shù)百年來故址都沒有受到大型項目建設的破壞，這種特殊的遺址埋藏現(xiàn)象放眼全國甚至世界都極為少見，因此使得古城遺址得以較完整地保存了唐朝時期城市建制的原貌。晉陽古城遺址經(jīng)考古研究，主要有三部分組成：城池遺址、宗教祭祀遺址、墓葬區(qū)遺址，這三部分內容形成較為完整、全面、系統(tǒng)的遺存，遺跡如此完整，區(qū)間如此集中，內涵如此豐富，在全國大遺址中獨具特色，成為中國的“龐貝城”，經(jīng)國務院批準為第四批國家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唐代建筑的主要特點是規(guī)模宏大，規(guī)劃嚴整，城市布局有空間感。晉陽的城市建設在唐代達到歷史上的最大規(guī)模，整個城市周長四十二里，僅城門就多達二十四座。主城之外還有面積不小的羅城，以及5座衛(wèi)城，構成一個規(guī)模龐大的城鎮(zhèn)體系。從遺址布局來看，新城、大明城、倉城三城并立，與外城一同構成規(guī)模宏大的城市集群，規(guī)劃整齊，氣勢雄偉。

此外，唐時建筑加工藝術進一步成熟[9]。唐代建筑尤其是佛塔多采用磚石，村內現(xiàn)存舍利塔即為典型代表。此塔總高25米，為寶瓶形狀，下面塔基為石砌，邊長14米，呈方形，高1.9米?；蠟榇u砌須彌方形塔座，塔座上部逐層收縮，座上為磚砌圓形塔肚，再上為13層鑲嵌組成的磚砌塔脖，塔脖以上即塔頂[10]。整個建筑顯得宏偉氣魄。

晉陽古城遺存的特性體現(xiàn)著晉陽的歷史與現(xiàn)實，其價值不可估量：遺存種類的豐富性真實展示了晉陽千年歷史發(fā)展，具有重要的歷史價值；遺存內涵的多元性使得文物兼包并蓄，具有豐富的文化價值；遺存風格的完整性為修建唐文化產(chǎn)區(qū)帶來獨特的優(yōu)勢，具有極大的經(jīng)濟價值。開發(fā)、挖掘、保護古晉陽文化已成為政府和民眾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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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史籍沒有明確記載，據(jù)《左傳·魯定公十三年》有關記載可推得晉陽建成時間應在公元前497年以前。

[2]董安于春秋晉陽城中的宮殿為南宮，高歡所建晉陽宮為北宮，二宮相距甚近。

[3]因太上皇高湛居住在晉陽宮，故高緯另建行宮。

[4]古城營村志編纂委員會《古城營村志》，太原：三晉出版社，2009年，716頁。

[5]古代“分野之說”，晉陽屬參星，宋都屬商星。

[6]同[4]，609~610頁。

[7]其余七景為五峰聚秀、八洞環(huán)清、青潭寫翠、蒙山曉月、汾水秋波、白龍時雨、臥虎晴崗。

[8]渠傳?！对僬摉|魏北齊時代的晉陽》，《晉陽古都研究》，2002（20）：119~123頁。

[9]張永《淺談唐代建筑的特點》，《時代報告》2012年第1期，3~5頁。

[10]同[4]，613~615頁。

（作者系山西大學歷史文化學院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