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欣

李小婉是中國第一代經紀人，演藝圈公認的“金牌制片人”，曾一手捧紅周迅、陳坤等實力明星。然而，在兒子3歲那年，她就成了單親媽媽。因為忙于事業(yè)，她在兒子的教育上走了不少彎路，有過很多痛徹心扉的教訓。盡管和兒子早已冰釋前嫌，但她仍愿意自揭傷疤，讓現在的媽媽尤其是單親媽媽們引以為戒……

錯過兒子的成長讓她負疚

1984年，是李小婉刻骨銘心的一年。那年，她成了單親媽媽。盡管李小婉整天忙于拍電影，但在兒子林申的撫養(yǎng)權上，她一點不含糊：“我是孩子的媽媽，必須由我來撫養(yǎng)他，為孩子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雖然兒子的撫養(yǎng)權爭到了手，但因忙于事業(yè)，李小婉無暇顧及兒子，所幸父母伸出了援手。有了父母的支持，李小婉離婚后的生活依然充實，唯有對兒子教育缺失的愧疚從來沒有停止過。

童年的林申，是北影廠大院有名的乖孩子，平時喜歡安靜地待著，話很少，有人讓他唱歌，他會大大方方唱給人家聽。4歲那年，林申還和濮存昕在電影《排球女將》里客串了一把對手戲。

李小婉每次從外地回到家，待不了幾天又要出差。有一次，她離開家去趕火車，剛到樓下就發(fā)現忘帶東西了，便上樓去取。取完東西，她順便到臥室看了一下兒子，發(fā)現兒子用被子蒙著頭在哭。這個情景深深刺痛了李小婉的心，她俯下身子把兒子抱得緊緊的。沒想到，林申擦了擦眼淚，擠出笑臉對她說：“媽媽，我沒事，你走吧！”行程緊張，李小婉流著淚下了樓，心里卻滿是對兒子的愧疚。

對電影事業(yè)的熱愛，讓李小婉與兒子聚少離多，好在她看到兒子天真爛漫，和其他正常家庭的孩子并無兩樣。然而，三年級上學期發(fā)生的一件事，卻讓林申的心理有了變化。那天放學回來，林申明顯情緒不高，面對滿桌佳肴卻不愿動筷子。李小婉問他發(fā)生什么事了，他就是不說。直到睡覺前，他仍郁郁寡歡。李小婉和他談心，讓他有話說出來，也許媽媽能幫他。林申壓抑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fā)了，他哭喊著：“別的同學都有爸爸，你們?yōu)槭裁捶珠_，我恨你們！”說完，他用被子蒙著頭，再也不愿和媽媽說一句話。李小婉心里咯噔了一下，意識到兒子在學校肯定受了什么刺激。第二天，她和兒子的班主任取得聯系，把兒子的情況說給他，想弄清楚兒子在班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班主任對李小婉說：“昨天有家研究機構來學校做調查，讓林申所在的班配合填寫調查表，其中有這樣的內容：你爸爸媽媽分手的時候是否告訴了你？你跟誰一起生活？爸爸媽媽你更喜歡誰……”

李小婉十分憤怒，覺得這種事情簡直不能容忍，但她不能向班主任發(fā)火，滿腔怒氣只能自己消化。從那時起，李小婉察覺到兒子有了很大變化：常常一個人發(fā)呆，不愿和大人說話，有時還發(fā)無名火。面對兒子遭遇的精神困境，她卻無能為力。然而，讓李小婉至今仍愧疚的是，她整日忙于工作，錯過了兒子的成長，這種遺憾無法彌補。

1991年冬天，李小婉在吉林長白山拍攝電影《過年》，一拍就是3個月。那時還沒有手機，攝制組的人排隊一個一個給家人打電話，終于輪到李小婉了，她撥通了家里的電話，話筒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李小婉以為自己撥錯了號碼，便猶豫著問：“這是李小婉家嗎？”對方說：“是的，你找誰？”說完，就把電話給了旁邊的人。李小婉聽到母親的聲音，就問剛才接電話的人是誰。媽媽責備她說：“你怎么回事呀，沒聽出來是申申嗎？”掛了電話，李小婉在冰天雪地里熱淚長流。想到這幾年來，她一直隨著劇組在外地奔波，很少回家，明明自己走的時候兒子還是個孩子，怎么就變成大人了呢？他小時候的模樣還沒有看夠呢，突然就沒了。李小婉意識到，那個曾乖乖地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小男孩一去不復返了！

讓李小婉更沒想到的是，作為一個不能長期陪伴在孩子身邊的母親，兒子進入青春期后，各種問題開始顯露，她與兒子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

殘忍拆散兒子戀情生隔閡

在李小婉眼中，上初中前的兒子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鋼琴彈得好，學習排年級前三名，家里滿墻都是他的獎狀。到了初中，兒子卻變成了“刺兒頭”，不但不愛跟家里人說話，對于媽媽的問話，也時常變得不耐煩。

有一天，林申放學回到家，把李小婉嚇了一跳：只見他赤著腳，滿臉是血，身上的手表和鞋子都不見了。李小婉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子肯定跟人打架了！她心疼地把兒子拉到水池前，給他擦臉，然后急切地問道：“申申，你這是跟人打架了？”讓李小婉生氣的是，無論她怎么問，兒子總是一句話：“這事你別管！”無奈，李小婉沒有再問了。

事情過去了好幾天，李小婉突然接到公安局打來的電話，讓她帶孩子到公安局去一趟。李小婉腦子里“嗡”的一聲，腿都嚇軟了。反應過來后，她對著兒子就是一通訓斥：“媽媽掙錢多不容易，你不僅不體諒媽媽，還凈給我惹禍！”面對李小婉的斥責，林申卻不耐煩地說：“你說完沒有，說完我就走了！”看到兒子不以為然的樣子，李小婉肺都快氣炸了。

李小婉母子到了公安局，接待他們的警察還沒問話，李小婉就開始檢討：“同志，是我沒教育好孩子，有什么事兒我來承擔，要罰錢也行，就給我們一次機會吧！”當時李小婉心里想，兒子這次犯的錯肯定不小，可千萬別給關進去了。讓李小婉沒想到的是，警察指著林申張口就訓斥起了她：“你是他的媽媽？有你這樣當家長的嗎？你兒子挨打了你不知道嗎？他被人家劫了4次，劫你兒子的人已經坦白了，只要他指證就可以立案了！”警察的話讓李小婉無地自容，她覺得自己太不稱職了，她從來沒有表揚過兒子，遇到問題總是先指責，兒子怎么能信任她呢？

母子倆從公安局回到家，李小婉連聲給兒子道歉，林申用頭發(fā)擋著眼睛，低著頭都不正面看她。李小婉清楚，自己已經用錯誤關上了那扇和兒子溝通的門，即使付出再多的努力也很難打開了。

林申上初三那年，李小婉籌拍電影《雷雨》，每天忙得不可開交。就在兒子離初中畢業(yè)還有40天的時候，學校通知她去開家長會，李小婉以忙碌來推辭。校方警告她：“如果你想讓你的兒子順利拿到畢業(yè)證，你就必須親自來一次！”

李小婉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到了學校以后，班主任告訴李小婉，林申已經幾天沒來上課了，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是拿不到畢業(yè)證的。李小婉如雷轟頂，要知道，兒子曾經是一名保送生，成績一度排在年級前三名。她為兒子苦苦求情，并和老師商量了一個幫林申補課的方案。

此后一個多月里，中午放學后，林申經常被老師叫住，請他幫忙給老師買盒飯。林申雖然叛逆，但還是非常尊重老師的。盒飯買回來后，老師總會勸他：“你別回了，咱們一塊吃吧！”在吃飯的一個小時內，老師會給他講很多習題。這就是李小婉跟老師商量出的一個既能保全兒子自尊心，又能幫助他把落下的功課補回來的辦法。通過這種辦法，林申得以順利畢業(yè)。

讓李小婉不省心的是，兒子14歲那年竟早戀了。那年，電影《獅子王》在北京首映，李小婉給兒子弄了兩張票，進場前，劇院給每位觀眾發(fā)了一個獅子帽子。第二天，有朋友對李小婉說：“你家申申太可愛了，昨天看完《獅子王》，大家起身后，看到他和一個女孩戴著小獅子帽子，頭碰頭地哭著不起來?！?/p>

幾天后，又有一個朋友對李小婉說：“你家申申籃球打得不錯啊！看臺上一個女孩一直用英語給他喝彩?！崩钚⊥褚涣私獠胖?，原來那個女孩在美國讀書，暑期回北京度假。整個假期，林申和那個女孩一起打籃球，一起游泳，一起玩兒。暑假結束后，女孩子返回美國，分手時他們哭得死去活來。

一個月后，李小婉接到一個電話，對方約她出來談談，原來是那個女孩的媽媽找上門了。女孩的媽媽說，她女兒回美國后，為了林申不吃不喝不上學，屋里貼的都是他的照片，為此嚴重耽誤了學習。女孩的媽媽提出一個辦法：各自代表孩子給對方的孩子寫信，爭取讓他們在3封信之內斷掉關系。李小婉爽快地答應了。3封信之后，兩個孩子果真不再來往了。李小婉卻一直心存愧疚，因為兒子一份純真的戀情就這樣被她殘忍地斬斷了。

一場大病找回母子情

1995年，林申初中畢業(yè)后，李小婉決定把他送到澳大利亞上高中。機場送別時，兒子擁抱了外公和外婆，然后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安檢口，沒有給李小婉打招呼?？粗鴥鹤拥谋秤霸絹碓竭h，李小婉多么期待兒子能回頭看她一眼，但林申始終沒有回頭，李小婉難過得幾天都沒睡好覺。

多年以后，李小婉給兒子說起那次機場送別的情景，問他當初為什么不回頭。林申說：“我哪敢回頭??！我怕控制不住會哭，當時我覺得你就像甩包袱一樣把我給甩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眼淚?！崩钚⊥襁@才釋然：原來兒子是愛她的！

1997年，李小婉拍了一部電影《紅西服》，得到了一個政府獎和一筆獎金，她想念兒子，便飛到澳大利亞去看兒子，母子倆度過了難忘的一周。臨走前，李小婉把學費和生活費都給了兒子，身上已經所剩無幾。登機前，李小婉看到兒子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問他是什么東西。林申說：“媽，你下飛機的時候是冬天，知道嗎？”李小婉說：“怎么會是冬天呢？這不是夏天嘛！”經兒子提醒，她才恍然大悟：她已經忘了自己身處南半球的澳大利亞了。林申打開盒子，對媽媽說：“你穿單鞋下飛機會冷的，這是我買的靴子，你換上吧！”兒子的周到體貼讓李小婉心里暖暖的，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說：“臭小子，知道心疼老媽了！”不過，李小婉還是穿著單鞋回家，兒子給她買的那雙靴子，她一直抱在懷里，舍不得穿。

雖然兩地相思的日子里不斷上演溫情片斷，但爭吵依然是李小婉和兒子的主旋律。李小婉想讓兒子在國外攻讀金融管理專業(yè)，然后回國工作。但林申卻因為從小埋下的電影情結，認為當演員是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達到的目標，他們的分歧越來越大。母子之間的“冰山”直到林申回國后才慢慢融化。

有一年夏天，李小婉要做一個手術，怕家人擔心，她撒謊說要出差，自己拖了個大箱子就去了醫(yī)院。手術前一天，醫(yī)院要求必須有直系親屬簽字，李小婉只得給兒子打電話。一個小時后，林申來了。李小婉看見兒子走到病房門口，突然停住了。后來她才知道，林申是害怕了，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第一次感覺到有親人可能離他遠去，他無法承受。

第二天，李小婉被推進了手術室，麻醉前，她一再叮囑醫(yī)生，手術后把衣服給她穿上，她不想赤裸著身子被送回病房。手術后醒來，李小婉已經躺在病房的床上，她下意識地在親友中尋找兒子，林申在人群后面朝她做了個鬼臉，安慰她說：“放心吧，穿著衣服呢！”李小婉這才松了一口氣，第一次感覺和兒子之間是心靈相通的，兒子知道她擔心什么。

李小婉發(fā)現，在她住院的那段日子里，兒子變得懂事了，不但盡心地照顧她，還一遍遍地問她：“媽媽，你感覺怎么樣？真的好嗎？”從那以后，李小婉和兒子仿佛一夜之間打通了任督二脈，兩人的溝通變得暢通無阻，開始懂得珍惜在一起的時光。

對于兒子想當演員的意愿，李小婉聽從好友李少紅的建議，順從了兒子。李小婉覺得，與其讓兒子痛苦地干自己不喜歡的事情，還不如讓他在演藝事業(yè)上放手一搏。同意兒子從藝，李小婉卻不想讓他依靠自己的關系，她警告兒子：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實力去爭取。為了讓兒子熟悉表演，她讓兒子到劇組先做幕后工作：當劇務、做場記，甚至給劇組打雜，讓他逐步熟悉演戲的流程。

2000年，導演李少紅讓林申在電視劇《橘子紅了》中飾演與封建禮教做斗爭的激進青年古沛帆。林申非科班出身，身上沒有程式化的表演痕跡，演技自然脫俗，讓李少紅眼前一亮。隨后，林申參演了多部影片，2005年，他在《馮齊的懺悔》中成功詮釋了馮齊這一經歷豐富、個性復雜的人物，并憑借在這部電影中的表現，獲得了第34屆國際艾美獎最佳男演員提名。消息傳來，李小婉激動得躲到一個無人處，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

此后10年，林申在《建黨偉業(yè)》《媳婦的美好時代》《花開半夏》等多部影視劇中有上佳表現，并獲得中國內地最佳男演員提名、最具潛力男演員等獎項，這讓李小婉感到非常欣慰。

如今，李小婉和已經結婚生子的林申關系越來越好，彼此不像母子，更像是姐弟。林申稱媽媽是自己的“女神”，是他永遠也不會失戀的情人。對此，李小婉感慨不已，她覺得盡管自己和兒子走了很長的彎路，但最后還是找回了母子深情，她想以自己的經歷告誡單親媽媽們：雖然單親家庭有很多艱辛，但我們不能讓這艱辛吞噬我們，要多在孩子心里種植陽光和玫瑰，讓他們在單親家庭里也能充滿快樂、安全和幸福！

[編輯：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