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海建
現(xiàn)年三十一歲的女子錢仁風,在監(jiān)獄中度過了十三年青春。12月21日下午,云南省高級人民法院糾正該院于十三年前對“巧家縣幼兒園投毒案”作出的有罪判決,撤銷了以“投放危險物質罪”對錢仁風作出的無期徒刑裁定,改判無罪。錢仁風被當庭釋放,重獲自由。
青春散了,母親走了。十三年韶華彈指間星移斗轉,“巧家幼兒園投毒案”盡管真兇未現(xiàn),被釘在“兇手”位置上的錢仁風卻終獲自由。正義雖然遲到了,但對于一個十三年間為清白而不屈申訴的公民來說,遲到的正義越顯彌足珍貴。堂皇的律條,有時可能不如冤情被翻案更讓人如釋重負,盡管這是一幕人生悲劇,但“在每一起司法個案中感受到公平正義”的價值旨歸,終究有了具體而細微的深沉表達。
冤獄十三年,這是人性的磨難。錢仁風說,含冤入獄這么多年,她一直沒有放棄自己。她不僅堅持申訴,同時還獲得了減刑,因為她在獄中學會了調節(jié)自己的心情,以平常心面對任何變故。話雖輕松,卻并不簡單,但凡有過“算了算了”的一閃念,十三年后的人生新天地,可能還不會到來。民眾難免會想:拋開那些“逆境成才”類的個案不說,一個普通公民,若在冤獄中磨滅了耐心與秉性,喊冤的分貝低了一些,破釜沉舟的決心小了一些,甚至逆來順受地接受了宿命論的洗腦,十數(shù)年過去,沒有“亡者歸來”,不見“真兇落網(wǎng)”,那些已然蒙塵的卷宗,又有多少會被翻出來用放大鏡甄別呢?
還有那些程序、正義上的疏漏甚至涉嫌構陷:比如,云南省高院的再審判決中稱,本案的現(xiàn)有證據(jù)不能形成一個完整的證據(jù)鏈,原判認定錢仁風犯投放危險物質罪的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毒物鑒定存在明顯疏漏,投放毒鼠強非唯一結論,公安相關筆錄存在違規(guī),重要物證不具備排他性,錢仁風偵查階段有罪供述存疑,公安代簽有罪供述筆錄……當這些問題糾纏在一起,生死大案的定論是如何裁決出的?又比如,錢仁風出獄后坦承:“我不認罪,他們就讓我跪在地上,跪了七八個小時。他們還脫下黑皮鞋打我的臉,皮鞋的跟有點兒高。我堅持不承認,警方又將我的雙手反銬。當時的心情就是感覺很黑暗,很絕望,沒希望……”
就像輿論場一致點贊一樣,若說錢仁風的堅韌是風,檢察院的給力則是火,這漫天遍野的燎原之勢,就是司法制度閃現(xiàn)的正義之光。喊冤也好,申訴也罷,若沒有2013年7月的轉機,若沒有云南省檢察院復查近兩年并提出再審建議,縱使六月飛雪,怕也難以逆轉事態(tài)走向。作為公訴機關的地方檢察院,敢于推翻(起碼是懷疑)冤假錯案的來龍去脈,在“法官終身責任”等約束冤假錯案的制度設計尚未出臺的背景下,著實不止令人心生暖意。
【原載2015年12月24日《北方時報·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