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誠龍
老話說得好: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兄弟間互相幫助、提攜,成就了一樁樁美談。如何幫?哪些能幫、哪些不能幫?這是一門深學(xué)問。從曾國藩的所作所為中,我們或可了解端倪。
劉緒義先生所著的《曾國藩與晚清大變局》中辟了章節(jié),敘述曾國藩手把手地教其胞弟曾國荃寫奏折的事情,用功之細心、教導(dǎo)之耐心乃至代勞之苦心,非親兄弟是不能如此花功夫的,“曾國藩指點老九凡奏折要看兩次,‘視如學(xué)生之文”。曾國藩幫襯兄弟,在奏折上用力甚勤,源自曾國藩以為“奏議是人臣最要之事”,反復(fù)告誡“弟須加一番功夫”。曾國荃后來獲得了專奏權(quán),曾國藩馬上去家信,諄諄告誡:“奏事不必限定一月一次,有所陳則多奏,無所奏則少奏。遇有陳言之時,將軍情順便?!币稽c事情便向皇帝匯報,惹皇帝厭煩,徒增皇帝生發(fā)此人愛邀功之壞印象。
職場潛規(guī)則多、暗礁多,兄弟同居其中,自然要互相幫襯。曾國藩不惜勞苦自己,寧累己不累弟,幫兄弟把關(guān),不使出漏子,這是官場兄弟的親情優(yōu)勢。這親情里頭,自然帶了點私,不過意在繞過險灘,非在教他使壞——曾國藩與其他官場兄弟大不同者,在于他只是教其兄弟避禍,并不教兄弟惹禍。誨淫誨盜、誨貪誨賄,都是沒有的;如何爬官、如何整人、如何撈選票、如何掙項目,在曾國藩家書里,都沒有。
官場兄弟,最愛干的事是,兄提弟,弟舉兄,若有升官事,第一便是替兄弟謀劃。曾國藩非也。胞弟曾國華戰(zhàn)死沙場,曾國荃要哥哥奏請朝廷,為其弟建專祠,曾國藩一口否決:“凡好名當好有實之名,無實則被人譏議,求榮反辱?!痹鴩跏杖√炀┯写蠊?,大可兄弟爭功于朝廷,而曾國藩卻作戰(zhàn)是“打仗親兄弟”,做官是“打壓親兄弟”——怕他功高便內(nèi)熱,熱昏頭腦,忘乎所以,不知天高。故戰(zhàn)爭一結(jié)束,馬上令曾國荃離開軍營,不讓接浙江巡撫任命書,對朝廷借口說:曾國荃有病,得回湖南老家休養(yǎng)。
小人得志,最易濫權(quán),暴發(fā)戶得意,最易成地方一霸。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得勢雞犬無天,多矣。曾國藩反復(fù)教其老弟,別玩機權(quán),“賢弟此刻在外,亦急須將篤實復(fù)還,萬不可走入機巧一路,日趨日下也??v人以巧詐來,我仍以渾含之,以誠愚應(yīng);久之,則人之意也消。若鉤心斗角,則報復(fù)無以時矣。”曾家已權(quán)重一時,曾國藩已是晚清中興第一人了,其老弟曾國荃也是巡撫與總督級別人物了。曾國藩一再告誡他不要玩權(quán),不要陷入政斗陷阱,做老實人、干老實事、當老實官。他對子弟衣錦過鄉(xiāng)、崇尚錦衣玉食定了嚴規(guī):“不許喚人取水添茶等事;其收柴收糞諸事,須一一為之;插田蒔禾等事,亦時時學(xué)之。”這比那些一日暴發(fā)便做霸道后盾者,其道義不以道里計。
兄弟姐妹同居職場,或是不可硬擋的。打仗親兄弟,你如何擋?都是考公務(wù)員考取的,兄弟同時富貴,也不好擋。職場上有兄弟幫,或不可擋,也不可怕。然則,兄弟如何幫兄弟?曾國藩或是樣板:少以私情當幫兇,多以公義當幫教,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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