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偉

國寶追蹤，故宮是怎樣收回流失文物的

●沈大偉

著名的古瓷鑒定專家耿寶昌先生在鑒定文物。

1949年1月31日，解放軍剛剛進入北平(現(xiàn)北京)，朱德總司令立即布置兵力，進駐故宮博物院。部隊進入故宮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把故宮打掃干凈。據(jù)當時的報道說：“1949年初北平解放不久，當博物院委員會重返故宮時，他們發(fā)現(xiàn)里面雜草叢生，垃圾成山，有些建筑甚至被半埋在沙土里。大約有25萬噸垃圾被運走，整整裝了8300車?！?/p>

建立新政權才幾個月，新中國的領導人就開始著手拯救和贖買故宮的文物。毛澤東和周恩來都親自過問這件事，對館藏的恢復和擴充十分關心。當時，新政權財政困難，缺乏必要的資金贖買流散到香港地區(qū)和國外的國寶。為了收回散失的國寶，人們竭盡所能，采取了各種各樣的方式。

故宮專門成立了文物征集組，來鑒定收回文物的真?zhèn)?，并下設5個小組對收回的物品進行鑒定。

全力追回“東北貨”

恢復館藏所收回的文物中，最重要、最有價值的，是1924年溥儀逃離紫禁城時，從故宮攜帶出去的文物。當年，在被迫離開紫禁城時，溥儀和溥杰兄弟選了一些便于攜帶的、最珍貴的藝術品和珠寶，偷偷夾帶出宮。溥儀的侍從也偷出不少宮中的寶貝，賣給北方城市(特別是天津)的古玩商或是古董鋪。這些失散的文物，古玩界稱為“東北貨”。

1945年底，占領沈陽的蘇聯(lián)紅軍抓住溥儀后，在長春的偽滿皇宮藏品中發(fā)現(xiàn)了大量“東北貨”。溥儀把最值錢的一些珠寶裝在隨身攜帶的小皮箱的夾層里，蘇聯(lián)人抓住他時，他就帶著這只小箱子。

溥儀成為戰(zhàn)犯，被押到蘇聯(lián)關押，他隨身攜帶的文物也被沒收，交由撫順戰(zhàn)犯管理所的工作人員保管。

1947年底，解放軍接管了這個地區(qū)和撫順監(jiān)獄，也制約了那些文物。

那批文物一直留在撫順。直到1964年，周恩來簽發(fā)了一道行政命令，要求將這些文物(共245件)運回北京故宮。其中包括乾隆皇帝使用過的三聯(lián)田黃閑章、六朝小玉璧，以及隆?；屎蠛痛褥蟮馁F重飾品(包括白金鑲鉆石戒指、白金鑲藍寶石戒指、碧璽十八子手串、珊瑚十八子手串、金鉆祖母綠寶石領針等)。

當時，楊仁愷是沈陽東北博物館從事繪畫和書法研究的研究員。他在收回溥儀攜至天津、后來又帶到偽滿洲國的文物這件事上功不可沒。他提醒古玩店多加留心“東北貨”，并告訴老百姓，如果家里收藏有“東北貨”，可以以合理的價格賣給他，不會追究收藏者的責任。對于一些家里仍然藏有繪畫作品的原偽滿洲國士兵，則保證他們交出文物后不會受到追究。

1963年4月，一位來自黑龍江省哈爾濱市的年輕人，走進北京琉璃廠一家古董老字號的銷售部，希望以2000元的價格賣掉一包“破爛的”繪畫和書法作品。接待的店員認出了上面蓋的內(nèi)廷印章，于是轉身去找經(jīng)理。經(jīng)常光顧這里的楊仁愷當時正巧在辦公室里睡午覺，一聽到“東北貨”這幾個字，他馬上走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年輕人的包裹，整理起那些碎片來。

從37片碎紙中，楊仁愷重新拼出了一幅畫的2/3，竟是李公麟的《五馬圖》。這幅作品的價值不可估量，即使是以碎片的形式留存下來，也具有重要意義。由于年輕人妥善保管了這些碎片，楊仁愷答應如數(shù)付給酬勞。

各方齊心收文物

除了加緊對“東北貨”的追蹤，為了收回故宮的散失文物，大家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

首先是政府發(fā)布征集文物的行政命令。命令一出，黨政軍機關、人民團體和事業(yè)單位紛紛響應，將本單位收藏的物品登記造冊，看其中是否有珍貴文物。通過這種策略，故宮共征集到165061件文物。

第二個辦法是從一些單位、古玩店、拍賣公司和個人手里贖買文物。故宮博物院研究員徐邦達組織了一個專家組，奔赴全國各地去尋找文物。他們把目標主要集中在長春、大連、沈陽、天津、上海、蘇州以及香港等地。另外，北京琉璃廠也是他們關注的焦點，這里的古董店是國寶的另外一個藏身之處。通過這種策略，他們在國內(nèi)共收購53951件文物，其中大多數(shù)是在20世紀50年代收購的。

在香港贖買文物則頗多障礙。因為，當時香港還是英國管轄的殖民地，文物價格也比內(nèi)地高很多。許多從故宮流失到香港的稀世珍寶價格非常昂貴，在一些大的英國拍賣行里拍賣。1951年10月5日，周恩來得知這一情況后，立即指示文物局組織專家組去香港。他們隨身攜帶著政府籌集的大筆錢款，目的是想盡辦法買回從故宮流出的珍貴文物。

這個專家組于1951年12月抵達香港，成功地買下了兩幅東晉時期著名的書法作品，即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殉的《伯遠帖》。這兩幅帖子，當初被溥儀夾帶出宮，后來被抵押給北京的鹽業(yè)銀行，輾轉落到香港的一名藝術鑒定家手里，后者又將其典當給一家英國銀行欲出售。這兩件作品上都有宋徽宗的印章和親筆題詞，乾隆皇帝把它們當作自己的私人收藏，存放在故宮養(yǎng)心殿內(nèi)的書房里。

第三個途徑是個人的捐贈。許多家庭自愿捐獻出自己的收藏品。例如，曾在故宮博物院工作了10年的朱幼平，捐出自己收藏的文物，包括許多家具、書籍、碑帖、繪畫、青銅器以及玉器。1953年，在母親的強烈要求下，朱幼平與其兄弟一道，將父親收藏的700件碑帖捐獻給故宮。

第四個來源是新中國的領導人。毛澤東酷愛并收藏了許多古代的書法作品，同時也有一些繪畫作品。他在20世紀50年代捐了不少文物給故宮博物院，包括唐代著名詩人李白的書法作品《上陽臺帖》和錢東壁臨寫的《蘭亭十三跋》。

收回故宮散失文物的第五個途徑是海外華僑的捐獻，典型的例子是韓槐準。

韓槐準先生是旅居新加坡的商人和瓷器鑒賞家，他經(jīng)常為中國國寶流失海外而痛心疾首。他不惜變賣家產(chǎn)，奔走于香港地區(qū)、東南亞及歐洲的各大拍賣行，想盡辦法收購故宮文物。在20世紀60年代早期，他回到祖國定居，并將自己收藏的2000件文物悉數(shù)捐贈給故宮博物院。

從1949年一直到1985年故宮博物院成立60周年時，故宮的館藏文物累計達上百萬件。到2000年，共收回文物24萬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