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冬
從河流淺處渡河
《格薩爾》史詩的《大食財寶宗》章節(jié),有一個神秘的結尾:格薩爾攻占了大食財寶宗,獲得了大食的七寶,格薩爾將其分給了整個青藏大地。眾山神通過擲白梵天王的色子,獲得各自的寶貝。
雜多縣女性傳統(tǒng)頭飾,價值不菲,是財富的象征。(攝影/劉思遠)
甘肅的神山阿尼瑪卿獲得了三個頭的一匹駿馬,從此這里成為了馬的家園;
念青唐拉山神獲得了五財神,從此這里牛羊肥壯,號稱富饒;
青海玉樹,長江源頭的嘎多覺沃之地,獲得了黃金的佛塔和曼扎,從此長江上下游盛產(chǎn)黃金;
青海果洛的色須扎加彭措之地獲得了羊神,從此這里羊群繁衍生息;
云南的卡瓦格博雪山獲得了如月亮一般的法器,從此這里五谷雜糧豐登,水果格外豐富;
山南的哲秀卡瓦收納獲得了善于斂財?shù)蔫F鉤,從此這一代的人民善于經(jīng)商,財富匯聚。
放下其中的宗教含義,我們所看到的,不正是一副游牧人心中的地圖嗎?這地圖非常準確——阿尼瑪卿所在的安多地區(qū),號稱“馬域”,強健的河曲馬就產(chǎn)在此地;長江源流域已經(jīng)被證明有豐富的金礦;云南卡瓦格博山腳下難道不是有葡萄園和甜美的葡萄酒嗎?
雖然沒有具體的文字,沒有詳細的路線圖,沒有繪圖工具和羊皮古卷,青藏高原的牧人們在數(shù)千年的遷徙中,早已了解這片土地的一切,他們能在令人困惑的茫茫草原、沼澤和雪峰中找到屬于自己和部落的千年道路。
那痕跡如同草原上的風,如同被深草淹沒的牛蹄,讓外人茫然不知所措,卻對牧人敞開了記憶的大門。
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我們所稱的唐蕃古道。
關于唐蕃古道,有眾多的說法,漢藏兩地的主要史書上也沒有記錄這一條從青海入藏的道路具體如何行進;到了清代,漢藏官道變成了以川藏線為主,在高山大河間穿行,或許正是要避開青海的廣袤草原。然而種種跡象表明,這條草原之道始終存在,構成入藏的動脈之一。
草原被農耕民族視為畏途,但對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如吐蕃先民及吐谷渾先民而言,卻是大道通衢,牛羊能夠得到休養(yǎng),騎兵能夠得到訓練和補給。從吐蕃時代以來,這是吐蕃進入中原,連接歐亞大陸的主干道之一。
在青海海西州都蘭發(fā)現(xiàn)的吐蕃墓葬棺板壁畫中,可以見到吐蕃先民居于“穹廬”,騎馬射殺野牦牛的英姿。唐蕃之間的重大戰(zhàn)爭,分別發(fā)生于大非川(青海湖南的共和縣)及星宿海(黃河源頭,玉樹州治多縣的扎陵湖和鄂陵湖),將其與西寧的日月山口(據(jù)說文成公主從此經(jīng)過)連成一線,隱約就勾勒出了一條古道。
這條唐蕃古道,從何處翻越唐古拉山,進入西藏?
既然史書中找不到明確的記載,那就要從民間故事中找線索。
“從玉樹到拉薩,查吾拉山口和布達拉宮后面的果拉山(音)是必須要翻的兩座山?!彪s多縣昂賽鄉(xiāng)的村長查吾如是說。
他搞不清這中間還有多少路程,記得祖輩傳說,只要翻兩座山,就到了布達拉宮。
實際上,單就雜多縣乃至整個玉樹二十五族(部落)的牧民而言,前往西藏總共有三條道路,一條是從玉樹下囊謙,進入西藏類烏齊、昌都地區(qū),然后沿昌都、林芝的大道進藏,這條路彎子繞得很大,沿途高山大河密布,即便在如今,如果沿這條道路開車到拉薩,大約需要四天;一條是從雜多縣的北方指向今天的青藏公路雁石坪方向,然后進入西藏安多縣境內,這條道路寒冷而遙遠,開車到拉薩也不會少于三日。
還有一條,看似艱險,卻是能直指那曲、拉薩的道路,也就是從雜多縣的雜青鄉(xiāng)、莫云鄉(xiāng),沿著瀾滄江源頭的濕地草原前進,翻越青海與西藏邊界的查吾拉山口,進入那曲聶榮縣。聶榮到那曲僅僅有二百公里路程,而那曲到拉薩則一路坦途,僅有當雄、堆龍兩個縣的距離,只要認清道路,從雜多到拉薩,開車兩天就可到達。
或許,古老的傳說有其道理,只有查吾拉和果拉(音)兩個主要的山口,牧民們就能看到布達拉宮的金頂。
文化研究學者丹瑪達英從另一個角度提出了他的想法:“文成公主所帶的隊伍是很大的,她乘坐馬車,另外釋迦牟尼十二歲等身佛像也一定是馬車所運,如果要橫渡大河,沉重的馬車很難越過。因此,我想,他們會選擇從河流的上游水淺河窄處徒步過河?!?/p>
瀾滄江、長江的上游,正是雜多縣的正北、西北、西南角。翻越唐古拉山的埡口,進入西藏的叫做查吾拉山口,山口有白石標記,站在山口上四望,所有的雪山冰川都能看得很清楚。1996年,中央攝影組考察研究文成公主的入藏道路時,所考察的路線也正是這一條。
一場戰(zhàn)爭透露出的蛛絲馬跡
這一區(qū)域,神秘而遙遠,似乎并沒有進入主流歷史敘事之中。格薩爾的史詩隱約透露出一些古老的痕跡,想要解讀卻非常艱難。
時間到了17世紀,瀾滄江上游這一區(qū)域,卷入了橫掃藏、青、川的戰(zhàn)爭風暴,格魯派與藏巴汗爭奪西藏統(tǒng)治權的戰(zhàn)爭,給我們留下了關于此地的一份寶貴記錄,也讓瀾滄江源頭格吉部落的一個英雄:格吉噶瑪英經(jīng)大放異彩。
幾乎所有草原英雄的早年都經(jīng)過磨難,從格薩爾王到成吉思汗到如今這位格吉噶瑪英經(jīng),并無例外。這一則在格吉部落廣為人知的祖先傳奇,我們同樣聽自村長查吾。在那個草莽英雄遍地的時代,格吉噶瑪英經(jīng)與囊謙部落之首領(村長稱之為囊謙王)、果洛首領等都有仇恨,最困難的時候,格吉噶瑪英經(jīng)和他的六個兄弟(或者隨從)只能在草原上游蕩,無處可去,他甚至不得不挖洞藏身,并將牛皮蓋在洞頂上,才能躲過仇殺。
終于有一天,玉樹首領打算殺死格吉噶瑪英經(jīng),他找到了格吉噶瑪英經(jīng)的藏身之地,雙方相隔一段距離,爭吵開始了,正當玉樹首領偏過頭叫罵之時,格吉噶瑪英經(jīng)的弓箭準確地射入了他的口中,玉樹首領落馬而死。
村長比劃著射箭的姿態(tài),一旁格吉部落的后代們嘖嘖地抽著冷氣贊嘆,似乎祖先的那只箭從他們喉頭前飛了過去。
青藏高原牧民的傳統(tǒng)裝束:氈帽、劍、叉子槍、子彈夾和佛珠。(攝影/白日丁布江才)
格吉噶瑪英經(jīng)擺脫了被追殺的厄運,他的草原流浪生活依然在繼續(xù)。如同一千多年前青海都蘭木板畫上的吐蕃祖先一樣,他射殺野牛為生活來源。此時,五世達賴喇嘛正好經(jīng)過雜多一帶地方,由于奇特的夢境啟示,他告訴部下,如今遇上奇特之人,可帶來由他親自接見。(此為民間傳說,《五世達賴喇嘛傳》并未記載達賴喇嘛經(jīng)過了雜多、玉樹一帶)
同一天,格吉噶瑪英經(jīng)派出一位兄弟去街上出售野牛肉。達賴喇嘛的隨從看到此人威武非常,就上前詢問他從哪里來,這位好漢非常憨厚,而且或許著急趕路,于是他舉起一整只野牛腿指向自己來的方向,說自己從那里來;牛腿劃過頭頂,又定定地指向所去的方向說,我要去那里。
“我們現(xiàn)在連一根羊腿都舉不起來,何況一只野牛大腿?”村長停下來,攤開雙手解釋道。
于是這位勇士被帶去見了五世達賴喇嘛,后來,格吉噶瑪英經(jīng)和他的幾位兄弟加入了格魯派與和碩特蒙古人的聯(lián)軍。這幾位勇士被派往拉薩前線,對戰(zhàn)藏巴汗,他們所走的道路,或許正是那條翻越查吾拉的古道。
格吉噶瑪英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大顯身手,家鄉(xiāng)人傳說,他生擒了藏巴汗,用繩扣拉在脖子上帶回了拉薩,獻給達賴喇嘛。于是,他成為了將軍,在拉薩擁有自己的府邸,拉薩有一條以他命名的街道,叫做噶瑪廈。(據(jù)西藏歷史記載,1642年,固始汗發(fā)動蒙藏聯(lián)軍,攻入日喀則藏巴汗的府邸,將其用牛皮縫裹,投入拉薩河。)
村長自豪地指出,被格吉噶瑪英經(jīng)生擒的藏巴汗曾經(jīng)是一個特別厲害的王者,以至于今天還能看到他的英姿:西藏千千萬萬人家的大門口總有一副蒙古人打扮,以鐵鏈制服猛虎的畫面。村長說,那個蒙古打扮的壯士,就是藏巴汗。
歷史的吊詭恰恰就在此處,有很多研究者認為,那個蒙古打扮的武士,恰恰是藏巴汗的死敵,和碩特蒙古部的汗王,五世達賴喇嘛的盟友固始汗,聯(lián)想到那猛虎被鐵鏈拴住脖子,依然兇猛狂暴的場面,不正和格吉噶瑪英經(jīng)生擒了藏巴汗,用繩扣套住他脖子的場面類似嗎?
但草原只論好漢,不論成敗;所謂正義和邪惡,也都成過眼云煙。按照《格薩爾》式的英雄觀,格吉部落后人依然把敗在祖先手下的藏巴汗當作雖敗猶榮的勇士,他的身影活躍在千家萬戶藏族人的門上,收獲著同情和敬佩。
雜多縣法會金剛舞。(攝影/白日丁布江才)
這一場戰(zhàn)爭對雜多的影響頗大,就在格吉噶瑪英經(jīng)和藏巴汗大戰(zhàn)時,下游方向的今昂塞方向,蜂擁而來的蒙古軍也摧毀了曾經(jīng)在這里擁有極大勢力的噶舉派寺廟(噶舉派為藏巴汗聯(lián)軍)。據(jù)村長說,當時蒙古軍兵分六路,從雜多縣的東邊有六個山口的地方呼嘯而來。至今這座寺廟的殘骸猶在,修建于12世紀的噶舉派佛塔,已成為雜多縣最重要的文物之一。
這場戰(zhàn)爭,包括相關的傳說表明,瀾滄江上游區(qū)域,已經(jīng)是戰(zhàn)爭往來的大道,格吉噶瑪英經(jīng)的故事透露出,雜多縣正處于從青、川入藏的大道上,這是一場戰(zhàn)爭給我們曲折透露出的蛛絲馬跡。
我們最后問了一個問題,這段歷史發(fā)生在什么時間?按照我的經(jīng)驗,一般來說,對歷史年代并不敏感的農民或者牧民或者說不知道,或者就會大開腦洞地說,一千年,兩千年,說一萬年的也有人在。其實,這段歷史發(fā)生在1642年前后。
“大概是1630年到1660年之間,”如同格薩爾說唱藝人一般滔滔不絕,出口成章的村長略一思索,仰起了那張蓄有格薩爾式胡須的大臉望天。
查吾拉山口——藏人財富經(jīng)
戰(zhàn)爭讓這條古道在史書中閃爍光芒,但在更長久的歷史年代中,這條道路所走的并不是滿身鎧甲的征服者,而是放牧的牧民、商人、朝圣者以及強盜。沿著這條最短的進入拉薩之古道,以藏北、玉樹等地出產(chǎn)的羊毛、羊皮、酥油、風干牛肉、蟲草、貝母、紅景天、麝香、鹿茸,去交換糧食、茶葉、章嘎藏銀幣、布料,還有防身的槍支彈藥。
牧人習慣長途跋涉,能識別道路,能忍耐最惡劣的氣候,是天生的商人。這一條財富匯集的道路,一直發(fā)揮作用,幾乎從未中斷,幾乎所有藏北、青海大商人的致富傳說,都與之息息相關。
從這些故事中,可以略微地窺見在這條千年古道上,牧人心中的財富經(jīng)是怎樣的模樣。
(1) 財富來自忍耐、決心和一點點不可知的命運定數(shù)。
民間故事里,據(jù)說是全藏區(qū)最富裕的大商人,藏布諾布桑波就曾在這條商道上瀕臨絕境。他九次做生意,九次都遭遇破產(chǎn),重新變成窮光蛋。
如今命運讓這個落魄的商人來到了查吾拉山口上,一邊是茫茫草原,一邊是進入拉薩的大道。他在此困病交加,回想自己九次失敗的經(jīng)歷,憤怒和羞辱交加的年輕商人終于下定了決心。
——我奮斗過了,失敗過了,振作過了,如今終于到了這一天,該把自己的命運完全交給上天了——
他注視著一只爬在草上的小蟲,“如果這蟲子能爬到草尖,我就站起來,繼續(xù)做生意;要是蟲子爬到一半就掉下來,那說明我此生沒有運氣,我就不起來,死在這個背陰的、骯臟的地方?!?/p>
結果令人欣喜,蟲子不但爬過了草尖,還順著草尖爬到了草葉的背面。藏布諾布桑波得到了天啟,他站起來,踏上了商路,他所有的資本只是“做鼻煙袋那么大的一塊鹿皮”,他要憑借這塊小小的鹿皮,重新發(fā)家,結果自然是皆大歡喜。
(2)財富來自特殊的慧眼,然而人們卻往往因為鬼使神差的錯誤不能得到財富。
世界各民族的傳說中,都有因為錯誤痛失財富、運氣或者愛情的故事,遺憾是人類永恒的主題。就像是古希臘神話中的預言家安提戈涅,她同時獲得了能力和詛咒,能準確地預言未來,卻受到詛咒,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她的話。這也是財富的悖論。
在這個故事中,藏布諾布桑波再次登場了,火爆的生意讓他長年累月跋涉在這條商路上,但這一次,藏布諾布桑波卻是以明智的鑒寶者、成功的大商人形象出現(xiàn)了。
這是他在查吾拉山頂?shù)却揽简灥囊荒曛螅夭贾Z布桑波帶著絲綢、甜食、茶葉等東西,前往布達拉宮和印度。他在這里休息,夢中他看見當?shù)厣娇诟浇囊晃焕夏撩?,用一塊形如蝌蚪的石頭來砸?guī)づ竦臉蹲?。這石頭很光滑,藏布諾布桑波看到了石中的秘密。
唐蕃古道重鎮(zhèn),查吾拉山下的那曲聶榮縣查當鄉(xiāng)查吾拉村。(攝影/殷曉俊)
第二天一早起來,藏布諾布桑波就找到了夢中這位老牧民家里,喝了酥油茶和酸奶之后,藏布諾布桑波提出了想法,他想買老牧民帳篷外扔著的那塊不起眼的石頭。
老牧人自然是不敢相信的,但是藏布諾布桑波說:老人家,我不是開玩笑,我實在要買,你要多少馱牛,要多少馬匹,要多少絲綢都可以。
老人:你莫不是騙我?
藏布諾布桑波:牧民老人啦,放心,我不是騙你的,我是實實在在的要買,如果你要25頭牦牛和牦牛馱的貨物,我明天就給你。
夜間,老人想到明天上午就要用這塊破石頭去換25頭牦牛和貨物,就覺得心里亂亂的。他想,藏布諾布桑波是一個大商人,他肯定是看到了這石頭里有黃金,哼哼,一定是這樣的。于是,牧民老人將石頭搬進帳篷,四下敲擊,卻怎么都打不開;最后,老人拿了平日砍牛骨的斧頭,這斧頭十分糟糕,好像已經(jīng)用過了幾百年。
一斧頭下去,一道金光突然從石頭中射出,從帳篷的天窗中鉆出去了。那是一條金魚,民俗學家丹瑪達英說,也有可能是一條金龍。
第二天,藏布諾布桑波趕著25頭牦牛和貨物來到老人的帳篷前,他得知了一切,于是說道:“可憐的老頭啊,你注定一輩子窮光蛋,如今我也得不到你的寶貝,這真是不吉利的一天?!辈夭贾Z布桑波向著拉薩和印度的大道遠遠地走了。
達英還說,此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只不過石頭變成了一匹駿馬,駿馬的頭中有一小捧水,水中有金魚在游動;藏布諾布桑波想買這匹駿馬,但馬的主人卻鬼使神差地將駿馬以極其普通的價格賣給了別人。
其結果,依然是藏布諾布桑波長嘆一聲,趕著自己傳奇的牦牛隊,向著南方走遠了。
石中的金龍,馬腦中的金魚最終不能屬于凡間,這是不可知的命運,如同雜多縣昂塞的噶舉派寺院,一度繁華似錦,卻最終如金光一道,消失得毫無影蹤,只留下古塔和“四面佛像”的丹霞地貌,宛如那塊被打破的石頭,靈光已冥,對望斜陽。
(3)財富不問出處,既歌頌大商人,也會贊頌俠盜。
有了商路,就有商人,有了商人,就有了大盜,如同海有了魚,就必然有食魚的鯊魚。這一對矛盾,相伴商路的始終,是其永恒的主題。
傳統(tǒng)的打劫是這樣的:這些大盜們在荒野中半路殺出,攔住商人的去路,緊貼著商人的身邊放上一槍,一來警告商人不要輕舉妄動,二來也顯示自己的槍法。如果商人依然要抵抗,于是一場槍戰(zhàn)就不可避免了。整個藏北到青海的草原商路上,都有強盜的蹤影,他們的“強盜歌”(昌魯)自然是商路文化的一部分。
古道草灘上的牦牛駝隊。(攝影/白日丁布江才)
雜多縣也有自己的昌魯,達英為我吟了一首。
“有三個地方,我流浪漢是不去的:
第一個,石頭圍繞的山里我不去,那里我逃不走;
第二個,沒有后山的大草甸上我不去,那里我逃不開;
第三個,濕地泥濘之中我不去,那里我逃不出?!?/p>
這條道路是強盜的生存之道,是他的一切,“我在這里得到,也在這失去;我在這里活著,也在這死去?!?/p>
“讓我的名聲遠遠地發(fā)揚出去”
這里不僅僅是重要的商道,也是一座重要的神山,兩者彼此相結合。這也反映在民間故事中,有一座名叫諾布吉(音)的神山,以富有而著名,他本是查當鄉(xiāng)十八座神山之一,后來兄弟鬧了矛盾,就搬到了查吾拉山口旁。這里臨近商路,因此諾布吉的財富更加增長。然而在傳說中,這座富有的神山擁有蠱惑人的魔力:在山上有一個名叫塔拉藏松(音)的怪物,“人也不像,佛也不像,鬼也不像”(丹瑪達英語),如果你見到了他,就會僵立在原地,不覺得餓,不覺得凍,“一直到死為止。”
有一支牧人商隊,將青海鹽湖中采得的食鹽運往那曲,交換青稞,馱著鹽巴的馱牛隊在諾布吉山上休息,一個牧人去放牧馱牛,走進了諾布吉山深處,在這里,他見到了一個古怪的動物——塔拉藏松。
同在商隊的人們發(fā)現(xiàn),有一個放牧的人失蹤了,整整三天,都沒有等到他歸來。老人們認定,他一定是遇見了塔拉藏松。人們在諾布吉山上到處尋找,找到了這個僵立著的牧人。人們將衣服蓋在他大睜著的眼睛上,遮擋住他的視線,再用力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