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磊

不知從何時開始，在年輕人中流傳著這樣一個問題：

“我想要自由職業(yè)，想要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兒。但是呢，我現(xiàn)在的工作很穩(wěn)定，我舍不得離開，而且父母那邊的壓力也很大，不允許我這么任性。你說，我該怎么辦呢？”

類似問題的變種有很多，比如想旅游想換工作想辭職，然后是家里不同意男朋友不同意自己舍不得之類。對這類問題，以前我的回答往往特別簡單：要不你就堅持自己，把束縛都扔在腦后；要不你就聽別人的，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有空看看書，出去玩玩得了。

后來我才發(fā)覺，這些其實都是廢話，跟沒說一樣。誰都知道要堅持自己，卻都在妥協(xié)，找你聊就是希望你能給出個解決辦法，或者給點兒前進的動力，我的回答太泛泛了。

于是，當我想要如何給出解決方法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問題的癥結其實并不在這兒。

這個問題的關鍵其實在于：從小到大，我們都不會為自己作選擇，同時承擔選擇的后果。

先說前半句，這個比較簡單。我們80后這一代獨生子女從小生活在父母的百般寵愛下，并不存在選擇的問題，父母對我們的原則是，只要孩子喜歡，就盡自己的一切可能去滿足。所以，無論貧富，小時候的我們面對著自己喜歡的東西，要不就是全得到，要不就是全得不到（父母沒能力），卻很少面臨需要選擇的境地。于是，這樣的我們長大后便自然地不會為自己選擇，這算是先天缺陷。

后來，這樣的我們慢慢長大，慢慢地被流行價值觀綁定。當我們大學畢業(yè)時，流行價值觀早已將我們的出路分出了三六九等，早些年或許進外企是第一等的出路，而后是進國企，再后是公務員熱、出國熱，最近則是創(chuàng)業(yè)熱。我們依著最流行的風向標，努力朝著“最好的出路”奮勇邁進，最后我們或者幸運地成為勝利者，或者失敗了，找個還算不錯的次級出路安于現(xiàn)狀。我們以為這就是我們自己在作選擇，這就是奮斗，這就是人生。

下面是我最想說的部分：如果我們從小就沒有學習過如何作選擇，那么長大之后，我們就會很快學會一個東西，那就是抱怨。

研究生抱怨沒工資，公務員抱怨沒法兒掙大錢，工作的抱怨掙錢太慢或太憋屈，出國的抱怨國外也不過如此，創(chuàng)業(yè)的又抱怨太苦不穩(wěn)定。

然后，在羨慕別人的同時，我們每次都能找到該為自己負責的對象：比如政府，國家政策，公司垃圾規(guī)定，辦公室政治等等。抱怨完了，再用所謂的中庸之道說服自己接受現(xiàn)實。

反正不怪自己就是了。

這里的邏輯是：既然這些選擇都不是出自我的本意，而我自己又根本不會選，于是我便很郁悶，這就好像小時候媽媽給我買新衣服，我不喜歡，但自己又不會買，于是為了不辜負媽媽的好心，又要裝作很喜歡的樣子，但是我很郁悶。那么誰該來為我的郁悶負責呢？反正不是我自己，是你們，是買衣服的媽媽。

回到咱最初的那個問題，我簡化為：我想自由，但是舍不得工作，或者父母親戚朋友反對，我該怎么辦？

這個問題的本質便是：我想要自由，但又想要保障，我該怎么辦？

看明白了么？

你之所以糾結，是因為你不會選擇，你像個孩子一樣，兩邊都想要，但世界上不可能有那么兩全其美的好事兒；你之所以糾結，就在于這次再也沒有可以推卸責任的對象了，你不敢為你的選擇承擔責任。

而真相是，自由當然就沒有保障，除非是那些“二代”們，很少有自由職業(yè)者從一開始就規(guī)劃得特別好，把未來的收支盈虧都計算好了才開始。但一無所持正是自由的代價，不安與焦慮常常如影隨形，但也如此迷人。

同樣，保障全了當然就沒有太大的自由，這個不用我多說。

所以，請不要問別人，而是學著為自己作出選擇。然后對自己說，這就是我所選擇的，對它帶來的一切后果，無論是自由下的動蕩不安還是保障下的渾渾噩噩，我都愿意坦然接受，這就夠了。（劉誼人薦自2015年11月23日《健康生活報》 圖：項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