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赟霄，楊　娟，王佑華，苑素云，魏易洪上海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yī)院，上海 200032

周端教授應用膏方治療心悸經驗拾零*

林赟霄，楊娟，王佑華，苑素云，魏易洪
上海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yī)院，上海 200032

從補虛為主，攻補兼用；辨證與辨病相結合，中西醫(yī)相結合；調和陰陽，精借藥理等3個方面就周端教授應用膏方治療心悸的學術思想進行了闡述，并列舉典型病案加以驗證。

膏方；心悸；名醫(yī)經驗；周端

心悸可根據(jù)病情的輕重分為驚悸與怔忡，臨床多見心慌不安，自覺心中跳動，不能自主，常伴有胸悶、氣短等癥狀?！秲冉洝穼π募旅}象的變化有深刻的認識，記載脈律不齊是本病的表現(xiàn)。張仲景稱之為“心動悸”“心下悸”。上海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yī)院周端教授從事中醫(yī)臨床工作30余載，廣擷各家之說，臨證用方不拘泥古，醫(yī)術高超，擅長應用膏方治療心血管疾病?，F(xiàn)將周教授應用膏方治療心悸的經驗整理如下：

1　補虛為主，攻補兼用

歷代醫(yī)家多認為心悸病本于心，與肝、膽、胃、腎等臟腑的氣血陰陽紊亂有密切的關系。本病病機雖復雜，但不外虛、實兩端。虛者為氣、血、陰、陽虧損，使心失滋養(yǎng)而致心悸；實者多由痰火擾心，水飲上凌或心血瘀阻，氣血運行不暢所引起。周教授在繼承歷代醫(yī)家學術思想的基礎上，根據(jù)長期臨床實踐對心悸的病因病機有獨到的見解，認為虛證為心悸病機關鍵，其病位主要在心，與五臟六腑密切相關。心悸以虛為本，痰瘀水飲為標，本虛標實，然而本虛是本病的發(fā)病基礎，標實是病理產物，臨證往往表現(xiàn)為虛實夾雜，虛證之中常兼痰濕血瘀為患，實證之中，則多有臟腑虛衰的表現(xiàn)。周老師治療心悸以補虛為根本，認為“正氣內存，邪不可干”。

膏方之優(yōu)點在于藥物的有效成分能被充分利用，上海名醫(yī)秦伯未嘗謂：“膏方者，蓋煎熬藥汁成脂溢而所以營養(yǎng)五臟六腑之枯燥虛弱者，故俗亦稱膏滋藥。”心悸病大多病程長，氣血陰陽不足，選擇膏方較為適宜。還指出“補”并不是簡單的堆砌補益藥物，而是通過調節(jié)體內的生理機能，幫助糾正失調的功能來使機體重新達到陰陽平衡的狀態(tài)，從而達到補益的目的?！额愖C治裁》云：“心脾氣血本虛，而致怔忡驚恐。”成無己云：“氣虛者，由陽氣內虛，心下空虛，正氣內動而悸也；有汗吐下后，正氣內虛而悸者，有邪氣交擊而悸者，與氣虛而悸者，則又甚焉?！敝芾蠋熣J為心氣虛是心悸的重要發(fā)病機理，心氣不足，鼓動失力，心無所養(yǎng)，而發(fā)悸。因此，周老師注重補益心氣，而補血益氣多以保元湯為基礎，多用太子參、黃芪、黨參、白術等益氣補血。

心氣虛日久可引起心血虛、心陽虛及氣陰兩虛。氣虛者，不能生血、行血，則血液生化無源而有血虛血瘀?！兜は姆ā分赋觯骸叭酥髡咝模闹B(yǎng)者血，心血一虛，神氣不寧，此驚悸之所肇端也?！敝芾蠋熍R證時常在重用黃芪、黨參、白術等藥的同時兼用川芎、紅花、丹參、澤蘭、三七、水蛭、桃仁等，不僅可補氣生血，活血通脈，治療已有現(xiàn)證，還可調整機體的代謝功能，提高免疫力以防治可能出現(xiàn)的心血管疾病。

周老師提出太陽病發(fā)汗過多，內傷心陽，心失陽氣溫養(yǎng)則空虛無主，所以心發(fā)悸動不安可能引發(fā)心陽虛衰至驚悸。《傷寒論》云：“發(fā)汗過多，其人叉手自冒汗，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湯主之?！毙年柼撜呖杉由倭扛阶?、干姜、桂枝等以溫陽通脈，助陽化氣。若見心悸氣短，心煩失眠，頭暈乏力，口干舌紅，盜汗少津，脈細數(shù)這一氣陰兩虛證，常以生脈散為基礎劑，隨證可加用玉竹、生地黃、麥冬、黃精、百合、枸杞子、石斛等益氣養(yǎng)陰之藥，并常加白術、茯苓、薏苡仁等以利濕化痰，這樣不僅可避免大量補益藥物致中焦阻塞、脾胃遲閉之弊，還能協(xié)同養(yǎng)陰藥物發(fā)揮補益作用。

《傷寒明理論》中云：“心悸之由，不越兩種，一者虛也，二者飲也。其停飲者，由水停心下，心為火而惡水，水既內停，心不自安，故為悸也?！敝芾蠋熍R證多選用瓜蔞皮、膽南星、半夏、車前子、葶藶子、茯苓等利濕化痰。周老師強調補虛之品與理氣運脾健胃之藥同用，補中寓治，治中寓補，補治結合，消補并用，通補兼施。指出心悸患者以老年者居多，年邁之人脾胃功能較弱，在制定膏方時常加健脾通利、顧護脾胃之品，如川楝子、雞內金、谷芽、延胡索、神曲、綠萼梅等，此類藥物可和胃通降、疏肝理脾，相輔相成，既可消除補藥的黏膩之性，又可助脾胃運化之功，達到事半功倍之效。而且，因慢性疾患在虛實之間，虛不能補之太過，邪也不能消之過甚，應針對不同的體質與病癥，把握好通與補的尺度，使補而不膩，通而不損，剿撫兼施，與平時處方初無二致，切勿拘泥于補，方可治病于本。

2　病證結合，中西兼顧

因心悸的多病因性和多層次性，周教授堅持標本兼治、辨證求因、中西醫(yī)結合的原則，并強調在中醫(yī)辨證論治的同時注重西醫(yī)辨病，根據(jù)病、證不同，靈活加減用藥，對于西醫(yī)治療效果不佳甚至無效的心悸患者，這樣綜合性的治法常能獲得滿意療效。心悸伴有心律失常者，周教授多在辨證論治的基礎上加琥珀粉以鎮(zhèn)驚定志，或加靈芝、柏子仁、夜交藤、龍齒、酸棗仁、合歡花、牡蠣等重鎮(zhèn)、養(yǎng)心安神之品，或者選擇有效的抗心律失常藥物，如苦參、黃連、甘松、萬年青等。琥珀粉自古就有“安五臟，定魂魄”之記載，周教授指出每日3 g口服，往往能收奇效，尤其是對于心室率快速型心律失?；颊撸Ч语@著?，F(xiàn)代藥理研究發(fā)現(xiàn)甘松具有鎮(zhèn)靜、緩解心肌缺血缺氧、延緩動作電位和膜抑制的作用，能有效治療心律失常［1］。對于緩慢性心律失常則加用一些增加心率、興奮心臟的中藥如桂枝、附子、麻黃、細辛等；對于快速性心律失常如竇性心動過速、房性期前收縮、室性期前收縮、房顫等，則主張用西藥控制病情，同時在辨證的基礎上加用一些有抗快速性心律失常的藥物如琥珀粉、甘松、酸棗仁、苦參等。治療后，多數(shù)患者的癥狀及伴隨癥狀都可得到控制，可逐漸減小西藥用量甚至停服。

高血壓性心臟病引起的心悸，多因情志不暢、飲食不節(jié)、虛勞致氣血逆亂、肝腎失調、血行不暢所致，周教授在臨床治療上多以補腎益肝、活血化瘀、滋陰潛陽藥為主，常用天麻、決明子、杜仲、懷牛膝、鉤藤、龍骨、三七、莪術、紅花等。若年老體弱而腎精不足者則應氣血雙補、補腎填精；若肝郁化火者則疏肝瀉火。病毒性心肌炎引起的心悸，周教授認為多因邪毒外侵，常成氣虛或氣陰兩虛證，以銀翹散或生脈飲為基礎方并隨證加減治療；風濕性心臟病引起的心悸，多為心脈痹阻，治療應以通絡宣痹為主；冠心病之心悸者，周教授認為發(fā)病者多年過四十，氣陰自半，由于陰虛火旺導致氣陰兩虛，或氣滯、痰濁、寒凝、血瘀等阻滯心脈而至心悸，病機多虛實夾雜，因此治療上多選用養(yǎng)陰益氣、通陽活血之品，合用瓜蔞薤白半夏湯行氣祛痰、通陽散結。合并動脈硬化者或高血黏滯綜合征者可加當歸、丹參、川芎、赤芍、桃仁、紅花、三棱、莪術等活血化瘀，促進血液循環(huán)，降低血液黏稠度。合并糖尿病者可辨證選用蠶繭殼、黃連、鳳尾草、玉竹等具有降糖之功的藥物；合并高脂血癥者可辨證選用決明子、荷葉、澤瀉、山楂、玉米須等有降血脂作用的藥物。

3　調和陰陽，精研藥理

周教授治療心悸切中病機，明辨陰陽虛實之本，在治療過程中多用滋陰潛陽、通陽散結、痰瘀并治、理氣解郁等法，靈活多變，且用藥亦借鑒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成果。周教授指出胸痹病機為上焦陽虛，陽虛則陰盛。緩慢性心律失常而導致心悸者多為結脈，此類患者多因心腎陽虛致瘀血、痰飲阻滯心脈，治法應以通陽散結為宜，多用薤白、桂枝、瓜蔞、枳殼、麻黃等，臨床效果明顯，可提高心率10～20次/m i n。薤白通陽散結、行氣導滯；枳殼理氣行滯；桂枝通心陽、散郁結；麻黃溫通發(fā)散，又可利水消腫，枳殼與麻黃同用可共達通陽散結之能。藥理學證實麻黃有促腎上腺素分泌之功能，其提取物能升高動物血壓和心率［2］。麻黃堿能增強心收縮率，使心輸出量增加［3-4］。對于腎陰虧虛、心腎不交、心火偏旺而引起心悸者，周教授多采用滋陰潛陽定悸之法。此類病患，多用女貞子、墨旱蓮、生地黃、枸杞子、麥冬等滋補腎陰。同時加一味杜仲，達到補而不膩之效，利用陰陽互根利用之特點陰中求陽。陰虛燥熱者加玄參、知母、苦參等，可達清心火、安心神之功?，F(xiàn)代藥理學研究表明苦參能降低心肌收縮力、延緩房型傳導、降低自律性等作用，可治療因快速性心律失常而引起的心悸、早搏、心房顫動等［5］。

周教授以多年臨床經驗歸納總結出病重之源于痰瘀互生的觀點。他認為“血不利則為水，水不行可為瘀”，指明治療時注重痰瘀并治，陰陽調和，治痰不忘散瘀，治瘀不忘祛痰。心悸者多有痰瘀互生之癥狀，多見胸痛、胸悶、納呆惡心、舌質紫暗、苔白或黃膩，脈多見沉、滑、弦等。此類患者多見于心力衰竭伴心律失常、冠心病等。根據(jù)痰瘀互結程度靈活選藥，如濕瘀共重者，可用佩蘭、茵陳、蠶沙，此類藥物具有祛濕化瘀的雙重功效；若濕濁較輕，可用藿香、佩蘭醒脾開胃、芳香化濁；痰瘀生熱、舌苔黃膩者，以茵陳、萆薢、蒼術等清熱燥濕；若濕濁較重、舌苔細膩兼有寒象者，可用附子助陽化濕，但需甘草佐治，調和藥性、甘以緩毒。

4　典型病例

案朱某，女，56歲。病史：患者素有心臟病史，近期心慌胸悶，心前區(qū)隱痛，加重1周。2009年曾被診斷為冠心病，不穩(wěn)定型心絞痛；心律失常，頻發(fā)室性早搏。服用心律平、單硝酸異山梨酯片等，病情穩(wěn)定。近期患者病情加重，服藥不能緩解，遂于2013年11月來我院就診?？滔拢盒幕判貝灒瑲舛谭α?，五心煩熱，寐差，舌暗紅，苔少，脈細澀。心電圖示：竇性+異位心律，頻發(fā)室性早搏，平均心室率78次/m i n。中醫(yī)診斷為心悸，屬氣陰兩虛，氣血瘀滯。宜益氣養(yǎng)陰，活血化瘀，寧心安神。處方：太子參12 g，生黃芪15 g，生白術30 g，茯苓30 g，生薏苡仁30 g，北秫米30 g，淮山藥30 g，防風9 g，黃精30 g，玉術12 g，枸杞子9 g，首烏9 g，靈芝12 g，白芍12 g，五味子9 g，山茱萸9 g，鱉甲9 g，龜甲9 g，桑葚子30 g，懷牛膝30 g，女貞子30 g，桑寄生30 g，丹參30 g，川芎9 g，澤蘭9 g，當歸9 g，玫瑰花9 g，生牡蠣30 g，酸棗仁12 g，合歡花12g，六神曲15g，谷麥芽各30g，雞內金12 g，梅花9 g。上方15劑，以輔料：阿膠100 g，鱉甲膠150 g，龜板膠150 g，黃酒300 g，木糖醇300 g，西洋參150 g，北蟲草100 g，生硒參100 g，靈芝孢子粉30 g，山楂精2盒，羚羊角粉10 g收膏。早晚空腹各一匙開水沖服或含化，如遇感冒等急性病時暫停服。忌食蘿卜、茶、豬血、蝦蟹、辛辣。

按 “年四十而陰氣自半，起居衰矣”，心悸為本虛標實之證，氣虛和陰虛為本病的主要原因?；颊吣昀象w虛，病久不愈，日久至氣陰兩虛。又“久病必瘀”，病程長者多兼有瘀血。故見心慌胸悶，氣短乏力，五心煩熱，寐差，舌暗紅，苔少，脈細澀等氣陰兩虛兼瘀見癥。心主血，血行依賴于氣的推動，“氣為血之帥”，故治療上予以益氣養(yǎng)陰為主，輔以活血化瘀，寧心安神。方中太子參、生黃芪、淮山藥、黃精、枸杞子、首烏、五味子、防風、白芍以益氣養(yǎng)陰?！渡褶r本草經》中指出茯苓“味甘、平。主胸脅逆氣，驚邪，恐悸，心下結痛，利小便。久服，安魂、養(yǎng)神”；《本草綱目》中指白術“補氣健脾，燥濕利水，可用于痰飲眩悸”。故在大量滋陰藥物中加生白術、茯苓、生薏苡仁、北秫米等利濕化痰，避免大量補益藥物致中焦阻塞、脾胃遲閉之弊，增強吸收功能，同時可協(xié)同養(yǎng)陰藥物起到補益療效。丹參、川芎、澤蘭、當歸、玫瑰花活血化瘀通絡。同時，對于年老氣陰兩虛患者，加山茱萸、鱉甲、龜甲、桑葚子、懷牛膝、女貞子、桑寄生補肝腎，改善體質，防病治病。靈芝、酸棗仁、合歡花、牡蠣重鎮(zhèn)、養(yǎng)心安神。年邁之人脾胃功能較弱，用六神曲、谷麥芽、雞內金、梅花既可和胃通降、疏肝理脾，消除補藥的滋膩之性，又可助脾胃運化之功，從而促進藥物吸收。收膏中應用鱉甲膠、龜甲膠養(yǎng)陰、補腎、補心，阿膠滋陰養(yǎng)血。再加生硒參、北蟲草益氣補虛。藥證結合，絲絲入扣。此后復診，患者心悸、胸悶、氣短等癥狀基本消失，復查心電圖明顯好轉。

［1］ 楊濤，胡朗吉，葛郁芝.中藥甘松抗心律失常作用及其電生理機制研究［J］.現(xiàn)代診斷與治療，2008，19（5）：276-278.

［2］ 劉志，譯.麻黃的成分、藥理和生化研究［J］.國外醫(yī)學：中醫(yī)中藥分冊，1981，3（4）：204-206.

［3］ 江明勝.藥理學［M］.3版.北京：人民衛(wèi)生出版社，1989：80.

［4］ 王欽茂.藥理學［M］.上海：上?？茖W技術出版社，1985：57.

［5］ 董珉翔，白音夫.苦參心血管藥理作用的研究進展［J］.西北藥學雜志，2013，28（2）：215-217.

Professor Zhou Duan′s Experienceof T reating Palpitation by Paste

LIN Yunxiao，YANG Juan，WANG Youhua，YUAN Suyun，WEIYihong Longhua Hospital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CM，Shanghai200032，China

Professor Zhou Duan′s academ ic thinking of treating palpitation by pastewaselucidated from three aspects：deficiency tonificationmainly，purgation combined w ith tonification；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jointed w ith disease differentiation，integrativemedicine；YinYang regulation，and elaborately borrow ing strengthen from modern pharmacology，and typicalcasesweregiven to testify clinicaleffects.

paste；palpitation；the experience of famousdoctor；Zhou Duan

R249

A

1004-6852（2016）04-0060-03

2015-10-07

國家科技支撐計劃項目（編號2012BAI41B05）。

林赟霄（1989—），女，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心腦血管疾病的中西醫(yī)結合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