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東
萊茵河畔的德國北威州最大城市科隆以其繁忙的內河航運以及華麗的哥特式地標大教堂而聞名于世,但剛剛過去的新年夜卻讓這座西歐名城因為一場集體性、大規(guī)模的惡性性侵案件而登上全球各大媒體的頭條。
德國之聲報道稱,在跨年夜當晚,科隆火車站前聚集了大約1000名年齡在18至35歲之間的青年男子。警方表示,這些青年男子大多處于醉酒狀態(tài),他們肆無忌憚地向人群投擲點燃的煙花爆竹。凌晨1點左右,警方開始陸續(xù)接到有關性侵案的報警,在此之前報案的內容大多與財物失竊相關。
其他一些德語媒體諸如《明鏡》等則援引警方一份內部報告稱案發(fā)當晚許多女性在街頭被集體行動的大批男子“圍攻”,他們“喝得酩酊大醉,使用的詞語不堪入耳”。警方人手不足,現(xiàn)場情況“一片混亂”。
科隆警方表示,在案發(fā)后的10天之內已經收到超過170件當晚發(fā)生在火車站附近的犯罪報案。其中約有117件涉及性侵,2件涉及強奸。
“情況怎么會失控到如此地步?警方為什么沒能控制住局面?無論是受害者還是普通民眾,現(xiàn)在都提出這些問題。人們的心中混雜著憤怒和驚恐的情緒?!钡聡曎|疑稱。
盡管事件發(fā)生在1月1日凌晨,但直到4日起才有相關消息披露在主流媒體上。這使得部分德國民眾感到無比震驚和憤怒,因為“政府和媒體似乎想要聯(lián)手隱瞞”這件影響極其惡劣的公共案件。
德國電視二臺(ZDF)為此在1月6日發(fā)布一項致歉聲明,稱“沒有在當日七點檔對此事件進行及時報道是一個錯誤”。
除此之外,在事件應對上反應遲緩、對外界疑惑敷衍了事的的科隆市政府和警察局也成為各方指責的主要對象。德國之聲評論員菲利克斯·斯坦勒指出,從1月4日開始,每天都有新的關于跨年夜事件的細節(jié)被曝光,讓人倍感震驚。
1月5日,該市警察局和市政府就跨年夜事件召開新聞發(fā)布會,竟然表示官方完全不知道肇事者的信息和背景。當天晚上也沒有逮捕任何人,并對外呼吁說,“潛在的受害者們應該向警方報案”。警察局局長沃夫岡·阿爾博斯甚至宣稱“警方在當天晚上的表現(xiàn)出色”,部署充足地完成了任務。
但這一聲明隨后就被越來越多的事件親歷者發(fā)布到網上的口述和圖片所“打臉”,阿爾博斯也在社交網絡上被網民指責是在“一派胡言”。
一位在火車站附近快餐店工作的小伙子說,他看到距離自己的攤點大約10米的地方,幾名女性被幾個男人上下亂摸。“那幾個男人看起來極其粗暴,很具有攻擊性。他們把那幾名女性的短裙扯了下來,然后用手在她們的兩腿之間亂摸。這種場景我還從來沒見過,太令人震驚了。”
斯坦勒表示,實際情況是,在跨年夜執(zhí)勤的科隆警方完全招架無力,有人向媒體提供了當天晚上的出警記錄報告以及一系列細節(jié)信息。
2016年跨年夜,德國科隆火車站聚集的人群
2016年1月9日,德國科隆,德國極右翼排外組織PEGIDA的支持者舉行示威,反對移民
《世界報》就指出,最初科隆警方所描述的跨年夜當晚主要犯罪行為以小偷小摸為主的說法也與事實不符?!爱斖碜疃嗟姆缸锞褪切郧趾?。一群男子把一位女性受害者圍在中間,然后對她進行性騷擾?!币晃粎⑴c了當晚行動的警察如是說;其他一些巡邏的警察則回憶稱,他們開始時并沒有注意到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的性騷擾案件。
《圖片報》報道引述了當時在科隆火車站執(zhí)勤的一名警官的描述,稱一再有受到驚嚇的女性跑過來向他和其他同事報告遭到搶劫和性騷擾,但因為警察人手不夠,根本沒有辦法為所有受害者提供幫助。
科隆市新當選的市長亨瑞特·雷克爾也和警察局長阿爾博斯一起掉入了這場危機的口水漩渦中。事件發(fā)生后,雷克爾提出了“女性展開自我保護”的幾條建議。其中一條建議是在大型活動舉行時,女性應該同陌生人保持“一臂之遙”的距離。此番言論在社交媒體上引來無數(shù)嘲諷,關鍵詞“一臂之遙”一時間成為德語推特圈上的熱詞。
批評者尤其是活躍的女權主義者質疑當局不但應對危機不當,還試圖將事件責任推脫到受害者身上。
由于事件持續(xù)發(fā)酵,科隆地方當局的公信力遭到挑戰(zhàn)。為此,阿爾博斯已經被上級機構勒令“臨時退休”。
以辦事嚴謹、高效而著稱的德國政府怎么會在涉及公共安全這樣如此嚴肅的事情上“掉鏈子”呢?有媒體質疑稱,這和此次事件中犯罪嫌疑人團伙的特殊身份有關——目前多條消息源已經證明,發(fā)生在科隆火車站的性侵事件和之前前往德國尋求避難的部分難民關系密切。
《科隆城市報》稱,科隆警方確認跨年夜在科隆火車站附近性騷擾女性的嫌疑人中包含來自敘利亞的難民,警方扣留了一部分人并對他們展開問訊;《世界報》則援引一份警方的工作記錄指出,跨年夜當晚很多被盤查的男子是難民申請者,他們沒有身份證,只持有難民申請證明的復印件;德新社則報道稱,警方通過對被搶劫的手機進行定位發(fā)現(xiàn),一些手機出現(xiàn)在德國境內的難民營。
斯坦勒指出,以雷克爾和阿爾博斯為代表的當局領導人為了不讓極右翼團體借此機會大做文章并掀起新的反難民浪潮而選擇了“最愚蠢的做法”,那就是對事件細節(jié)一而再、再而三地進行遮掩。
“因為不想讓絕大多數(shù)遵紀守法的移民和難民們背黑鍋?這種想法固然高尚,但好的反義詞是好心辦壞事。說謊永遠不是一種解決方案,因為謊言一旦被揭穿,所帶來的危害會更大?!彼固估杖缡钦f道。
事實上,在信息快速流動的現(xiàn)代社會,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事件全景被揭露后,難民危機對德國社會造成的影響進一步顯現(xiàn)。
1月9日當天,極右翼的反難民團體在科隆舉行了示威活動,部分示威者高呼“默克爾必須滾”。與此同時,又有左翼的反歧視團體與上述右翼團體展開對峙??坡【奖硎?,雙方情緒激動,至少兩人在沖突中受傷,多人被警方逮捕。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科隆跨年夜性侵案并不是一樁孤立事件——至少德國漢堡、瑞士蘇黎世、芬蘭赫爾辛基以及奧地利維也納等歐洲多地都在新年夜前后發(fā)生了類似的惡性案件,這讓歡迎難民的左派和反對難民的右派都找到了用以反駁對方的說辭。
德國右翼黨派乘勢進一步向德國總理安吉拉·默克爾施壓,要求德國政府關閉邊界,限制接納難民人數(shù)。他們表示“多地聯(lián)合襲擊”已經表明來自西亞和北非的難民已經足以進行有計劃、大規(guī)模的犯罪行動。
左派人士則指責極右翼人士借題發(fā)揮并趁機宣揚仇恨思想。一些意見甚至懷疑如此集中爆發(fā)的性侵案背后有不可告知的“陰謀論”,他們指責是極右翼一手策劃了相關活動。
此外,一些中間派人士則呼吁雙方保持克制,不要“將事件和政治捆綁起來”。實際上,在科隆警方早前公布的一批23名嫌疑人國籍名單中,除了一些來自北非和西亞的難民外,還有一些是德國本地人以及來自美國、塞爾維亞等國的非難民外籍人士。
居住在科隆的突尼斯裔律師邁拉巴迪說,他的一些客戶當時在案發(fā)現(xiàn)場,他們認定,1000人犯案完全是“夸張說法”;在漢堡居住了數(shù)十年的華裔張女士則表示“科隆一直非常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