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略昌

(上海外國語大學 博士后科研流動站，上海 200083；上海海洋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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梭羅自然思想研究補遺

劉略昌

(上海外國語大學 博士后科研流動站，上海 200083；上海海洋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1306)

摘要：梭羅不僅著有大量自然文學作品，而且還對19世紀中期美國的科學發(fā)展、教育體制及印第安人的刻板塑造等諸多問題給予了深入思考，這些現(xiàn)實思考與其自然思想息息相關(guān)。梭羅主張進行超驗的科學研究，他對美國自然史、生物學等領(lǐng)域的發(fā)展做出了重要貢獻。梭羅“以大自然為課堂”和“從做中學”的理念與后來進步教育運動的理念不謀而合。梭羅理想的人類是能與自然完美感應(yīng)的印第安人。無論是對自然觀的闡發(fā)，還是對教育觀、科學觀和印第安人觀的論述，梭羅最終的目標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希望擺脫當時大多數(shù)人所過的靜靜的絕望生活，而去追求一種有意義的精神生活。

關(guān)鍵詞：梭羅；自然思想；補遺

梭羅是一位偉大的自然文學作家，其代表作《瓦爾登湖》《緬因森林》《科德角》等都充滿了對自然景物大量的細膩描寫。梭羅是自然散文之父，“在書寫自然方面，美國文學史上沒有其他作家能比梭羅和卡森寫得更加動人深刻”[1]。勞倫斯·布伊爾(Lawrence Buell)曾經(jīng)指出，梭羅今天之所以能被人們銘記，是因為在其一生中他必須努力嘗試著去深刻地理解自然。[2]布伊爾的言辭雖然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但卻也道出了梭羅在闡釋自然方面做出的卓越貢獻。近十幾年來，隨著環(huán)境狀況的日益惡化和生態(tài)批評的逐漸崛起，梭羅的自然思想在我國受到了普遍關(guān)注。中國梭羅批評是世界梭羅研究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并且深受美國梭羅研究潮流的啟發(fā)，如它側(cè)重于剖析梭羅自然觀的形成原因，挖掘《瓦爾登湖》中蘊含的自然思想，對梭羅自然觀進行整體審視，或辨析梭羅與愛默生及其他美國作家自然觀的異同。與此同時，中國學者也秉持強烈的批評自覺，嘗試著開展梭羅與道家思想或陶淵明等中國作家自然觀的比較研究。這些具有中國特色的學術(shù)成果豐富了世界梭羅研究，如程愛民(1998)[3]、蘇賢貴(2002)[4]、陳茂林(2009)[5]、陳凱(2004)[6]、楊靖(2015)[7]等人的研究都在學界引起了一定的反響。但是，梭羅的思想豐富駁雜，他的自然觀并不局限于《瓦爾登湖》中的文字表述。他也不像一般評論所說的那樣，只是一個消極遁世的自然作家，而是19世紀中期美國社會現(xiàn)實的積極應(yīng)對人。[8]對于當時美國的科學研究、教育體制及印第安人的形象塑造等諸多問題，梭羅都予以了密切關(guān)注。梭羅的這些現(xiàn)實思考與其自然理念息息相關(guān)，對之加以檢視有助于拓寬既有的思路，從而為學界更全面地理解梭羅和梭羅的自然思想提供一個思考的視角。

一、梭羅超驗式的自然科學研究

關(guān)于梭羅的科學理念，國內(nèi)學人關(guān)注甚少，僅有高璐對梭羅科學發(fā)展觀的統(tǒng)籌關(guān)系進行了一定勾勒。[9]國外學界則傾向于從生態(tài)的、人文的和象征的角度切入予以細析，[10]上述三種方法固然觸及了梭羅科學觀的某一方面，但梭羅的科學思想?yún)s比這其中的某種見解要復雜得多。梭羅的自然史寫作及其科學觀念與他對自然的反應(yīng)密切相關(guān)。盡管梭羅用科學的眼光研究自然，并將其發(fā)現(xiàn)詳細記錄于筆端，但梭羅對那些只知積累自然知識的人卻心懷疑慮：“科學的描述與詩意的生動描述不同，這有點類似于我們看膩了的照相?？茖W的描述也不同于繪畫和素描，盡管這種比較對科學過于不利。”在寫于1860年的同一篇文章中，梭羅繼續(xù)宣稱：“所有的科學都是權(quán)宜之計，都只是通向絕不可能實現(xiàn)目標的手段而已。畢竟最為真實的描述，那種可以最為方便地辨識花朵的描述，就是目睹此物時人們內(nèi)心激起的一種無法衡量而又生動感人的描述。盡管可以計算、測量并分析組成花朵的每個原子，但科學描述卻無法滿足這種需要?！盵11]117梭羅更感興趣的是感知自然而不是照相般機械地記錄自然。不過與其他超驗主義者相比，梭羅對大自然的興趣更為濃厚，因為藉此他可以更加全面地把握真理。

梭羅對當時的科學發(fā)展持負面看法，其部分原因在于當時的科學強調(diào)對物種進行分類。梭羅生活在一個解剖學家和分類學家的極盛時期行將結(jié)束的時代，那時的自然史既不研究習性和生命史，更不試圖把人類看作是自然的組成部分。美國批評家兼自然主義者約瑟夫·克魯奇(Joseph Wood Krutch)曾經(jīng)指出：“梭羅了解的唯一正規(guī)的科學是那些最不能激起哲學思想的內(nèi)容?！盵12]127-128梭羅從來不會為了解剖需要而急于殺死動物，因為他認為這不是獲取真正知識的方法：“這樣匆忙地殺死禽鳥或獸類，使活物變成骨骼……讓我想起了殺雞取卵的寓言。這個案例與殺雞取卵毫無二致?！盵11]109

由于梭羅更傾向于主觀而非客觀，因此梭羅觀察結(jié)果的精確性和價值經(jīng)常受到人們的質(zhì)疑。1906年版《梭羅日記》的編輯布拉德福德·托里(Bradford Torrey)就認為：“令當今讀者感到不解的是，這么激情洋溢的一位學者(梭羅)為何花了這么多年時間，卻只學到了相對來說這么少的知識?！盵13]xiii梭羅本人也意識到，很少有人能洞察自己科學觀察的目的。受邀加入美國科學促進協(xié)會時，梭羅在日記中寫道：他拒絕了這一邀請，因為“事實上我是一位神秘主義者，一名超驗主義者，此外還是一個自然哲學家”；“我本應(yīng)馬上告訴他們，我是一名超驗主義者。這就能立刻讓他們明白：他們不會理解我作出的種種解釋?！盵14]

梭羅在進行自然觀察時偶爾也出現(xiàn)了一些紕漏，個中原因不難理解。首先，梭羅缺乏足夠的科學設(shè)備。直到1854年，梭羅才擁有了觀鳥鏡，接著他配備了望遠鏡而非更加高效的雙目鏡，他還把帽子當作采集植物標本的盒子。如有必要，顯然他必須向別人借用顯微鏡，但梭羅有意不借助這些科學設(shè)備進行觀察，因為梭羅認為它們會造成自然景象的扭曲變形。其次，當時也沒有足夠的參考書籍，圖書館里能找到的自然史大部分都出自英國人之手，因為美國缺乏能與之相媲美的同行。最為重要的是，當時的美國科學正處于起步階段。

假如能讀到當今的生態(tài)學研究成果，梭羅很可能會對當時科學視野的狹隘少些抱怨。有一點值得指出的是，現(xiàn)在有些科學家對梭羅的開闊視野和研究方法流露出欣賞之意。從今天的視角來看，梭羅的研究方法固然不夠復雜，但他卻對整體環(huán)境的復雜關(guān)系表現(xiàn)出了敏感性。梭羅曾被1972年版的《牛津英語詞典》(OxfordEnglishDictionary)認為最早使用了“生態(tài)學”(“ecology”)這一詞匯。雖然進一步的研究證明這只是一場誤會，但梭羅為未來的讀者記下了自己對自然的敏感反應(yīng)，這自然有助于促進“生態(tài)學”一詞的廣泛使用。

梭羅還被認為對科學研究的幾個領(lǐng)域做出了重要貢獻：梭羅曾獨立完成一篇論文《森林的演替》(“The Succession of Forest Trees”)，迄今為止它依然是關(guān)于這一主題的佳篇力作。此外，梭羅在日記中還對康科德周邊的動植物作了巨細無遺的記錄。對研究美國自然史的學者來說，這是一筆寶貴的資源。對湖泊學家、生物學家、氣象學家以及其他自然科學家來說，梭羅的觀察記錄也極為重要，因為這些科學家發(fā)現(xiàn)，在從事相關(guān)科學研究時，梭羅做的這些田野筆記值得一再引用。

二、梭羅以大自然為課堂的教育理念

梭羅并非專門的教育理論家，但他開辦過學校，從事過具體的教學改革工作。梭羅對教育問題雖然沒有進行系統(tǒng)的理論闡述，但其教育思想?yún)s散見于《野果》《瓦爾登湖》等自然寫作和《約翰·布朗最后的日子》等政論文中。只要細讀梭羅的這些著作，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梭羅在其中時不時地對當時的教育體制發(fā)表感慨。例如，在晚期創(chuàng)作的《野果》中，梭羅經(jīng)常提及自然這座大課堂蘊含的教育價值：“我從未為這些演練預習(指采越橘)交過半文錢，也沒置過裝，但我從中學到的反而比在任何學校學得還要實在，而且獲得回報”[15]82；“長漿果的地方本身就是一所大學，在這所大學里，不用聽斯托里、沃倫和韋爾耳提面命，你也能學到永遠不會過時的法學、醫(yī)學和神學知識，田野比這些哈佛教授不知強多少”[15]83；“那一天我的瘋狂‘拓展’(指采越橘)經(jīng)歷無論用什么好學問來換，我也不換。所有的文化都必然通往自由和發(fā)展，我頓悟到的遠勝過我在書中學到的。那里對我就像一間教室，所有值得聽取、值得見習的我都能聽到、見到，而且我無法不好好上課，因為身邊一切都在給我上課。正是這種經(jīng)歷，最鼓舞人奮進，終于促使人去深造，好生研究?！盵15]85除了認識到自然的教育作用和意義，梭羅還宣稱自然是最佳、最健全的教育體制，教育不應(yīng)該只局限于學校教育：“我們總洋洋得意地自夸自己的教育體系如何高明，但為什么把教育局限在學校和教師職責之內(nèi)呢？我們?nèi)巳硕际墙處?，而廣袤天地就是學校。只關(guān)注研讀書本或上學上課，卻沒想到眼前的萬千風光就是一本內(nèi)容豐富的教科書，這豈不是很可笑嗎？”[15]352

在《約翰·布朗最后的日子》中，梭羅將當時的教育斥責為“奴性教育”(“servile education”)：“我們似乎已經(jīng)忘了：‘博雅教育’這個術(shù)語在羅馬人那里最初指的是培養(yǎng)自由人；而純粹為謀生而學習貿(mào)易和專業(yè)卻被認為只是培養(yǎng)奴隸。明白了‘liberal’這個詞的意思之后，我會更進一步宣稱：雖然致力于藝術(shù)、科學或文學，但卻完全不是有錢人和有閑暇的人，而只有那些誠摯自由的人才會在真正意義上接受到博雅教育。諸如美國這樣的蓄奴制國家絕不可能容忍博雅教育這樣的事物?！盵16]167-168梭羅還斥責大學教師沒能對學生求學起到思想引路人的作用：“教育的順序已經(jīng)顛倒過來了……在布道之后，一位頗有影響的大學教師覺得有必要告訴那些已經(jīng)成年的學生：起初他也像那位牧師當時的想法一樣，不過現(xiàn)在他覺得布朗是對的。但人們卻認為，學生的想法遠遠超前于這位教師，正如他的觀念領(lǐng)先于那位牧師一樣?！谶@兩種情況下，這些教師只是似懂非懂地意識到：他們沒有起到引導作用，而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力量的損耗，他們被拖曳著前行?！盵16]164

梭羅對教育的論述涉及到許多層面，僅從教育類型來看，梭羅在不同著作中論及了中小學教育，批判了大學教育，主張進行社區(qū)教育和社會教育。梭羅的許多教育主張與后來的進步教育運動(progressive education movement)的理念不謀而合。梭羅強調(diào)“從做中學”而不是被動地在室內(nèi)接受知識，梭羅主張學習當?shù)氐臍v史，研讀自然而不是死記硬背那些與當?shù)禺斚聼o關(guān)的教材內(nèi)容。后來，杜威闡述的“從做中學”的教育主張風靡全球，傳入我國后對陶行知、蔣夢麟等一批現(xiàn)代著名教育家產(chǎn)生了深遠影響，但其實在此多年之前梭羅就已經(jīng)用實際行動闡明了這一理念。在教學方法上，梭羅同樣頗有進步教育運動論者的味道。梭羅采用的主要教學方法是理解法和訴諸兒童的道德感：“我想使教育成為一件對教師和學者來說都令人愉悅的事情。這種教學，我們希望持續(xù)到老，不應(yīng)該時而在課堂，時而在大街上。如果能對學生更有幫助的話，我們應(yīng)該力求成為學生的同伴，和學生一起學習?！盵12]148-149在教育理論方面，梭羅認為：兒童本性為善，學校應(yīng)該有助于促進兒童的內(nèi)部發(fā)展，使其趨向完美。梭羅深信，通過實現(xiàn)人的全部潛能，可以建立一個人間樂園，梭羅的教育哲學就以此為目標。

梭羅還對當時的大學教育和大學師資提出了嚴厲批評。他在給愛默生的信中聲稱：哈佛大學教授各種學科知識，但卻沒有觸及知識的本源，太多的教學時間花在了研究理論而不是實際應(yīng)用上。實際上，梭羅主張的教育是博雅教育和功利教育的合二為一。梭羅批評當時的大學教師“只是哲學教授，而不是哲學家”，[17]他們對尋求真理不感興趣，相反卻生活在業(yè)已確立的制度的陰影之下，他們把光陰都用來捍衛(wèi)現(xiàn)狀了。在梭羅看來，真正的教育家應(yīng)該致力于不斷開拓學生的視野，應(yīng)該鼓勵和引導學生從大自然中獲取真正的知識。

三、梭羅理想中能與自然完美感應(yīng)的印第安人

隨著美洲新大陸的發(fā)現(xiàn)和白人大量移居北美，美國文學中對印第安人的描寫就從來不曾中斷過。梭羅對印第安人也曾給予密切的關(guān)注，并在許多作品中有所記錄。陳樂福[18]認為“梭羅卻形成了與之(當時的美國史書)截然不同的印第安人觀”這樣的論斷有些過于簡單化，不足以揭示梭羅對印第安人持有的復雜態(tài)度，也未能指出梭羅印第安人觀與其自然理念的關(guān)聯(lián)。其實，從孩提時代起，梭羅就對與印第安人有關(guān)的一切懷有濃厚興趣。在鄉(xiāng)間散步時，梭羅很早就開始注意搜集印第安人遺留下來的物品。1848年后，梭羅開始大量閱讀涉及印第安人的書籍資料。在生命最后的14年中，他至少閱讀了與之有關(guān)的兩百本圖書，作了大約三千頁的筆記。這超過50萬字的筆記主要選自相關(guān)圖書、小冊子及部分雜志上刊登的文章，它們清楚地揭示了梭羅對印第安人的理解。

梭羅畢生都在尋求一種理想的生活，這帶來的不可避免的結(jié)果就是：他也在尋找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人類，就是那種能與自然完美感應(yīng)的人：“正是靈魂與自然的融合才使智力富有成效，才催生了想象?！盵19]梭羅之所以迷戀印第安人，這與他對荒野的興趣直接相關(guān)：“對我而言，印第安人的魅力在于他們在自然中能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他們是自然的居民而不是客人，他們在自然中能夠從容優(yōu)雅地過日子?！盵13]253為了了解“印第安人是什么類型的人，他們在那里如何生活，他們與自然的關(guān)系，他們的藝術(shù)和風俗，他們的想象和迷信”[20]，梭羅花了大量時間來閱讀有關(guān)印第安人的書籍。梭羅明白印第安人的生活具有一種有機完整性，這種理解有助于促使當代的文明獲得新生。印第安人的生活體現(xiàn)了一種自然標準，它與人類文明的通用標準形成了抗衡。梭羅主要關(guān)注的是歷史上而不是現(xiàn)實中的印第安人：“在美國的白人文化里，安息日沉悶無趣，人們順從于毫無樂趣的工作和昂貴的舒適品。‘印第安的”一直是批判美國白人文化的一個基點?！〉诎驳摹馕吨崎e和健康。如果無知落后的野蠻人注定要毀滅，那么正如印第安斗士吃掉敵人的心臟一樣，獲得重生的野蠻白人或超驗的印第安人也能汲取野蠻人的種種優(yōu)點。”[21]213

梭羅把現(xiàn)實中的印第安人看成是歷史上印第安人的影子?，F(xiàn)實中的印第安人受到白人文明的腐蝕，但卻無法吸納白人文明的益處。梭羅受到了當時白人種族主義者對印第安人許多陳規(guī)看法的影響。雖然通過大量閱讀及1857年與緬因印第安導游波利斯的相遇，梭羅獲悉了不少有關(guān)印第安人真實生活的情況，但他卻從沒完全擺脫對印第安人的思想偏見。在《為約翰·布朗請命》中，梭羅還把印第安人說成是口是心非的小人：“他們設(shè)想的是一個有著信仰和宗教原則的人，而不是一個政客或印第安人?！盵16]147梭羅把印第安人和自己蔑視的政客歸為一類，這清楚地表明他的見解難以脫離當時的美國主流社會對印第安人的文化偏見，即認為印第安人缺乏精神追求。梭羅珍視印第安人的許多價值理念，然而“人們可能會暗自忖度：像他這樣一個具有批判精神的獨立的人，怎么會受到這些文化偏見的影響呢”[21]194？由此可見，梭羅接受的關(guān)于印第安人的教育并不完整。

梭羅贊美諸如海因斯、默爾溫和古德溫這樣的康科德獵人，因為他們與自然保持著親密接觸，但在大多數(shù)康科德人的眼中，這些人不過是些流浪者。有兩次，梭羅聲稱海因斯使他想起了印第安人。[22]；[23]290梭羅曾經(jīng)斷言：“伐木人及其伐木經(jīng)歷更應(yīng)受到注意?；蛟S與任何其他人相比，伐木人的行為更應(yīng)該在冬天標志著新的紀元。既然印第安人已經(jīng)消失了，那么伐木人就是最接近自然的人了?！盵23]244但正如印第安人一樣，伐木人也存在一個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們?nèi)狈褡杂X和審美意識。不管是在過去還是現(xiàn)在，梭羅在現(xiàn)實中都無法找到自己心目中理想的人。因此，他只能寄希望于未來，希望將來能夠涌現(xiàn)這樣一種理想的人物。

在當今中國，梭羅作為生態(tài)批評的先驅(qū)被廣大評論者所熟知，但他們對梭羅自然思想的理解過多依賴《瓦爾登湖》，未能充分揭示梭羅自然理念的動態(tài)演變。梭羅是一位偉大的作家，其偉大在于他是一位圓形而非扁平人物，在于他所展現(xiàn)出來的復雜的多面性。不是一味寄情山水，超然于人世，相反梭羅積極介入現(xiàn)實，對19世紀中期美國的科學研究理念、教育機制以及對印第安人的認知等問題做了較為深入的思考。這些思考均建基于梭羅自然觀的底色之上，但又在此基礎(chǔ)上進行了一定的延伸。其實，無論是對自然觀的闡發(fā)，還是對教育觀、科學觀和印第安人觀的論述，梭羅最終的目標都指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就是擺脫當時大多數(shù)人所過的靜靜的絕望生活，而去追求一種有意義的精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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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周芷汀)

Research on Henry David Thoreau’s Outlook of Nature: A Supplement

LIU Luechang

(CenterforPost-doctoralStudies,ShanghaiInternationalStudiesUniversity,Shanghai200083,China;SchoolofForeignLanguages,ShanghaiOceanUniversity,Shanghai201306,China)

Abstract:Henry David Thoreau not only produced a large quantity of nature writings, but also actively pondered on the scientific development, the education system, and the stereotyping of American Indian image in the mid-19th century, all of which were closely related to his outlook of nature. Thoreau conducted the scientific research in a transcendental way, which made a significant contribution to American natural history and the development of biology. Thoreau’s notion of making nature the classroom and learning by doing coincided with the idea of the later progressive education movement. Thoreau held that the ideal human being was the American Indian who could perfectly correspond with nature. When illustrating the notion of nature, education system, science development and American Indian image, Thoreau actually betrayed the same concern: people should lead a meaningful spiritual life rather than a life of quiet desperation.

Key words:Henry David Thoreau; outlook of nature; supplement

收稿日期：2016-05-06

作者簡介：劉略昌(1978-)，男，山東濰坊人，上海外國語大學博士后科研流動站博士后，上海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文學博士。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5035(2016)04-0079-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