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凡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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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合作原則在語文教學中的運用

孔凡成

隨著語文課程定位為指導學生學習語言文字運用的綜合性、實踐性課程，人們意識到語用學是語文課程的語言學基礎，語文課程實施要開展語用教育。這樣，運用語用原則來指導語文課堂教學就勢在必行。語用原則中最重要的是合作原則，它是由美國哲學家、語言學家格賴斯于20世紀60年代后期提出的。格賴斯認為要想交際成功，交際雙方必須在言語表達上相互合作，遵守一些共同的言語行為準則，從而保證交際向著既定的目標和方向發(fā)展。①語文課堂教學需要運用合作原則等語用原則來指導教師的教與學生的學。

之所以要根據(jù)合作原則開展教學活動，原因在于課堂教學是師生間通過語言作為主要溝通媒介的言語交際過程，沒有語言參與溝通的學科教學是不存在的。美國教學研究專家弗蘭德斯曾在大量的課堂觀察研究的基礎上，提出了“三分之二律”，即課堂時間的三分之二用于講話，講話時間的三分之二是教師講話。②我國中小學也是如此，高成效的課堂教學中，師生的講話時間也在65%左右。這樣，課堂對話需要師生雙方在言語表達和理解上堅持相互合作，通過合作原則來指導、調(diào)節(jié)師生雙方的言語行為，順利達成教學目標。

一、遵循合作原則相關準則

合作原則有四條準則：數(shù)量準則、質(zhì)量準則、關聯(lián)準則和方式準則。在課堂教學中，教師的言語行為要遵循這些合作準則。

（一）遵循數(shù)量準則

數(shù)量準則針對交談中說話的詳盡程度，或者說言語中所包含的信息量要求。它包含兩方面要求：一是使自己說話的詳盡程度達到交談目的的要求，也就是說信息量不能太少。二是使自己說話的詳盡程度不超過交談目的的要求，也就是說信息量不能太多。這條準則對教師在課堂上講什么、講多少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它要求教師講課內(nèi)容必須適度，內(nèi)容適中。如有位老師在解釋“破釜沉舟”時講道：“項羽渡河進攻秦國的軍隊，渡河之后，把造飯的鍋砸碎，把船鑿沉，斷了自己的后路，以示有進無退的決心，終于把秦軍打敗了。后來大家就用‘破釜沉舟’這個話表示下定最后的決心，不顧任何犧牲的意思?！雹墼撐焕蠋煹慕庹f簡明扼要，信息量適中，體現(xiàn)了數(shù)量準則的基本要求。

一方面，提供的新信息不宜太少，太少了，學生學不到什么東西。比如1949年前，有人在識字教學中提倡“三五識字法”，主張將文字放到課文中學習，每節(jié)課學習三五個漢字。應該說將文字放到文章中學習是沒錯的，因為它體現(xiàn)了語境教學的精神。但是一節(jié)課只認識三五個字，效率是否低下了一點？1958年起，斯霞老師借鑒三五識字法經(jīng)驗：在課文中識字，但改變一節(jié)課只認識三五個字的傳統(tǒng)做法，根據(jù)課文需要，加大識字量，創(chuàng)造性提出了隨課文分散識字的教學法。

另一方面，課堂教學提供的信息量也不宜太多，太多了，學生疲于應付，消化不了。比如有人認為課堂教學目標應從知識與能力、過程與方法、情感態(tài)度與價值觀三個方面確立，因而在許多老師的教學設計中，教學目標琳瑯滿目，應有盡有，一篇課文至少涉及五六條，看起來十分全面，但提供的信息量太大，教師在有限的教學時間里只能是蜻蜓點水，而學生呢，只能是囫圇吞棗。所以有人提出簡單語文，要求簡化頭緒，應該說有一定道理。溫儒敏先生曾批評課堂教學中教師講得多，討論對話多。這種現(xiàn)象之所以廣泛存在，實際上就是許多教師在教學中不知道語文教學要遵循語境教學的合作原則，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要求。教師在課堂上大談特談，引導學生大論特論，師生雙方提供的信息量都超過了課堂交際的實際要求，沒有提供適量的信息。

同樣，教師在課堂上“放羊”，放棄講的責任，也是違背了數(shù)量準則的，導致課堂交際的失敗。在課堂教學中，學生違背數(shù)量準則的發(fā)言現(xiàn)象時有所見，比如不同學生重復表達相同意思就違反了數(shù)量準則。

（二）遵循質(zhì)量準則

質(zhì)量準則針對交談中說話的真實程度。要求不說假話，不說沒有根據(jù)的話。這里的“真實”和“有根據(jù)”都是就說話人來說的，是指他個人是否認為真實和有根據(jù)，不涉及說話人認為起初而實際的情況，在這種情況下，說話人還是表達了自己的起初想法，沒有違反質(zhì)量準則。因此，質(zhì)量準則只要求說話人不能故意撒謊或信口開河，并不強求他所說的一定是真理。質(zhì)量準則也包括兩方面要求：1.不說自己認為是不真實的話；2.不說自己缺乏足夠證據(jù)的話。質(zhì)量準則對教學的基本要求就是教學內(nèi)容要有科學性，力求把最先進的科學知識教給學生；教師講話不能信口開河，要做到“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以誠待生。

例如，有學生在學習《燕子》一文時問老師，燕子在水面上飛行時為什么要用尾尖或翼尖沾水？老師說：本來他也不懂，一位生物老師告訴他，燕子吃水中的小魚小蝦時，點一下水可以起到緩沖的作用，不至于因速度快而一頭扎進水中。另一名學生當即指出老師說錯了，燕子不吃魚蝦，而是吃落在水面上的蟲子。老師說，課后把你的意見轉告那位生物老師，如果他搞錯了，老師再糾正過來。④這位老師的關于“燕子在水面上飛行時為什么要用尾尖或翼尖沾水？”這一問題的回答十分符合質(zhì)量準則。他老老實實承認自己不懂，便根據(jù)一位生物老師的說法作了解釋；當學生提出不同意見時，老師表示暫時存疑，待課后搞清楚后再作糾正，做到了說真話，說有依據(jù)的話，符合質(zhì)量準則的相關要求。

（三）遵循關聯(lián)準則

關聯(lián)準則是針對交談中說話是否切題來說的，它要求說話要貼切，不說與話題無關的話，不答非所問。關聯(lián)準則要求教師課堂目標要明確，講話要與教學意圖密切相關。

有位老師在解釋“破釜沉舟”時說：“‘破釜沉舟’表示堅決的意思。做事一定要堅決。無論做什么，只要是正當?shù)?、應該做的事，就必須抱定只許前進不許后退，只許勝利，不許失敗的決心。只有這樣，才能得到成功。如果前怕狼后怕虎，工作還沒有開始就準備失敗的退路，那樣一定不會成功，碰到一點困難就向后轉了。當然，前進的目的必須正確。在這一點上，古人不能跟我們相提并論。由于時代的局限，古人，尤其是封建統(tǒng)治階級，做事的目的在今天看來有很多是成問題的，下決心做好事是應當?shù)?，如果堅決做壞事，那就不應當了?！雹菰摻處煹年U釋提供了大量與“破釜沉舟”無關的信息，進行的是思想教育，而不是言語訓練，違背了關聯(lián)準則。

在閱讀教學中，教師要求學生在理解相關內(nèi)容時要緊密聯(lián)系課文，注意根據(jù)課文上下文展開討論，是關聯(lián)準則的具體體現(xiàn)。

（四）遵循方式準則

方式準則是針對交談中說話的表達方式的。它要求說話要簡明扼要，不含含糊糊，不啰里啰嗦。其要求有四：1.避免晦澀的詞語；2.避免歧義；3.說話要簡要；4.說話要有條理。遵循方式準則就是要求教師講課要通俗易懂、簡明扼要、條理清晰。

有位老師在解釋“破釜沉舟”時說：“‘釜’就是鍋，‘舟’就是船?！啤汀痢际莿釉~。‘破釜’就是‘使釜破’的意思，也就是把鍋砸碎；‘沉舟’是‘使舟沉’的意思，也就是把船鑿沉。這樣用法的動詞叫做‘使動詞’。同樣是做飯的家具，古代叫‘釜’，現(xiàn)代叫‘鍋’，同是水上運輸工具，古代叫‘舟’，現(xiàn)代叫‘船’，這是古今詞匯的演變。像古代叫‘冠’，現(xiàn)在叫‘帽子’，古代叫‘履’，現(xiàn)代叫‘鞋’，都是這種情形。曹植《七步詩》里有‘豆在釜中泣’的句子，柳宗元《江雪》里有‘孤舟蓑笠翁’的句子，這里的‘釜’和‘舟’跟‘破釜沉舟’的‘釜’和‘舟’意思相同?！雹捱@位老師的講法不看具體的交際對象，闡釋得十分啰嗦，把簡單問題復雜化，而且與“破釜沉舟”相關度不夠高，違背了方式準則和關聯(lián)準則。

二、關注合作原則表現(xiàn)形態(tài)

在教學中，對待合作原則，存在著三種現(xiàn)象：負偏離、零偏離和正偏離現(xiàn)象。為正確貫徹合作原則，要努力避免合作原則負偏離現(xiàn)象，確保出現(xiàn)合作零偏離現(xiàn)象，努力促進正偏離現(xiàn)象出現(xiàn)。

（一）合作原則負偏離現(xiàn)象

合作原則負偏離現(xiàn)象指因違背合作原則給課堂教學帶來不良影響的教學現(xiàn)象。由于沒有恰當?shù)剡\用合作原則造成的教學失誤比比皆是。特別是因教師不善于正確運用合作原則致使師生關系緊張的情況更是常見。違反數(shù)量準則的，如一些教師限于水平，應該重點突出的地方卻語焉不詳，言語表述的詳盡程度達不到教學目標；教師講得多學生學得少，特別是講授法的濫用，所講內(nèi)容的詳盡程度大大超過了學生的需求；違背了關聯(lián)準則的，如在教學目標設置上，重思想教育目標，輕言語訓練目標，在教學內(nèi)容上注重文章微言大義的深挖細掘，忽視對言語技能的學習，運用發(fā)胖式的教學方式胡亂聯(lián)系；違背了數(shù)量準則和方式準則的，如在課堂上過分詳細地演釋課文，在不該展開情境的地方展開情境以及以單一的形式創(chuàng)設情境，缺乏必要的引導、分析以及不考慮學生的認知特點，按照教師自己的思路為創(chuàng)設情境而創(chuàng)設情境。新課程改革還出現(xiàn)了一些老師在教學中脫離文本，過度發(fā)揮的種種現(xiàn)象，均屬于合作原則負偏離現(xiàn)象，在教學中應努力避免。

（二）合作原則零偏離現(xiàn)象

合作原則的零偏離現(xiàn)象指教學活動基本符合合作原則，沒有出現(xiàn)違背合作原則的現(xiàn)象。如語文教師在教學目標確定上突出言語訓練內(nèi)容，重視學生對言語的積累、感悟和運用，做到顯性目標和隱性目標相結合，全面具體和重點突出相結合，明確、具體、精當，針對性強；在教學內(nèi)容上強化言語本身的學習，突出對課文本身的言語掌握；在教學的方式上總是選擇與教學內(nèi)容相一致的最簡單、最樸素的方式來教學，用語文的方式教語文；教師總是追求講得少些，騰出時間讓學生學得多些；作業(yè)的訓練量比較適中等等。

根據(jù)合作原則的零偏離要求，減負工作可以做得恰到好處。減負工作落不到實處和不善于運用合作原則有關。減負是將與素質(zhì)教育不相適應的學習內(nèi)容、與學生身心發(fā)展不相適應的語文負荷量減下來。這其實是要教學堅持數(shù)量準則中的第二條準則：信息量不宜太多。但是減去不合理的負擔并不意味著應試教育就會變成素質(zhì)教育。因為在應試教育中，學生不該承擔的負擔太多太多了，應該承擔的負擔又太少太少了。這表明教學應注意恰當運用關聯(lián)準則。因此，根據(jù)合作原則中的數(shù)量準則和關聯(lián)準則，既要把應該減去的負擔減下來，也要把應該加上去的、與素質(zhì)教育相適應的負擔加上去。在語文課堂上，主要做法如：1.課堂上要增加學生讀、思、寫的訓練量，減去教師多講的負擔——教師的講最好控制在20分鐘以內(nèi)；2.增加學生運用自主學習、探究學習、合作學習和綜合性學習的時間，減少學生被動學習的時間；3.加大言語訓練的比重，減少與課文無關的思想教育比重；4.增加生活作文、交際作文的訓練量，減去背誦作文選的負擔；5.增加掌握學法的負擔，減去背誦、默寫詞語注音的負擔；6.增加學習書法的負擔，減少無謂抄寫字、詞、句、段、篇的負擔；7.增加學生多背誦名作的負擔，減去背誦詞語含義、段落大意、中心思想及寫作特色的負擔；8.增加課外閱讀的負擔，減去課后分析記憶字型結構、筆畫部件的負擔。

（三）合作原則正偏離現(xiàn)象

合作原則的正偏離現(xiàn)象指在課堂教學中，教師為了突出教學意圖和學生學習的主體地位，使學生能更充分的運用自主學習、探究學習、合作學習等學習方式而有意識地偏離合作原則的教學現(xiàn)象。首先，現(xiàn)代教育要求全面提高學生語文素養(yǎng)，要求面向全體學生，讓每一個學生都能有機會得到充分的學習。學生的個性差異很大，素養(yǎng)也不相同，在課堂教學中，教師為了既照顧到素質(zhì)好的，也照顧到素質(zhì)差的，就不能一味地圖省時間，可能需要就某一問題反復訓練，這看上去違背了方式準則中的第三條準則，但是，卻恰到好處地使全體學生得到訓練。其次，根據(jù)各科教學的特殊規(guī)律，教學也需要適當突破合作原則的有關限制。如，在閱讀教學中，閱讀教學必須堅持做到積累、感悟和運用相結合，這就要求語文課堂教學必須以熟讀課文為基本的訓練目標，因此指導學生反復讀課文，看似違背了合作原則的有關要求，但是，這種偏離也由于有利于實現(xiàn)閱讀教學的根本目標，因而也是合理的。

在教學中遵循合作原則充分體現(xiàn)了語用教育理念的基本精神，保證了對話教學、合作教學和有效教學得到具體落實；也揭示出了課堂教學作為一種交際活動，必須按照交際規(guī)律辦事的本質(zhì)屬性。

因此，語文教學應努力遵循合作原則，做到合作原則零偏離，根據(jù)特定需要使合作原則運用適度并向正偏離方向傾斜，從而促進和諧課堂順利生成，確保課堂對話走向成功。

參考文獻

①索振羽：《語用學教程》，北京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56頁-57頁。

②施良方，崔允漷：《教學理論：課堂教學的原理、策略與研究》，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74頁-175頁。

③⑤⑥張志公：《張志公自選集》，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206頁-207頁。

④于永正：《于永正課堂教學教例與經(jīng)驗》，人民日報出版社1995年版第224頁。

[作者通聯(lián)：江蘇淮陰師范學院教師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