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
“沒底線”“無信用”正是社會生活的痛點;電影藝術(shù)能夠以價值觀的反思走進尋找“怎么辦”的沖突當中,不啻針對痛點開出“治世救人”的良方。
電影是民族和社會文化屬性的標識之一,當某種風(fēng)格的影片在不短時間內(nèi)迅速風(fēng)行、成為流行品位時,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所謂“文化屬性”已經(jīng)展示。
過去無法想象譬如《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中陳末(鄧超 飾)這樣的人物能夠成為市場追捧的主人公,就像過去我們不會想到從《瘋狂的石頭》開始,經(jīng)過《失戀33天》《北京遇上西雅圖》《泰囧》《中國合伙人》,當代國產(chǎn)片會出現(xiàn)《讓子彈飛》《小時代》《左耳》《煎餅俠》《后會無期》《心花路放》等作品;也無法理解怎么《分手大師》《惡棍天使》會贏得高票房。中國當代電影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流行的真實文化屬性,它們都具有以下三種明顯特征。
第一,影片主人公大多是放棄底線或者說沒底線的一群。在上述頗具代表性的影片當中,很多主人公正是這類角色。他們或者做事沒有底線,或者做人沒有底線,又或者在糟踐自己形象上沒有底線,例如《從你的全世界路過》中的陳末和《失戀33天》中的王小賤。在人物性格的刻畫上,這些影片早就不滿足于表現(xiàn)普通人和小人物。損人不利己,損己不利人,以自毀三觀為自我標榜,正是陳末、王小賤、耿浩和郝義(《心花路放》)的共同特色。這些角色扮演甚至成就了一批明星。不是電影奉獻了這種社會流行文化,而是文化屬性造就了這樣的電影市場和電影明星市場。
第二個特征是“無信用”。這是上述影片角色身上展現(xiàn)矛盾焦點的戲核所在。很多讓今天觀眾糾結(jié)的影片情節(jié)都在不講信用的故事中展開。看看《讓子彈飛》是怎么把關(guān)于欺騙的故事串成一部悲喜劇的吧——“縣長”是假的,“師爺”是假的,“縣長”的老婆也是假的,“黃四郎”給自己找了替身——也是假的。在一連串“假的”故事中,每一個角色都在追逐著自己的“夢想”。當人們不因以“假”來遮掩自己的欲望感到羞恥時,無信用就成為正常的謀生之道。電影中常常出現(xiàn)的是對愛情的無信用,對婚姻的無信用,對承諾的無信用……故事就在其中一再發(fā)生。當真的東西變成假,假的反而成為真,我們再難簡單以誠信判斷是非。
在“沒底線”+“無信用”的故事之后,中國當代電影的深層意義直指“怎么辦”,這是第三個特征。精彩的劇情往往在“怎么辦”上直戳人性的悲歡,開始懷疑、否定、批判“沒底線”“無信用”。也正因此,我們對當下社會的文化屬性依舊抱有正面期待——找回底線,找回信用和誠信,這才是結(jié)論。
找到當代生活的痛點是現(xiàn)實主義態(tài)度,“沒底線”“無信用”正是社會生活的痛點;電影藝術(shù)能夠以價值觀的反思走進尋找“怎么辦”的沖突當中,不啻針對痛點開出“治世救人”的良方。
大部分成功的中國當代電影最終都是喜劇,不是因為舍此不能討好票房,而是電影人堅信一種共同價值——誠信與善良是世上所有事情的坐標。只有找回它們,重建它們,只有自己的生活中擁有它們,世界才會重新美好。從“沒底線”“無信用”到“怎么辦”,是成功的當代電影所以成功的劇情套路。說電影是造夢也罷,是靈魂的工程也罷,電影終歸是生活的理想。中國電影當今的文化屬性因此不是其他,是建立在世俗(真實)基礎(chǔ)上的對幸福生活的期盼,是世俗的理想主義回歸。
上述三種特征之所以被稱為文化屬性,是因為它們已在當下社會生活中成為習(xí)慣。我們每天都在與這些文化屬性抗爭,又都生存其中,都在為終于走出“怎么辦”的窘境而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因而繼續(xù)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