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曉璐
公民正義實踐形式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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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曉璐②
守法、不服從與良心拒絕都是公民正義實踐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在一個良序社會中,公民通過守法的方式踐行正義,守法作為公民正義實踐的正面表現(xiàn)形式,有一個關(guān)鍵性的前提,即社會制度是正義的,它作為公民的一項自然義務與嚴格的服從相聯(lián)系。但現(xiàn)實的情況要復雜得多,通常,社會制度整體上是正義的,但我們還會面臨個別不正義的社會現(xiàn)象,此刻,作為公民正義實踐反面舉措的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便顯得尤為重要了。但需要注意的是,公民不服從需要特定的制度與主體條件,而當下,我國由于缺乏憲政傳統(tǒng),不具備公民不服從的制度與主體條件。因此,還不適宜鼓勵與提倡公民不服從。但僅就理論而言,一旦我國法治制度成熟,公民具備現(xiàn)代群體主義的正義感,那么,面對非正義時,公民不服從便成了公民踐行正義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
公民;正義實踐;公民不服從
決定人行為自由與否的因素有兩個:一是制度文明的程度,二是個人自身的道德狀況?!暗赖滦袨檫x擇的自由基于人的道德存在和道德直覺,而且只有在人的道德存在和道德直覺中,才會有真正的自由,才會賦予人的行為以真正的自由?!雹蹚埧抵骸吨贫任拿髋c道德行為自由——論政治文明和人的道德存在與人的行為之間的關(guān)系》,載《社會科學》2013年第10期。公民的正義實踐深受個體道德自由與社會制度正義程度雙重影響。一方面,在道德自由狀態(tài)下,公民的正義實踐表現(xiàn)為個體對正義原則本身的穩(wěn)定信守與深刻信仰,公民會通過嚴格服從的方式來進行正義實踐活動。另一方面,制度文明程度對人的道德行為自由程度也有重大影響,社會制度正義的程度影響著公民的正義行為實踐。理論上講,在社會制度整體正義背景下,守法作為公民的一項自然義務,是公民踐行正義的重要方式。當社會制度整體正義,仍存在個別重大且不正義現(xiàn)象時,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便成為公民正義實踐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梢?在一個社會制度正義的境況中,公民的正義實踐既可以表現(xiàn)為服從,也可以表現(xiàn)為不服從。當然,二者都是有條件的,超越了一定限度,服從也可能是不正義的,而不服從則可能轉(zhuǎn)變?yōu)楸﹦?失去了正義。可見,服從與不服從都是公民踐行正義的重要方式。
麥金泰爾從詞源學的角度考察正義概念得知,正義的含義有兩種:一種是就個人的美德而言,指的是“給每個人以應得的”,即優(yōu)秀善的正義;另一種是有效善的正義,指的是遵守社會秩序與規(guī)則,換言之,守法即正義。正義的第一層含義揭示了正義的實質(zhì),第二層含義為人們提供了踐行正義的最直接途徑,如果說后者體現(xiàn)了正義實踐的現(xiàn)實性,那么前者則體現(xiàn)了正義實踐的現(xiàn)實性與理想性的統(tǒng)一,它不僅實現(xiàn)了人對現(xiàn)實的超越,更體現(xiàn)為引領(lǐng)人們?yōu)閷崿F(xiàn)應得的正義這一崇高理想而奮斗。
公民為什么要守法?柏拉圖這樣解釋道:“城邦給予每個公民平等的一份利益,無論是生命、給養(yǎng)、教育,還是應有的權(quán)利。一個人成年以后,便能夠認清國家行政和法律條文。如果他們對此不滿意,可以攜帶自己的財物去往中意的地方,或去殖民地,或移居外邦。凡是居留在城邦的人們,事實上就是和法律訂立了合同,表面他們情愿服從城邦的法令。那些不服從的人便犯了三重罪,即不服從父母、不服從教養(yǎng)恩人、不遵守契約?!雹賉古希臘]柏拉圖:《游敘弗倫蘇格拉底的申辯克力同》,嚴群譯,商務印書館1983年版,第109頁。在柏拉圖看來,法作為反映公民集體意志的公共契約,守法是每個公民的義務與責任,只有人人守法才能真正實現(xiàn)城邦的公平正義。
在現(xiàn)代民主法治社會,法作為公共意志的表達與體現(xiàn),守法仍是公民踐行正義的最佳途徑和最有效方式。換言之,當社會制度整體是正義時,守法是公民的一項自然義務,更是公民正義實踐的重要方式。原因在于,本質(zhì)上講,每個公民有服從正義憲法的自然義務。根據(jù)羅爾斯的觀點,自然義務是一種絕對的無條件的義務,它與社會制度沒有必然聯(lián)系,也與個人的自愿無關(guān)。“換言之,它是作為一個人自然而然就賦有的義務,而不管他處在什么制度之下,不管他愿不愿意履行。”①何懷宏編:《西方公民不服從傳統(tǒng)》,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頁。公民之所以有服從正義憲法的自然義務,根本上,是因為政治事務中不完善的程序正義的存在。羅爾斯以正義的憲法作為一種不完善的程序正義的例子予以說明。正義憲法的目的是確保一種正義的結(jié)果,但立憲過程不能確保制定的法律是完全正義的。同時,立憲過程通常要實行多數(shù)裁決制,而多數(shù)人的選擇有可能仍是錯誤的,但只要不正義的法律不超過一定限度,我們?nèi)杂蟹膽椃ê投鄶?shù)裁決制的義務。之所以要服從正義憲法,是因為我們信任并贊同多數(shù)裁決制規(guī)則。但需注意,服從一種不正義法律的前提是無論如何,不正義政策導致的困苦都不應太重。此外,公民服從一種不正義法律的自然義務也是對制度缺陷的一種恰當認可。因此,在以憲法正義為基礎的現(xiàn)代民主法治社會中,社會制度的正義要求每個公民都有維護并促進社會制度正義的自然義務。此外,從社會公共善的角度考慮,公民作為社會實踐活動的主體,有義務支持與遵守現(xiàn)行的法律法規(guī)。因為,現(xiàn)行的法律、制度通過保障良序社會的正常運行,旨在實現(xiàn)社會公共善的最大化??梢?守法體現(xiàn)著公民個體對法律、制度的尊重,更重要的是它能保障社會公共善的實現(xiàn)。因此,守法是公民踐行正義的最佳有效途徑。
以上我們探討守法即正義有一個重要的理論前提,即社會制度是正義的,公民的自然義務是與嚴格服從的假定相聯(lián)系的,是一種理想的理論。亦即,理想狀態(tài)下,公民可以通過履行職責和秉持自然的義務原則實踐正義。但現(xiàn)實的情況要復雜得多,通常,建立在對公民自由、平等權(quán)利尊重與保護基礎上的現(xiàn)代民主法治型國家,社會制度整體是正義的,但生活于其中的公民仍會遭遇個別的不正義,我們內(nèi)心堅守的正義信念偶爾會與現(xiàn)實社會的法律規(guī)范存在著不相一致,甚至沖突。在此背景下,公民該如何踐行正義?亦即,當政治制度整體正義,個人面對一種不正義的現(xiàn)象時,個人應該如何行為?究竟是服從內(nèi)心的道德原則還是屈服于政治權(quán)威?由此引申出來公民正義實踐的另一種特殊途徑——公民不服從。
羅爾斯將“公民不服從定義為一種公開的、非暴力的、既是按照良心的又是政治性的對抗法律的行為,其目的通常是為了使政府的法律或政策發(fā)生一種改變”①[美]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85—286頁。。換言之,公民不服從指的是在現(xiàn)代民主法治社會中,公民承認整個現(xiàn)存法律秩序的合法性,但基于內(nèi)在的道德良知,他們通過訴諸大多數(shù)人的正義感以公開、非暴力的方式對某一具體法律條款表示異議,“借以變革不正義的法律和政治制度,旨在維護公民平等、自由的政治權(quán)利?!雹谡滦阌ⅲ骸墩握軐W視野下的公民不服從》,載《浙江學刊》2008年第5期。可見,公民不服從以立憲政體確立的法治為前提,公民不服從盡管是違法行為,但其實質(zhì)卻“是通過公開、和平以及甘愿受懲罰表達了對法律的忠誠,它訴諸的是民主制度的基本原則和多數(shù)人的正義感”③何懷宏編:《西方公民不服從傳統(tǒng)》,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11頁。。當然,公民不服從作為公民踐行正義的特殊途徑是有條件的。具體說來,公民不服從的條件包括制度條件、主體性條件、動機與目的,以及行為方式和性質(zhì)等四方面。
首先,就制度層面講,公民不服從適用于民主法治社會,是針對個別具體但重大的不正義問題而產(chǎn)生的,憲法承認公民不服從在合作條件下是一種正當合法抵抗。民主政體確保公民與政府之間具有平等對話的可能性,“公民不服從所反對的法律或政策是單一并有針對性的,是在對整個法律體制和政治體制整體上服從的情況下發(fā)生的,否則就成為了革命或暴動?!雹荜P(guān)鑫:《論公民不服從——兼論群體性事件的解決思路》,載《河北法學》2010年第4期。其次,公民不服從的主體是理性發(fā)展成熟,“具有現(xiàn)代社群正義感的公民”⑤章秀英:《政治哲學視野下的公民不服從》,載《浙江學刊》2008年第5期。,他們不僅有反抗不正義制度的勇氣,更有甘受懲罰的責任意識。此外,他們的人數(shù)和活動范圍都受到憲法和法律的限制,使得合理的反抗在尊重憲法和法律的范圍內(nèi)活動,以避免眾多集團的反抗可能造成破壞正義憲法的結(jié)果。再次,公民不服從的動機既不是出于個人的一己之私,更不是為了推翻社會制度,而是要通過訴諸公共的正義感實現(xiàn)社會制度的部分變革,使每個人的自由平等權(quán)利都得到尊重與維護,其目的是為了增進與促進共同體公共善。公民們的反抗活動是受理性支配的通過和平方式進行的。換言之,公民不服從的目的是為了促進并實現(xiàn)共同體的公共善。最后,公民不服從在形式上具有政治性、公開性、和平性特征。政治性意味著公民不服從行為受一些政治原則、政治憲法及制度正義原則的支配,對政治權(quán)力的反抗,訴諸公共的政治正義觀。并且,公民不服從作為政治呼吁的最后的合法手段,“法律糾正手段業(yè)已證明無效”⑥[美]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92頁。。公開性指公民不服從通過預先通知的形式向大眾公開,并公開進行活動。和平性強調(diào)公民不服從是在遵守法律的前提下對法律的不服從,并且試圖避免暴力。從公民不服從的各方面限制條件與要求可以看出,“公民不服從是一種積極參與政治的公民道德行為?!雹賴缽母骸豆癫环呐c公民道德教育》,載《全球教育展望》2010年第11期。它通過訴諸社會群體的正義感以一種公開、和平的方式反對某一不正義的法律法規(guī),旨在促進與完善社會正義制度。因此,公民不服從通過違法的方式旨在實現(xiàn)在更高層面上對法的尊重,糾正社會的不正義?!八⒉皇浅鲇趥€人的道德原則和宗教理論,它體現(xiàn)了公民道德的基本精神,最終目的是為了消除惡法惡規(guī),建立和完善正義制度?!雹趪缽母骸豆癫环呐c公民道德教育》,載《全球教育展望》2010年第11期??梢?公民不服從非但不是一種惡,在最本質(zhì)的意義上講,它體現(xiàn)了公民對正義和真理的渴望,當公民以公開、和平的方式表示對不正義法律的抗議時,“它不僅是一種文明的行動過程,是一種本身就合乎正義的過程,而且整個過程都是圍繞著正義展開的,甚至不服從的對手,都沒法逃避對正義問題的省思和回應?!雹蹏缽母骸豆癫环呐c公民道德教育》,載《全球教育展望》2010年第11期。
通常,人們視良心拒絕為公民不服從的狹義形式?!傲夹木芙^就是或多或少地不服從直接法令或行政命令?!雹躘美]約翰·羅爾斯:《正義論》,何懷宏等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89頁。如果說公民守法是公民踐行正義的一般途徑,公民不服從是一種特殊途徑,那么良心拒絕則是公民踐行正義的另一種較為少用的手段。根據(jù)羅爾斯的觀點,公民不服從處于良心拒絕和合法抗議之間。但與公民不服從不同,良心拒絕不訴諸公共的正義感,是一種個人行為,但仍是一種公開行為。良心拒絕意味著公民對法律和政策的改變不抱有任何期望,不訴諸公共的正義感,是一種公開的個人行為。并且,良心拒絕不一定建立在政治原則上,有可能建立在與政治憲法不相容的道德原則或宗教原則上。無論是公民不服從還是良心拒絕,當他們出現(xiàn)時,都意味著受到社會不公正對待的弱勢一方有權(quán)利向公共論壇提出申訴的權(quán)利,政府不得濫權(quán),尤其是憲政民主制度會承認甚至鼓勵這種申訴的正當性。如果說守法是公民踐行正義的正面途徑,那么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則是公民踐行正義的反面舉措,殊途同歸,都是為了促進社會制度的完善,實現(xiàn)社會的穩(wěn)定。
換言之,公民不服從和良心拒絕都是公民正義實踐途徑,它們作為制度正義背景下公民踐行正義的特例存在,共同彰顯著公民對內(nèi)心固守的正義原則的尊重與維護,加之,公民的不服從與良心拒絕都是有條件的,其終極目的都是為了推動社會制度日益完善與正義??梢?在制度正義大環(huán)境下,守法、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是公民正義實踐的重要表現(xiàn)形式。
如前所述,由于制度文明程度制約個體道德自由的實現(xiàn)程度。因此,當社會制度嚴重不正義時,公民就會采用比良心拒絕更激進也更暴力的方式來踐行內(nèi)心的正義原則,即暴力革命。暴力革命是極端情況下,公民為實現(xiàn)道德自由的特殊選擇。
當然,在社會制度既不屬于嚴重的不正義,也談不上正義的特殊時期,那么情況就會復雜得多,如當時代交替與轉(zhuǎn)型時期,舊有的不正義的制度正在被新的完善的制度所取代。在此背景下,公民的正義實踐受社會歷史條件的制約既有可能表現(xiàn)為暴力革命,也有可能表現(xiàn)為逆來順受,甚至是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梢?由于成人的正義實踐受制度文明程度的制約,盡管個體具有了精神性的道德自由,但現(xiàn)實的物理性存在影響著公民正義實踐的多樣性與復雜性。
以上關(guān)于公民不服從的探討都是從學理上進行的分析,就當下的中國公民而言,守法仍是公民踐行正義的主要途徑,公民不服從與良心拒絕作為公民踐行正義的反面舉措,在當前中國是否有其現(xiàn)實合理性?
就公民不服從發(fā)生的制度條件來說,民主與法治是公民不服從產(chǎn)生的制度保障。在現(xiàn)代民主法治社會中,公民不服從通過抵制權(quán)力濫用不僅能消除社會的不正義,促進法律制度的完善,增進公民自由平等權(quán)利;更重要的是,它是實現(xiàn)憲政平衡的重要力量。公民不服從的典型案例就發(fā)生在20世紀60年代的美國,數(shù)以千計的美國人意識到聯(lián)邦賦稅缺乏合理性,因此他們拒絕繳納不正義的稅款??梢?公民不服從明顯的具有西方性特征,而我國歷來缺乏憲政傳統(tǒng),盡管我國已確立了依法治國建設法治國家的目標,但當前法治建設依然不夠完善,缺乏憲政基礎。嚴格意義上講,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改革開放后,我國才真正步入現(xiàn)代法治建設的軌道。而改革開放后的法治建設又先后經(jīng)歷法治恢復與重建(1978—1992)、依法治國基本方略確立(1992—2002)、依法治國、依法執(zhí)政與依法行政相互推進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2002年至今)三階段。①參看袁曙宏、楊偉東:《我國法治建設三十年回顧與前瞻——關(guān)于中國法治歷程、作用和發(fā)展趨勢的思考》,載《中國法學》2009年第1期。與英美等發(fā)達國家相比,我國法治起步晚,法治建設歷程短,公民法治意識淡漠的現(xiàn)狀決定了公民不服從在我國還不具備適宜的制度、主體條件。
主觀上,長達兩千多年的封建專制傳統(tǒng)對人們精神觀念、行為習慣的影響是根深蒂固的。在皇權(quán)至上的中國封建專制社會,對于社會大眾而言,他們有的只是臣民意識,而沒有公民意識,國人對待法律的態(tài)度更多的具有臣民的特征,而缺乏公民意識。臣民與高度集權(quán)的政府之間沒有平等對話的可能,“不服從或因極高的代價讓人望而生畏,或因不能得到有效解決而走不通?!雹訇P(guān)鑫:《論公民不服從——兼論群體性事件的解決思路》,載《河北法學》2010年第4期。誠如梁漱溟所說的那樣,國人“除了仰臉的橫行和低頭的順受橫行,再不會事事持自己的意思而又同時顧及別人的意思”②張耀杰:《“西方公民不服從的傳統(tǒng)”與五四運動》,載《社會科學論壇》2003年第7期。。這種臣民特征使得不服從訴諸一種較弱的手段,因為臣民不能、也不想承擔權(quán)利與義務。換言之,西方有公民不服從的傳統(tǒng),而中國沒有。對于由權(quán)力濫用導致的社會不正義,中國人歷來有兩種做法:要么逆來順受,要么揭竿而起,這主要是因為中國歷史上缺乏憲政傳統(tǒng),傳統(tǒng)道德教育的目標是培養(yǎng)順民而非公民。眾所周知,“我國傳統(tǒng)公民道德教育強調(diào)個體要絕對服從自上而下的政策和命令,以及各種法律制度規(guī)范,不注重培養(yǎng)兒童自治和政治參與的公民道德精神”③嚴從根:《公民不服從與公民道德教育》,載《全球教育展望》2010年第11期。。這種教育關(guān)注個體道德修養(yǎng)的完善,通過強化臣民的義務意識塑造出來是缺乏權(quán)利意識而一味順從與忍讓的順民,物極必反,一旦臣民承受的壓力過大,超過其負荷時,這種順民也會“在沉默中爆發(fā)”,采用陰謀或激進的暴力方式對抗社會的不正義。由此可見,傳統(tǒng)道德教育塑造出的臣民在踐行正義時很容易走極端,要么一味順從與忍讓,要么進行暴力革命。細數(shù)中國歷史上的公民不服從事件大抵也不過如此。
可見,我國公民整體上還不具備現(xiàn)代社群主義的正義感,而當前我國公民意識淡漠的現(xiàn)狀阻礙著公民不服從實踐的發(fā)展。
當然,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民意識較之前有了很大提高,尤其是最近幾年,公民社會興起,公民維權(quán)意識漸強,但這是否意味著公民不服從就具有現(xiàn)實的合理性呢?對此問題的回答,首先要清楚我國當前法律體系中是否存在與公民不服從相應的制度設施。就當下而言,公民不服從并沒有相應的制度保障。在理論上,公民不服從表面看似是一種違法行為,但它仍需要法律制度作保障,而當下我國法律缺少這樣的制度保障?!耙虼?一旦提倡公民不服從,就無法對公民不服從活動(或者運動)進行有效的規(guī)制?!雹苤x維雁:《公民不服從的憲政意義及其中國語境》,載《浙江學刊》2007年第4期。此外,我國正處于社會轉(zhuǎn)型期,各種社會矛盾與沖突頻發(fā),公民不服從一旦獲得允許與支持,很容易導致社會的不穩(wěn)定。顯見不爭的是,公民不服從除了需要制度保障外,它對主體的要求也是很高的。當下,我國公民對權(quán)利意識的訴求較之以往有了很大提高,但這種激增的對權(quán)利的訴求很容易導致和平的反抗形式轉(zhuǎn)變?yōu)楸┝Ψ纯?盡管公民不服從本身不是暴力。由于群體性的公民不服從存在著變成騷亂的潛在危險,“而騷亂就將產(chǎn)生恐懼,恐懼傾向于使良知沉默,雖然它可能很快恢復,但還是變得微弱,容易被暴力的調(diào)子壓倒?!雹俸螒押昃帲骸段鞣焦癫环膫鹘y(tǒng)》,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年版,第34頁。
盡管公民不服從在當下還不適宜被提倡和鼓勵,但并不意味著它永遠沒有存在的可能。“當下”不是“永遠”,我相信,隨著我國綜合國力的提升,公民素質(zhì)的提高,在不久的將來,公民不服從理論的研究得到深化與豐富,法律制度不斷完善,那么公民不服從作為公民踐行正義的特殊方式一定會得到提倡和支持。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公民不服從本質(zhì)上體現(xiàn)著人類對正義與真理的渴求,而這引導著歷史的車輪不斷向前發(fā)展。
[1]張康之.制度文明與道德行為自由——論政治文明和人的道德存在與人的行為之間的關(guān)系[J].社會科學,2013(10).
[2]柏拉圖.游敘弗倫蘇格拉底的申辯克力同[M].嚴群,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3.
[3]何懷宏.西方公民不服從傳統(tǒng)[M].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1.
[4]約翰·羅爾斯.正義論[M].何懷宏,等,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9.
[5]章秀英.政治哲學視野下的公民不服從[J].浙江學刊,2008(5).
[6]關(guān)鑫.論公民不服從——兼論群體性事件的解決思路[J].河北法學,2010(4).
[7]嚴從根.公民不服從與公民道德教育[J].全球教育展望,2010(11).
[8]袁曙宏,楊偉東.我國法治建設三十年回顧與前瞻——關(guān)于中國法治歷程、作用和發(fā)展趨勢的思考[J].中國法學,2009(1).
[9]張耀杰.“西方公民不服從的傳統(tǒng)”與五四運動[J].社會科學論壇,2003(7).
[10]謝維雁.公民不服從的憲政意義及其中國語境[J].浙江學刊,2007(4).
①本文系浙江省一流學科“馬克思主義理論”建設項目。
②劉曉璐,中共浙江省委黨校哲學教研部講師,主要從事政治倫理研究。